天兒下着濛濛細雨,從窗外望出去,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被灰濛濛的天空沉沉壓迫着。
喬寶貝捏着檔案袋,眉目沉靜地坐在車裡,壓抑的心情和這天兒一樣,沉鬱得得不到紓解。
思緒裡,全是lemon的話,可直到現在她都沒法兒接受這個事實。
不要說是她,這種事兒放別個人身上,估計也很難接受。
她忽然覺得自個兒還挺可悲的,活了二十五年才知道自己不是喬戰和冷惜的親生女兒。
回憶起小時候冷惜對她不冷不淡的態度,她現在纔回味過來。那時候心裡還覺得委屈,還抱怨,別個小孩子的媽媽這麼溫柔可親,爲什麼就只有她的媽媽才這樣兒……
傻啊,真傻!
不是自個兒的親生骨肉,哪個當母親的會真心待人?
冷惜待她不冷不熱,可喬展振對她是真的好,把她親生女兒疼。
她甚至還能清楚地記得,喬展振抱她騎在脖子上,在院子裡遛彎,還給她做鞦韆做木馬,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會想盡辦法滿足她。
想着,喬寶貝眼中發熱,眼圈兒發紅,有點兒想哭。
今兒個發生了太多讓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孟羅剎死了,她莫名其妙地繼承了他的部分遺產,又猝不及防地知道身世……
一茬一茬怎麼就這麼槽心呢?
喬寶貝低頭,又翻了一遍檔案袋裡的資料。
雖然線索目標鎖定在錦市,可錦市那麼大,人海茫茫,她去哪裡找親生父母?
而且,從阿爾山出來到現在,她早就想過了最壞的情況,這麼多年過去,她的親生父母一直沒找她,只有三種可能。
第一,他們不知道真相。
第二,明明知道真相,卻因爲某種原因,遲遲沒來找人。
第三,一直到不到她人。
至於第二種情況,她也能理解,畢竟生不如養,就算她回到本家,缺失了二十多年的親情,怎麼可能那麼容易相處回來的?
更何況,時至今日,她也沒了這個尋親的心思,雖然她很好奇親生父母是長什麼樣兒的,叫什麼名字,家裡是個什麼情況。
並不是她冷情冷心,實在是對親生父母沒什麼親情,甚至對他們還有某種怨懟的情緒。
把資料放回檔案袋,喬寶貝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兒,將亂七八糟的思緒全部放空,打算眯眼睡一覺。
車子一路向京城疾馳,她沒打算再去錦市。
已經一個星期了,楊露那件事兒還需要處理,寰球娛樂沒了主心骨,她和only也得儘快主持大局,事情多着呢!
一個小時之後,車子進了京城市區。
喬寶貝讓司機直接開到angelia公司,車子停在大門口,接到消息的小路早在門口等了。
他哭喪着苦瓜臉兒,原本就小的眼睛擠成了一條線。
“老闆,你總算回來了!”
喬寶貝沒理會他如見救星的心情,一邊快速往電梯走,一邊問:“公司最近怎麼樣?”
小路跟了她好幾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老闆,經過公關部門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不眠不休地推波助瀾,艾瑞最新款珠寶的銷售量霸居榜首,數據反饋也很好。尤其是白晚莊,她最近經常出席各大慈善晚會,頗受圈內名媛貴婦的喜愛,人氣之高,相當受歡迎。”
一口氣彙報完最重要的情況,他跟着進了電梯,問:“老闆,你打算什麼時候出手?”
喬寶貝脣角微彎,對着電梯裡的鏡子笑了一下,“當然是殺她個措手不及,先收拾楊露再說。”
小路撓了撓腦袋,不明白了。
“趁這個機會一起收拾了這兩個女人不是更好麼?”
“笨!”喬寶貝一個爆慄敲在他腦門兒上,“公司裡有奸細,還是高層,白晚莊留着放長線釣大魚,她背後的人想弄死你老闆我,揪出她背後的人才最重要。放心吧,我沒那麼好心,這一次先扒了她身上的一層皮兒,捏住她七寸,到時候收拾起來纔不費力。”
好吧,小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豎起大拇指大拍馬屁,“老闆,高明!”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忽然一拍腦袋兒,大呼小叫了一陣兒,“哦哦,對了對了!還有一件事兒我差點兒忘記告訴你了。戰少尊派過來的那位精英中的精英,從比斯國總部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唄。”
走出電梯,喬寶貝目不斜視,在一衆員工火熱的注目禮中往辦公室走。
“哎,不是啊,老闆,這小子手段厲害着呢!這段時間,他給公司搶了好多合作項目,不光如此,老闆你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他一直主持大局,收了一大票女性員工的芳心。”
喬寶貝回頭晲了他一眼兒:“小路啊,我把你留身邊兒,你怎麼就像個扶不起的阿斗,讓一個外人插手公司內部的事情,妥當麼?”
小路摸摸腦袋兒,有些委屈,“這戰四爺的人,不就是自個兒人麼?”
重重呼了一口氣,她實在不想和這個看似越來越蠢的私人助理扯皮兒了,瞪他一眼後,直接進了辦公室。
還沒坐下,第一件事兒就是打內線,讓公關部門開一個會議,會議由她親自主持。
整個公關部門受寵若驚,尤其是那些從總部調過來的老員工,到公司上班有好幾年了,還是第一次見這位鼎鼎大名,神乎其神的神秘女老闆。
會議的內容自然是關於楊露和艾瑞珠寶的事兒,採取什麼方案,採用什麼手段和措施,她娓娓道來,條理清楚,順道聽取公關部門幾個經理的意見。
意見達成一致,會議結束,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公關部門的幾個負責人拿着記錄資料,紛紛走出會議室。
坐在椅子上,喬寶貝捏捏眉心。
正覺有些疲憊,太陽穴上忽然多了一雙手,輕輕地按摩着,瞬間緩解了她頭部的酸脹。
熟悉的手法令她一愣,喬寶貝倏地轉過身來。
霍帝斯正站在她身後,清冷的眉目醞着幾分笑意。
“你怎麼來了?”她詫異,昨晚上他還在錦市當人家的未婚夫呢。
“昨晚看到你和他急匆匆離開,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就趕回來了。”男人的脣角帶着淺淺的笑意,目光卻一瞬不瞬地鎖在她臉上,“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喬寶貝輕輕搖頭,“沒有,一點兒小事情。”
“真的?”
無法承受男人那種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她不易覺察地轉過視線,拿了桌上的會議資料。
“真的,特真!”
“寶貝……”
幽暗的目光定格在她那張俏麗的臉蛋兒,霍帝斯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頭髮,舉止很親密。
他輕笑一下,“我就這麼不被你信任?說實話,自從你回京城之後,我有些害怕。”
有那麼一剎那,喬寶貝覺得他臉上的笑容很迷離,很難受,讓人瞧着心裡發刺。
“霍帝斯,我的確有事情瞞着你,可是告訴你,你也幫不了我什麼,況且,我沒覺得這件事情很重要。”
見男人依舊專注地看着他,她淺淺嘆了一聲兒。
這男人長得太妖孽太美也不是好事兒,每次霍帝斯這麼瞅着她,她心裡就發虛,總覺得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
“算了,告訴你也沒關係。我查到消息,我並不是喬展振和冷惜的親生女兒。”
默了一下,霍帝斯蹙上眉,卻問:“你不想找親生父母?”
“不怎麼想找,雖然我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兒想的,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誰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數,就當我冷血無情吧。”
霍帝斯輕嘆,伸手摸了摸她發頂。
他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作爲霍家的私生子,他感同身受。
這麼多年過去,乍然見到親人的心情,只有驚嚇,沒有驚喜,而且指不定還會被排擠。
“不想找就不找,有我照顧你。”
一句話溫柔熾熱,喬寶貝聽了,總覺得有些尷尬。
不知道是回京城之後心境變了,還是怎麼的,面對霍帝斯時,居然有了那麼幾分不自在。
多年的相處,多年的瞭解,霍帝斯哪能感覺不到她的情緒?
見她有意避開自己的身體接觸,心裡一窒。
不過,他臉上依舊帶有笑容,“我們什麼時候回比斯國?”
喬寶貝低着頭收拾資料,狀似無意地接上了話,“可你不是要和權夢芷結婚嗎?你們婚兒都定了……”
雖然她知道是假的。
霍帝斯忽然按住她收拾文件的手,“沒有,我們只是協議訂婚,不會結婚的。”
她沒擡頭,耳邊兒上全是男人溫溫熱熱的呼吸。
“我總覺得,你回來之後,變了很多。”他淺笑一下,慢吞吞地拂了下她肩膀上垂下來的頭髮,替她綰到耳後,“雖然我纔是感情上的後來者,但這麼多年了,我總覺得有點兒不甘心。”
當年他對蘇小艾都沒有這麼大的執念,可現在,只要一想她帶着大喬小喬和戰少尊一家合歡的場景,他心裡頭就憋着慌。
嚴格說起來,他在感情上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遇到喬寶貝,一切都變了數。
可他又沒法兒像蘇廷之那樣兒,爲了得到一個女人而不擇手段。這輩子,他最見不得的就是喬寶貝過得不開心。
其實,偶爾的時候,霍帝斯還挺羨慕最初剛遇到喬寶貝那會兒,想要就要,想奪人就奪人,還沒像現在這樣兒這麼顧忌她的心情和意願。
大概,那時候他對她也沒有多大的心思,纔會這麼幹脆吧?
眼前的女人依舊低着頭沉默,霍帝斯輕輕嘆了一聲兒,手臂一攬,將她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裡。
他將腦袋埋在她清香的發間,聲音裡帶着濃濃的沉鬱,“寶貝,如果沒了你,我都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喬寶貝心驚肉跳之餘,心裡又覺發苦。
繃着個身體,她靠在他懷裡,最後想了想,還是伸手回抱他,一個純粹的友誼式擁抱。
霍帝斯手臂緊了緊,沒再說話。
然而,兩人相擁不過五秒,會議室的門驟然被人一腳狠狠踹開!
哐當一響,震天雷似的炸了他們兩人。
喬寶貝嚇了一跳,條件反射性地鬆了手臂,朝門口望過去。
這一瞧,驚了,亂了,慌了,也尷尬了!
到底誰來了呢?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能這麼光明正大,毫無顧忌地闖進會議室,除了戰四爺這位太子爺,還有誰?
當場捉到自個兒女人紅杏出牆,戰四爺不怒反笑,只陰陽怪氣地冷着臉說了一句。
“這麼急巴巴地趕回來,就是爲了和他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