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冬季很冷,就連天上暗淡的月光都像被冰雪封凍過似的。
寒風夾雜着細細的雪刮在身上,凍得夏時光的兩隻腳像塊冰。
回到遊輪上,她快速穿過甲板,大步走進了內室,一股暖氣撲面而來,像一張暖和的網將她密密包裹住。
霍帝斯看着疾奔離去的身影,脣角忍不住微微一翹,陰霾一掃而去,心情沒由來地變好。
管家推着輪椅,看了一眼他的腿,忍不住擔憂:“霍先生,需要打電話給傑森醫生麼?”
“不用,有夏醫生在就行了。”默了一下,霍帝斯吩咐,“王叔,整理一份夏冉和季邵衍的所有相關資料,明天一早就給我。”#_#67356
“好的,先生。”
管家推着他進了遊輪的內室,來到餐廳。
餐桌上已經擺好精緻豐盛的晚餐,可夏時光並不在。
擺放碗筷的傭嫂說:“霍先生,夏醫生剛去了二樓,需要我去叫她嗎?”
霍帝斯沉默一會兒,從輪椅上起身,走往樓梯。
管家看着他不怎麼利索的腳步,微微蹙起了眉頭,動了動脣,最後什麼也沒說。
霍帝斯走到二樓,在夏時光的房間門口站了片刻,才敲門兒。
“夏醫生?”
裡面沒人應。
再次敲了三下門,房間裡頭還是沒人迴應。
眸色微斂,他摸上門把,才發現門沒有關,虛掩着一道縫兒。
推開門進去,房間裡空空如也,霍帝斯站了好久,卻聽到浴室裡傳來玻璃掉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他趕緊過去,走到浴室門口,眼前的一幕,驟然刺激了他的眼球……
女人未着寸縷,盈盈的燈光下,勾勒出她窈窕美好的曲線,白皙的肌膚也顯得瑩潤光亮。
兩人四目相對。
夏時光驚愕無比,瞬間爆發出一聲驚叫:“啊!”#6.7356
霍帝斯陡然回過神來,尷尬地轉身。
倉促間,他靠在牆壁上,背對着她一動不動。
清了清嗓子,他問:“你沒事吧?”
“霍先生,難道你不知道女士的房間不能隨意進來嗎?”夏時光語氣有些冷。
他沒有回答,只是背手把浴室門關上。
夏時光手忙腳亂地穿衣服,驚慌間,腳下冷不丁踩上了玻璃碎渣,扎得她痛啊!
再加上右手腕舊傷發作,痠軟無力,她只能用左手,可讓人煩躁又無奈的是,一隻手根本沒法兒穿胸衣。
羞憤懊惱之下,她最後隨意套了一件鏤空的針織衫,看了眼若隱若現的胸前,又扯過浴袍裹在外面,遮得嚴嚴實實。
夏時光深深吐吶吸氣,避開地上的玻璃碎片兒,跛着腳拉開門出去。
一雙拖鞋放在她跟前,霍帝斯正彎腰打算給她穿鞋,看到她腳底血淋淋的傷口。
他起身扶住她,“我扶你過去。”
男人的動作相當自然,絲毫沒有剛纔看了人家的尷尬。
夏時光是個女人,被認識不到幾天的男人看光了身體,怎麼可能不羞憤不尷尬?
她避開了男人的碰觸,“不用,我自己能走,只是紮了玻璃而已。”
霍帝斯抓住她胳膊,“剛纔抱歉,我不是有意,以爲你……”
夏時光低微微低着頭,想朝他發脾氣,可是人家都說了也不是有意的,她老揪着不放也挺沒意思的,所以她默不作聲地任他扶着去牀上。
霍帝斯從房間的儲物櫃裡拿出備用藥箱,在她面前右腿屈膝跪下,拿出紗布和消毒水。
她忍不住起身,男人按住她的腳,“別動。”
看着替她小心翼翼挑玻璃碎渣的男人,夏時光在瞬間恍惚起來。
“不是讓你坐着,我來麼?看吧,腳紮上玻璃了,疼了吧?”
“只是紮了玻璃而已,多大點兒事,我自己是醫生,知道自己怎麼處理傷口。”
“坐下,我幫你清理傷口。”
女人笑:“邵光,你真好……”
“光說不練假把式,好就親我一下。”
“纔不要!”
……
酸澀的淚意涌在眼眶,她閉了閉眼睛,將眼淚硬生生逼回去。
霍帝斯擡頭問:“傷口扎得有點兒深,很痛?”
心微微抽搐,夏時光爲了掩飾情緒,微微點了下頭。
“還是我自己來吧。”
他沒理會她的話,依舊自顧自地清理她腳底上的傷口,隨意問道:“剛纔怎麼回事兒?”
夏時光撫上右手腕,輕輕按摩着,“舊傷復發,手沒力氣,所以杯子掉地上了。”
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霍帝斯視線落在了她右手腕上的那道傷口。
“這傷是怎麼來的?”自殺?
夏時光愣了下,見他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頓時明白他問的是腕上的傷疤。
她皺起眉,語氣幾分不悅:“霍先生,你似乎特別喜歡問別人的**?”
霍帝斯揚起了笑意來,極爲隨和地回答:“不,只對你。你已經答應和我訂婚,現在我們是未婚夫妻,所以,我想了解你,想知道你所有的事情。”
她默不作聲,看着右手腕上的傷疤,聽着自己的呼吸聲,緩慢悠長。
他見她不理會自己,淡聲兒說:“不好意思,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就當我沒問過。另外,訂婚日我定在了三月初。”
“這麼快?不需要經過你父母同意麼?”夏時光詫異。
霍帝斯眸光黯淡了一下,脣角依舊似乎隱約有笑:“家裡就我一個人。”
“抱歉……”她遲疑着,又說,“霍先生,能不能晚點兒,我還沒做好面對所有人的準備。”
“我也一樣。”他笑看她,聲音格外的溫和,“和你一樣,在別人眼裡,我是一個死人。”
夏時光十分驚訝。
霍帝斯伸手將她垂下來的頭髮別在耳後,薄脣微微揚起,“我們一起克服所有我們即將面臨的困難,我需要你幫助我,我也會站在你身後做你勇氣的後盾,夏時光,你做好準備了麼?”
她做好準備了嗎?
她不知道……
燈光下,夏時光看着男人的臉兒。
忽然之間,覺得心口軟軟的,一點虛弱瀰漫開來。
自從季邵光死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感情了。
那種想要依賴別人,想要暫時軟弱一下的感情。
無論什麼人,在茫然無措,在心無所依的時候,是不是都會這樣呢?
房間裡的燈光有些迷離,在這樣溫暖明亮的光線中,她感覺籠罩在男人臉上的迷霧忽然一下子淡薄了。
霍帝斯的臉似乎在一瞬間灰濛濛地呈現出來,就像浸潤在水裡的照片一樣,淡淡的輪廓,隱隱約約,波動模糊。
他的五官,在模糊中幻影一樣呈現,從額頭到下巴,蜿蜒流暢,極致完美。
尤其他那雙眼睛,在模糊的迷霧裡,在燈光下流轉着,如同兩顆光輝耀眼的明珠,目光看向她的時候,水波流動,清冷深邃。
完美的輪廓,迷人的臉龐。
夏時光微怔了一下。
但,也只有一瞬間而已,撥開雲霧的燈光如同魔法一樣,剎那聚攏,重新遮住了男人那張令人驚豔的臉。
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雙眼,閉上了眼睛。
霍帝斯扶住她,問:“怎麼?”
她遲疑着,伸手摸上了他的臉。
霍帝斯略微怔住,目光裡帶着狐疑。
夏時光憑藉剛纔一瞬間的清楚影像,輕柔又緩慢地撫摸着他的五官,“霍先生,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他驚訝地挑眉,“你能看清我的樣子了?”
“也不算是,就在剛剛我好像看清你長什麼樣兒了,不過現在又看不清了。其實,我這個病只針對5歲以上的人,5歲以下我都能辨認清楚,而且很奇怪的是,我不能辨認人,但可以辨認素描畫像。”她說,“霍先生,你這裡有鉛筆和紙嗎?”
“有,你稍等。”
霍帝斯從書房裡拿了鉛筆和白紙,回到她的房間。
夏時光從他手裡拿過筆和紙,憑着剛纔一瞬間的記憶,在紙上一筆一筆地畫下一個人的臉來。
十幾分鍾後,雪白的紙上,一張俊美的臉躍然呈現。
極致完美的五官,令人驚豔的臉,男人漂亮的薄脣輕輕上揚,清冷的眼睛裡滲出點點妖色來。
她把素描畫像遞到他手裡,“霍先生,我畫得像嗎?”
霍帝斯目光微頓,微笑:“畫得不錯,很像我。”
“原來你長這樣啊,的確挺漂亮的,如果我右手腕沒有受傷的話,畫得會更像。”夏時光笑了起來,似乎在回憶,“當年,我給邵光畫了一千零六張素描畫,才能辨認出他的臉,其實只要有心,我就能辨認。”
霍帝斯看着她,女人瑩白的臉像上好的凝脂白玉,一雙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眸光如漆,秋水盈盈。
因爲剛纔畫素描像,她的浴袍領口微微敞開來,鏤空針織衫裡,白皙的肌膚隱隱約約。
他這才發現,夏時光居然沒穿胸衣。
他忽然就想起剛纔在浴室門口看到的那令人血脈賁張的光景。
一時間,霍帝斯感覺有些口乾舌燥,稍稍移開目光。
他沒搭話,夏時光也就不再說話。
此時的房間裡,沒有一個人說話。??⑧☆⑧☆.$.
詭異,曖昧。
當然,只有心裡發虛的霍帝斯纔會覺得曖昧。
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一下,他伸手鬆了鬆領帶,佯裝慢條斯理地解開了襯衫的第一顆鈕釦……
就在他感覺渾身燥熱時,耳邊傳來女人的詢問聲兒。
“霍先生,你認識季邵光嗎?”
似乎沒料到她的問題,霍帝斯解袖釦的動作略路停頓,繼而問道:“爲什麼這麼問?”
夏時光看向他,眸底有他琢磨不透的意思:“因爲,我曾經見過你的畫像。”^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