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到牀沿邊,捲起裡褲,捲到膝蓋上方時,一片暗紫色的淤紅,便露了出來。嚴重的地方,還在往外滲血,要不是她今兒穿的衣服是暗色的,那血早被月蘿發現了,這也是她爲什麼不讓月蘿留下的原因。
其實不只是膝蓋,還有雙手,洗了幾個時辰的衣服,泡的都是最冷的井水,早在她出城之前,衣服就已經全溼了。
呵!曲文君自嘲的笑了笑,周秀蘭以爲這樣就能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嗎?
早在當初她帶着月蘿,被趕出沈府時,她的臉皮就沒了,現在又何來的面子。
都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她現在唯一盼望的,就是月蘿能找個好人家,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可如果連這點小小的願望,他們都要剝奪,那麼,爲了女兒,她可以豁出命去。
此刻,躲在自己屋裡清洗身體的沈月蘿並不知曲文君做了什麼決定,臨到睡着前,她還在想着明兒賣豬肉的事,還要早起,割豬草,下午早些回來,把菜園挖一挖,多種些白菜。家裡屋前屋後,不少空地,到時多種些,便能將小花喂的很肥很胖,過年殺豬,她可以美美的吃上一碗紅燒肉……
次日清晨,還剛矇矇亮,村子裡早起忙碌的人們,就已經開始一天的勞作。
曲文君忍着身上的疼,輕手輕腳的爬起牀,拉開房門,瞧見對面月蘿的房門還緊閉着,心知她還在睡覺,於是腳步更輕了。
廊檐下的木盆裡,擺着昨晚她們娘倆換下的衣服,竈臺還冷着,她得儘快所早飯做好。
院子裡昨晚栓着小豬,可憐兮兮的蹲在那,栓着它的地方,留下不少糞便。
曲文君咬着牙,繫上圍裙,先是舀了井水,把髒衣服泡上,又去廚房將早飯燒上。
也沒啥好東西,還有幾個鄭老爹給的南瓜,她切了半個,剁成小塊,放進鍋裡,加上涼水,準備煮一鍋南瓜粥。
隨後,又準備把小豬關好。
沈月蘿這時也醒了,伸了伸痠疼的手腳,在牀上翻了身趴着,將頭埋進枕頭裡。
她很有勁,也很愛勞動,但賴牀這個壞毛病,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反正就是賴了,每天都要跟自己糾結半天,猶豫在起與不起之間。
今兒聽見院子裡的動靜,她猛的掀開被子,逼着自己起來。
煙囪冒起陣陣炊煙,廣陽村的早晨,清冷卻不冷寂。
院子外已經有了下地幹活村民的說話聲,趕牲口的吆喝聲,雞鴨鵝叫嚷聲,還有小娃們從外面跑過的嬉笑聲。
沈姑娘站在堂屋門口,又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
曲文君拿了掃把,在掃院子,看她一臉的疲憊,頭髮亂糟糟的,心疼不已,“怎麼不去多睡會,娘還沒把早飯做好呢!”
“不早了,鄭林約了我去割豬草,娘,你把活扔那擱着,等會我來幹,”她見曲文君彎腰掃地,那腰彎的弧度都不對,猜想她一晚上肯定沒恢復過來。
不能耽擱,她火速去洗了臉,利落的將長髮弄成了髮辮,雖然是很簡單的方法,但是她手巧,將長髮打出了蓬鬆卻又不凌亂的感覺。
她的髮質本身就有點自來卷,額前的留海,沒法弄的筆直,索性梳成了斜的,濃厚蓬鬆的垂在額頭,既沒有遮掉小巧精緻的臉蛋,反而還多了幾分嫵媚俏皮的感覺。
對着水盆,她扯開嘴角,露出一個爽朗明媚的笑容。
既來之,則安之。
好好的過每一天,纔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的事,想也沒用。
收拾好自己,鋪牀疊被,又將屋子的窗戶打開透氣,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氣,這才走到院子。拿過曲文君手裡的掃把,不管她的抗議,將她推搡開了。
她們住的屋子還不算太破,至少能住人,幾間相連的屋子,一個不大的院子。
養了幾隻雞,現在多了小花,她得親自修個豬圈才行。
這個事難不倒她,不就是修豬圈嘛!院子左側有個舊棚子,稍加改動之後,便可以拿來做豬圈用。
但是這些事,都得等她下午回來纔有空做。
曲文君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忙裡忙外的女兒,既欣慰又心疼。
她本該過着豐衣足食,叫人羨慕的日子。
現在卻要每日爲生計發愁,吃着粗茶淡飯,每天還要幹那麼多的活,連沈府的婢女過的都不如。
以前月蘿也日日愁眉苦臉,現在倒是開朗許多,掃地的時候居然還哼着小曲。
看她這麼快樂,曲文君覺得自己付出再多都值了。
“月蘿,你在家嗎?”鄭林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
“在呢,等一下,”沈月蘿拿着掃把跑過去開門,“你家豬都宰好了?”
“宰過了,我爹在家收拾,我過來帶你一起去割豬草,曲嬸!”看見曲文君站在廚房門口,鄭林親熱的喚了聲。
曲文君也挺喜歡鄭林這小子的,和藹的衝他點了點頭,“唉,你們爺倆起來的倒是挺早,吃早飯了沒?鍋裡烀着南瓜,你也進來吃一口吧!”
“好啊,曲嬸手藝比我爹可強多了,我正好餓了呢!”鄭林還真沒吃早飯,本來想客氣拒絕的,可是轉念一想,客氣的話就是見外了,他不想跟月蘿見外,大不了回來之後再給她家送些豬下水,瞧着沈姑娘瘦弱的身板,他可心疼了。
鄭林放下揹簍,進到院子,順手就將月蘿擱在院子裡的簸箕拿去倒了,又抓起扁擔,拎了兩個水桶,不等沈月蘿拒絕,就去村裡的大水進挑水去了。
“這孩子,一進門就忙上了,”曲文君淺淺的笑着。
“可能是他不好意思吃咱家的飯,娘,上午我比較忙,換下的衣服,你別去洗了,等我回來,再拿到小河邊去洗,”沈月蘿舀了水洗水,準備吃早飯。
“你忙你的,家裡的事娘能應付,你快吃吧,也幫鄭林盛一碗,放那涼着,娘去收拾下屋子,”曲文君不敢在女兒面前露餡,月蘿一進廚房,她便出來了,裝做有事去了裡屋。
可是一進屋,她腿一軟,差點軟倒在地上。
扶着門框,一點一點的挪到牀邊,又朝窗外瞧了瞧,確定沈月蘿此時不會進來,才掀開褲腿。
昨兒泡了不短的河水,膝蓋上的傷口,好像有些紅腫,她用白酒洗了也不管用。
想了想,她決定乘月蘿不在家,到附近採些草藥,希望可以讓傷口早些好,千萬別嚴重了,她不想再增加女兒的負擔。
鄭林挑水快的很,沒一會,便風風火火的回來了。
他將兩桶水倒進水缸,收起扁擔跟水桶,就見月蘿站在廚房門口朝他招手,招呼他過去吃飯。
他喘了口氣,看了眼沈月蘿笑容清澈的臉蛋,發現她越來越好看了,跟仙女似的,看她一眼,身上疲憊的感覺都沒了。
南瓜粥就着曲文君醃製的小鹹菜,雖然清淡,但沈月蘿跟鄭林兩人吃的都很香。
剩下的半鍋南瓜,留給曲文君,要是還有剩的,就是小花的早餐。如果剩的不多,再加上白菜梗子,一起烀熟了。
吃過早飯,兩人不再耽擱,各自拿了把鐮刀,沈月蘿還帶了所砍柴刀,綁在腰上,以備不時之需。
走在小路上,鄭林從背後,看她腰綁着的柴刀,還有她走路的姿態,笑着調侃道:“瞧你的樣子,倒有三分像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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