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依無靠的人,總是會特別的敏感,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就會心驚膽跳,生怕有不好的事發生在我身上,而今晚,顯然不只風吹草動那麼簡單,感覺好像是有大風浪要來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強烈襲來,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緊張的一手汗。
我微微低着頭,往寢室裡面走了幾步,剛進來,我竟然就看到,我的櫃子被打開了,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褲子當衆被人趴了,我立馬就感覺有一團火在心中,不用想,肯定是裡面這夥人搜了我的櫃子,他們這是赤裸裸的侵犯隱私,就算我這個人再渺小,最起碼也該有自己的隱私權,於是,我也不管對方是誰,直接很不高興的問道:“誰打開我的櫃子了?”
我生氣了,但他們卻沒有一點愧疚感,看我的眼神只有不屑,鄙夷,其中一個像是保衛科長的人物,用手指了指衣櫃,厲聲道:“你自己來看看!”
這時,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了,我有點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朝自己的櫃子裡看了眼,這一看,我整個人瞬間靈魂脫殼了。
什麼時候?我這明明上了鎖的私人櫃子,是什麼時候多出了那麼多錢和一部手機,最要命的是,裡面還有好些女人的內衣,好像還都是人家穿過的。
我懵了,而站在我旁邊的室友正說着,這些錢和手機都是他的,站在我另一邊的保衛科長又突然遞給我一張學生證,問是不是我的,我條件反射般摸了摸口袋,再瞧了下科長手上的學生證,然後機械的點了點頭。
我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被保衛科和學生會的人帶出了寢室,這回,寢室外面圍觀的一些人不僅對我投來異樣的目光,有的還輕聲說着,變態,小偷。
直到被帶到了保衛科,我才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好好的成了別人口中的變態。
原來,就在今晚,校園的一處最偏的教學樓裡,有大事發生。
那棟教學樓四周圍都是樹木花草,所處的位置非常的僻靜,是自習的聖地,每天都有不少人特意跑到那裡去自習,今晚也不例外,而事情,就發生在教學樓一樓的女廁裡。
這種廁所設置的比較簡單,從外面推門進去,左邊就是一排的格子間,右邊是帶水龍頭的水池,門的正對面是一堵牆,牆上有一扇不算特別高的窗戶,窗戶外面是灌木叢。
當時,廁所裡面只有兩個女生,她們分別在兩個格子間上大號,而另外三個女生正從外面的走廊推門進入廁所,事情就發生在她們推門的那一瞬,三個女生剛打開門就看到,有個男的正蹲着身從格子間的門下面的縫隙朝裡看,這三個人嚇的立馬失聲尖叫。
那偷窺狂趕忙在第一時間爬上窗戶逃走了,等教學樓裡有其他人聽到動靜趕來時,他早已逃的無影無蹤。
偷窺狂裹得嚴實,三個女生沒看清他的正面,只是追到窗戶口的時候看到他逃跑的背影,她們非常確信,那個一瘸一拐跑走的偷窺狂,是個瘸子,而最重要的是,那人在爬窗戶的時候從身上掉了個東西下來,這東西就是,我的學生證。
保衛科一接到舉報,拿着我的學生證就立馬去我寢室調查,我室友趁這個機會就把他前兩天丟錢和丟手機的事給保衛科的人說了,這事我一早也知道,只是一直沒抓到那個賊,雖然室友懷疑是同寢室人乾的,但沒證據,他不好明說。
不過這次,保衛科人都到我寢室了,其他兩個室友立馬主動說明那事絕不是他們乾的,還願意打開櫃子配合接受檢查,當然,他們洗清了,最後唯一嫌疑人就剩我這個每天鬼鬼祟祟很少說話的窮鬼了。
綜合最近發生的一系列惡劣事件,再加上我這個嫌疑人今晚又遲遲不現身,保衛科人員就乾脆在沒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主動搜查了我的櫃子,裡面的東西,讓人詫異,卻也讓人確信,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變態偷竊狂。
證據確鑿,我百口莫辯,保衛科的人讓我說出今晚我和誰在一起,有沒人爲我作證,證明我沒去廁所偷窺。
我說我一個人在河邊看月亮,鬼都不相信我,我說櫃子裡的那些東西是別人放進去的,鬼也不會相信。我說我不是幹這種事的人,可認識我的人卻沒一個說我這人向來光明磊落,我在他們眼裡就是個獨來獨往沉默不語膽小懦弱的可憐蟲,我現在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天大的冤屈。
到這一刻,我再傻,也明白了,這就是精心策劃的陰謀,是陷害,能做出這麼陰的事又能把計謀實施的一絲不漏的人,除了欒宇,還會有誰。虧我傻傻天真的相信他也是個不錯的人,虧我狠下決心從此不打擾他們,還祝福他和小玥,沒想到那個小人一直在背後暗中策劃,一直對我記着恨,他明着答應小玥不動我,可暗地裡卻做出了比打人更狠更讓我受盡屈辱的事。
我本來以爲沉默,就會換得自己清淨的日子,我本來以爲逃避,人家就不會覺得你礙眼,可最終,我的這種性格這種生活方式,換得的只是所有人對我的不瞭解,到了這樣的時刻,沒一個人相信我,證據證明我是變態,是小偷,所有人也就相信我就是變態色情狂,到頭來,沒人站在我這邊,幫我說半句話。
所有的冤屈所有的痛,我只能一人承受,我原本只是瘸子,現在卻成了變態,成了內心醜陋的殘疾。
學校對這種嚴重影響名聲的變態行爲非常的看重,有人建議開除我,還大家一個乾淨的學校,也有領導說我無親無故可憐,一個人供自己上學不容易,就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學校還是決定,給我記大過,留校察看,並且還對我通報批評。
從此以後,我就成了這個學校的名人,所有人都知道我這個變態瘸子的存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叫葛天,都知道我長成啥猥瑣樣,所有人最嗤之以鼻的人物,就是我。即使在學校的論壇和貼吧,也全部是討論着我的話題,連我爸媽坐牢我哥是傻子的事,都給人扒了出來,還有人推測,我的腿可能就是偷東西時被人打斷的。
凡是髒水臭水,人們開始習慣性的往我身上潑,我就那樣成了變態猥瑣的代名詞。
我喊冤,卻無門,我辯解,沒人相信,我找欒宇理論,得到的只是圍觀人的非議,說我心理扭曲還去污衊別人。欒宇和他的夥伴爲了把戲做足,在人前還裝的非常無辜委屈,但在人後,他們看我的眼神,是得意,是嘲諷蔑視。我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道不明我的冤屈,我想找證據還自己清白,可一個人的力量那麼單薄,什麼漏洞都查不到,欒宇把這陷害做的太天衣無縫。
我瘸着腿走到任何一處有人的地方,受到的都是別人的指指點點,那鄙夷憎恨的目光都可以射穿我的殘弱身體,有時候我不小心觸到了某個女生的眼神,換來的就是她的大罵:“看你麻痹呀,回家看你媽去!”搞得以後我連看別人都不敢看了,走路的時候總是低着頭。
不光是學生,就連食堂打飯的大媽看到我都對我罵罵咧咧還特意給我少打菜,我吃飯吃不飽,睡覺睡不好,每天承受的都是那些鄙視的目光難聽的聲音,學校幾乎所有的女生都恨我恨到了極點,說沒見過這麼噁心的瘸子,說我怎麼還好意思在這裡礙別人的眼,乾脆死了算了。
這個曾經令我無限嚮往的美麗校園,如今徹底變成了黑暗地獄,我再感覺不到一絲光亮,更感受不到一丁點人情味,就連以前爲我挺身而出的大班長,都對我敬而遠之。我很苦很委屈,我想和別人說說我心裡的苦,可我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再深的痛都要爛在我的心裡,我真的憋的很難受,真快憋不住了。
千夫所指萬人嫌,我的身上像背了幾千塊大磚,壓的我喘不過氣,我好累,好累,每個步子,走的都是那麼艱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的難熬,我這麼美好的青春年紀,爲什麼不能跟正常人一樣享受青春年華,爲什麼要每天揹負那麼狠毒的責備和鄙夷。
我沒有那麼堅強,我還不到二十歲,我沒有力量揹負着屈辱在這裡扛四年,我沒有能力在一個人承受一切的同時還要養活自己供自己讀書,我的身子骨被壓垮了,我挺不住了,我只能走,離開這個地方。
這天,天陰沉沉的,我一個人揹着來時的那個破包,在別人的鄙夷目光中,落寞的滾出了學校。站在校園大門口,我久久的盯着大學門牌,在我的心中,依然有不捨,更有無奈和痛苦,終究,我還是要走了,可沒一個人送我,我還存有那麼一點的期待,期待她會出現。
我站在門口遲遲捨不得離開,我只是希望,那個從我出事之後就再沒見過的女人,小玥,能和我見最後一面,我很想告訴她,那些齷齪的事,不是我做的,可是,我終歸還是沒有這個機會,等到夜幕都降臨了,小玥還是沒有出現,看來,她答應欒宇的事,她做到了,可她卻不知道,欒宇答應她的事,並沒有做到。
對於欒宇,我實在是恨,可我卻太清楚,我鬥不過欒宇,只要有他在,我被開除是遲早的事,我和他鬥,就是雞蛋碰石頭,最後只會讓自己支離破碎,如今的我已經太累,我沒力氣和他鬥下去,我也不想被他折磨的更慘。逃離,是我唯一的選擇。
隨着夜幕徹底的落下,我最後的那點期待也跟着消失了,轉過身,我跛着腿,落寞的遠離。
走了一段距離,我突然聽到有人叫我名字,我立馬興奮的轉過頭,但,回頭所見並非我期待的那個人,我看到的,只是常伴在小玥身邊的小黑姑娘,我試圖往四周搜尋,看小玥是不是躲在暗處,但我的目光所及之處,都沒有她靚麗的身影。於是,我只有失望的走到小黑麪前,淡淡問道:“什麼事?”
小黑沒有多跟我廢話,直接把一沓錢遞到我面前,道:“喏,這是玥玥要我給你的,夠你花一陣了!”
又是錢,每次我最傷心無助的時候,收到的都不是安慰,而是這該死的錢,我忍不住苦笑道:“她這是什麼意思?看我可憐?還是?”
小黑看我扭扭捏捏,都有點不耐煩了,她不樂意的把錢甩到我身上,道:“你拿着就是了,你不是缺錢麼,她只是希望你好好過日子,別再做違心的事了!”
聽到這,怒火噌地一下就上來了,我咬着牙,顫聲道:“她也認爲我是小偷,是偷窺狂嗎?”
小黑兩眼一番,道:“不然呢?”
我眼睛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寧願這個小黑不出現,寧願留一點最後的美好在心間,可老天竟然這麼殘忍,連最後一點尊嚴都不給我,全世界不相信我我都能理解,爲什麼連小玥都不相信?我是那麼的希望,希望她稍微能懂我一點,希望她知道我不是那種無恥的人。
絕望,徹徹底底的絕望,我的心,真的死透了,我拿着錢,用力的甩在地上,痛苦的喊道:“我是窮,但我有底線,我有尊嚴,不要再用你們的好心侮辱我的人格了,我不是乞丐,我不是變態!!!”
喊完話,我轉過身,直接一瘸一拐的快速離開,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不想在這地方多待一秒,我不想再遭受侮辱,不想再被人唾棄,我也是人,是有自尊心的人。
陰沉的天空,已經全部被黑暗籠罩,我拖着沉重的步伐,猶如行屍般走在空寂的大街上,心已死,人已無力,我不知道下一步我該去哪,天上也已經沒有月亮和星星指引我的方向,我只是漫無邊際的走着,走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我毫無方向的晃到了馬路中間,突然,一道強光刺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輛極速行駛的紅色轎車,它跑的太快,快的連剎車都來不及,就把我給撞飛了。
我感覺身體輕飄飄,好像來到了世界的盡頭,那裡,沒有痛苦,沒有煩惱,沒有屈辱,沒有冤屈,在那裡,我終於得到了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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