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問陳家崗子?”陳龍不確定地反問道,手已經摸到了三八大蓋的扳機上了:土匪的事兒不是已經解決了嗎?怎麼還有人惦記俺莊呢?!
“對啊,就是陳家崗子撒。你不認的嗎?”瘦條漢子兩眼期望地仰着臉問。
“你們去陳家崗子幹嘛?那邊路可不好走。”陳龍警惕地瞧着這三個漢子。
“我要說過去投親……你信嗎?”漢子說着自己都笑了,“看你們也是打鬼子的好漢,就實說了吧,我們三個是八路軍河源縣大隊的,去陳家崗子找中王山區小隊。”
“哎喲,這天兒可不大好,搞不好就會下雨吧。”陳龍故意擡頭裝作看看天色的樣子,談起了天氣。
“不會吧,這滿天大太陽的哪裡來的——”漢子直接答道,卻猛然醒悟過來,“啊,烏雲蓋過來也不怕,只要太陽出來,就下不來雨。”好玄,差點就忘記了暗號。
“太陽出來也會有雨的,沒見過夏天的太陽雨啊!”陳龍繼續下一句暗號。
“太陽雨好啊,雨後有彩虹哎!”漢子對答順暢,沒有問題。
“同志,俺就是區小隊陳龍。”鬆開了槍上的手指,陳龍走了過來伸出了手和他握手。
“哎呀,我說這是哪來的隊伍那麼厲害,原來你就是陳隊長啊!”漢子一把緊緊握住了陳龍的手:“這大山,可把我們幾個轉暈嘍,四五天都沒有轉悠出去。胡大康,向你報到。”鬆開手,漢子一個標準的軍禮。
“馮三才,龍二,向你報到!”那兩個也是一個立正,行了標準的軍禮。
“這是文書魏春生、狙擊手陳立本,都是區小隊的。”陳龍簡單介紹了一下,“總算是把你們等來了,這下部隊訓練可就靠你們了。”
“可快別這麼說,我看你們潛伏隱蔽,戰鬥迅速,槍法打得也挺準……,咱們互相學習吧!”胡大康幾個可是見識到了區小隊剛纔的那一仗,區小隊整個戰術動作,幾乎就不輸正規部隊多少。尤其是那幾個使三八大蓋的,第一時間清除鬼子的機槍、擲彈筒,深得戰法精髓。而尤其印象深刻的是那個姑娘的槍法,一槍爆頭,讓胡大康幾個不敢託大。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沒得說了,搭夥一道兒上了山頂。一邊休息一邊觀察九門坎的戰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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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門坎第三道山坡上,第三營在付出十幾條人命的代價下,終於炸燬了一輛坦克。炸燬的坦克塞了大半個官道,也擋住了第二輛坦克的去路,鬼子的“豬突人浪”戰術也執行不起來了。害的指揮的中隊長狠狠被大隊長來回扇了十幾個耳光。
冬天的天色黑的很快,五點多鐘,鬼子結束了最後一次攻擊,就退守到了第二道山坡上去了。
第三營加上全團剩餘的殘兵六百多士兵,此刻活着的只有二百不到,還有好幾十個是掛花帶彩的。更加嚴峻的是,鏖戰大半天,武器彈藥都不充足了,水壺裡的涼水也快見底了。
“二虎,立貴,咱們的阻擊任務完成了。我決定大夥兒吃過了就突圍。”三營長田德寬叫來了營裡僅剩下的兩個連排幹部商議道。
“大哥,弟兄們都疲勞的很,要不……讓他們多歇歇一會兒再行動?”連長鄧二虎猶疑了一下答道。旁邊的排長古立貴也贊同地點點頭。
“我知道弟兄們疲勞,可時間不能拖啊。鬼子已經又向咱們後邊去了幾十號人,這是要包咱們的餃子啊!”田營長搖搖頭,“我就怕鬼子會趁着夜色行動,打起來咱們都跑不掉。”他可是知道追擊的是整整一個大隊的鬼子,從今天的進攻兵力來看,鬼子最多隻動用了一半的兵力。雖然說是山道狹窄,可人家留有後手啊!
“再說,你們都這樣想,鬼子也會這麼想啊。咱們稍作休息就出擊,肯定能打小鬼子一個出其不意!”田營長也是老行伍了,對戰場軍心把握的很到位。
“好吧,等會兒我帶人衝一下試試。”古立貴主動承擔任務。
晚上七點整,剛休息了一個小時的五十條漢子,就悄無聲息地摸向了坡後陣地。
一個半探着身子的鬼子哨兵,被突然躍起的國軍漢子一把撲到,撲哧一刺刀就結束了狗命。
“吧勾——”陰暗處火光一閃,鬼子暗哨一聲激越的槍聲打破了戰場的寂靜。
“殺呀——”漢子們快速起身,向鬼子匆匆設立的防線衝去。
“殺給給——”隨着一聲嚎叫,鬼子的戰線上兩挺重機槍,五六挺歪把子機槍噴射出火蛇,將英勇的中國士兵吞噬。
“撤,快撤!”山道狹窄,鬼子有這麼多重武器封鎖,根本就沒有突擊過去的可能!古立貴眼光也不差,馬上下令撤退。可就是這麼電光火石的五六分鐘,就倒下了二十多個士兵。
“狗日的小鬼子,居然還運了重機槍過來!”田營長惱怒的一掌砸在戰壕沿上,滿眼的不甘。
“走吧,該咱們上啦!”山頂上陳龍幾個吃了晚飯,目睹了國軍一次失敗的突圍,起身拍拍屁股道。
“走,早一點去就能多救幾個。這些個國軍老爺,哈俅俅的就知道蠻整!”胡大康幾個也起身跟着,一捆捆的粗大麻繩都挎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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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說話開槍啦!”值守的哨兵發出了喝問。
“別開槍,弟兄們,我們給大家帶好消息來啦。”山道上。從二道坡來的漢奸一身的長衫禮帽,手裡提着一個燈籠,一步一哈腰的走了上來。
“幹什麼的?快說!”哨兵嘩啦一推槍栓,喝問道。
“我找你們長官,能做主的長官。”漢奸訕笑着拿出兩包煙來,挨個地一個個散煙:“弟兄們都辛苦啦,辛苦啦!”
“你是什麼人?摸上山幹什麼?”田營長注視了漢奸兩分鐘,纔開口問道。
“鄙人李友蘭,河源縣維持會的。見長官們辛苦,特地上山慰問。”漢奸點頭哈腰,“鏖戰一天,日本人也知道了長官們的厲害。這不讓我來勸解各位,放下武器,就此罷兵吧。他們保證你們的安全,讓長官們安全離開……”
“噢?小鬼子這是打算不戰而屈人之兵嘍!”田營長輕蔑地笑着,“鬼子的話你也相信?放下武器好讓他們殺嗎?!嗯!”
“不……不會的!皇軍……不,鬼子還算言而有信……”李友蘭想也不想的急道:“鬼子許俺一個維持會長,俺就很平安啊,說放你們走就會放你們走的。”
“你放屁!到時候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你說話還抵不上放了個屁呢!”鄧二虎大罵道,“在北平,在保定,在山西,鬼子殺了多少戰俘?也就你們這些背祖忘宗的狗漢奸捧小鬼子的臭腳!”
“滾!沒骨頭的死漢奸!”古立貴一腳將李友蘭踹了個跟頭,直接將他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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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說話開槍啦!”值守的哨兵發出了喝問。
“噓,別吵噪,俺是來解救你們的。”陳龍兩腳剛落地,就被陣地上的士兵用槍頂住了後背。
“營長,這邊又有一個山上下來的,說是要解救咱們。”幾個長官還沒走,哨兵押着陳龍過來了。
“你是什麼人?怎麼跑陣地上來了?”田營長看看黑黝黝的山上,帶着疑惑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關鍵是弟兄們逃出去纔是重點。”陳龍不慌不忙,“現在山道兩端都被鬼子堵死了,也就剩爬山這一條路了。大家都抓緊點吧!”
“誰說我們要逃跑了?咱們要死守在這裡的。”田營長還不放心地說道。
“哎呀,你們張團長和董科長都被俺們救了,大話就不要說了吧。”陳龍皺皺眉頭,“你們真要死守,那全當俺沒來,俺馬上就走。”
“別呀,小兄弟。你說咱們團長都被你們救了?”鄧二虎湊過來問道。
“那還有假?他們只剩下四個人了,三個都掛了彩,被俺的人擡回去了。”陳龍嘆口氣,“都是中國人,俺騙了你們能有什麼好處?!”
“那你爲什麼冒險下來就我們?有什麼企圖?”古立貴依舊不放心。
“大哥,俺就是敬佩你們打鬼子不孬慫,是一羣好漢!不能看着你們死!”陳龍白了他一眼,“要不還能咋的?看上你家妹子了,你當俺大舅哥?還是你們這幫大頭兵有金銀孝敬?出去以後能幫俺多弄點武器,俺就感激不盡了……”
“哎個臭小子,油嘴滑舌的,老子家裡還真有兩個漂亮的妹子。今天你要救了咱們出去,咱就代咱爹孃做主,收了你這個女婿了!”古立貴哈哈大笑,上來摟着陳龍的肩膀說道。
“切,誰稀罕呀,瞅你這個歪瓜裂棗的樣兒,估計你妹子也俊不到哪兒去!”陳龍撇撇嘴,扒拉開渾身臭哄哄的古立貴。這哥們你是打仗趴到牛屎堆上了嗎?怎麼這麼臭!
“滾蛋,咱妹子可俊的天仙一樣,米脂的婆姨,三國大美女貂蟬的故鄉,聽說過沒有?美的你的!”古立貴看來很寶貝他家裡的兩個妹子,氣哼哼地爭辯。
“成啦,只要你把我的弟兄們救出去,以後咱們營的軍需,咱分你一半!”田營長爽快的答應道。
“那可說定了啊。”陳龍伸出手掌來:“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田營長啪的與陳龍合了個響亮的手掌。
“大家都動靜小一點,儘量不能讓鬼子知道。”在田營長的堅持下,只要能自己能跑動的士兵都按班排一隊隊的順着六根繩索爬上山崖。
而幾個部隊的長官除了首先帶隊的古立貴,其他鄧連長、田營長几個全部最後才攀爬上去。
陣地上只有十幾個重傷的戰士自願留了下來。他們抱着帶不走的重機槍,身邊擺放着捆紮好的手榴彈,爲全營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