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0章 拿劍下山
說同歸於盡,那當然只是唐恩的美好幻想了。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但很少。正如唐恩之前說得那樣,高手相爭,爭得就是那毫釐一線。而實際上所謂的毫釐一線,其實也就是天塹差別。
唐恩不知道巴木圖與伍丁兩人實力孰高孰低,也不可能知道。沒達到那種高度,也就不可能完全看清。正如身處半山腰的人,永遠不可能知道山巔的景緻那樣。
不過唐恩可以猜測,十幾年前巴木圖敗在伍丁劍下,被趕出布蘭。十幾年後,巴木圖雖然潛心苦修,但伍丁也不可能沒有絲毫進步。所以在唐恩想來,巴木圖現在的實力應該還是要差上伍丁一點的。
若在以往時候,巴木圖怎麼慘敗當然是不關唐恩事的,但現在巴木圖與他同坐一條船,一損俱損,那情況就不同了。也正是因爲如此,唐恩現在很熱衷搞這些戰前小動作,真的不僅僅只是在開玩笑而已……
如果有可能,但凡高手,誰不想堂堂正正對決一次。哪怕是身爲旁觀者,看着也過癮不是?
但現在涉及灰衣軍存亡前景,更關鍵的是無論唐恩,還是巴木圖,對上伍丁都沒有多大把握全身而退的前提下。唐恩也就果斷不要臉了,什麼上不了檯面、猥瑣、卑鄙等等,通通拋在一旁。只要能想到,只要管用,唐恩都不介意輪番嘗試一遍各種小動作。
殺手嘛、刺客嘛,職業道德唐恩還是有的,所以也完全不存在什麼慚愧負罪感。相反,唐恩覺得這是美德!
只要去做了,哪怕是看來再不起眼的小動作,也總能夠起到某種效果!作用微弱、甚至忽略不計。都不要緊。可以慢慢積累,慢慢醞釀,量變總能引起質變的……
不是嗎?
……
好吧。讓我們暫時先移開視線。
就在灰衣軍大殺四方,攪動風雲;就在唐恩抱着愚公移山‘精’神。東奔西走甩賣節‘操’下限時。布蘭都城,負責教授王廷皇子皇‘女’的老師,也作爲聯繫王廷與劍神伍丁之間的唯一聯絡人,海塔,再次踏上伍丁小居。
“……師傅,現在情況就是這樣。唐恩行蹤依然不知去向,但灰衣軍卻一反常態的大舉進攻。突破包圍,攻入北方腹地。北方軍備處現已無法壓制。連發數封求援戰報……”
“說說你的判斷。”
“兩種可能。一是那唐恩出了意外,灰衣軍報復。師傅你知道的,那灰衣軍的首領喬希亞與唐恩是戀人關係,如此,在確定知曉唐恩出現意外後,很有可能選擇不管不顧報復布蘭。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唐恩已經安然返回。喬希亞再無顧忌,所以率領灰衣軍挑起戰爭……”
“你覺得是哪一種?”
稍頓,海塔鬆了鬆脖間衣釦,藉此沉‘吟’了會。咬牙開口:“第一種。師傅,我們此前的算計還是太片面了,以爲殺了那蠻人最高統帥。蠻人大軍就會退卻。但如今的邊境形勢已經惡化到無以復加,就算那唐恩成功得手,蠻人大軍在佔據邊境防線後,也不可能選擇撤退。因爲這是他們苦等已久的更進一步的絕佳機會……現在實際情況也就是如此,蠻人大軍雖未長驅直入,但也沒有任何撤退跡象。反而是在大修城牆,意圖鞏固後方……”
頓了頓,看了眼神‘色’不置可否的伍丁,海塔抿嘴再道。“我也就是依次得出唐恩已然失手的判斷,因爲如果唐恩真的殺了蠻人最高統帥。那部落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至少會派出軍隊追剿。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風平‘浪’靜。”
一旁靜默不語端坐着的溫斯林聞言不由輕點頭,顯然也是認同了這番推斷。
而伍丁在沉默了會後,擡頭看着海塔神‘色’,卻是緩聲問道:“你剛纔在做判斷前有些遲疑,還有什麼沒說?”
“恩,瞞不過師傅。”海塔聞言一愣,反應過來後點點頭,皺眉開口,“其實也不是隱瞞,只是我覺得這事太過……太過荒誕!”
“哦?說說看。”
“師傅你知道的,此前我們雖然也把灰衣軍掛在嘴邊,但其實並未真正在意,只認定北荒部落這一個敵人。但現在隨着灰衣軍羽翼已豐,尤其是幾天前正式突破封鎖,闖入北方腹地後,現已能對帝國安穩構成真正威脅!軍方那邊也由此收集了些灰衣軍戰況情報,準備細加分析,然後從南方這邊調去相應將領援兵前去壓制。但是……但是分析結果有些荒唐……”
吸了口氣,應該是這結果確實太過驚人,以至於早就知道的海塔,現在說來神‘色’仍是異常古怪,“此前的戰況沒問題……沒多大問題。灰衣軍士兵戰鬥力確實驚人,軍方推測不下於布蘭正規兵,尤其是他們手中有一種叫做紫膛炮的武器,威力更是驚人。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突圍後的灰衣軍戰況,也就是前不久……軍方那邊說統帥風格很熟悉,無論是戰術指揮、士兵調配、謀略思路等等,很像……很像此前與前線軍團作戰的神秘蠻人統帥的手筆。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灰衣軍如今的統帥風格要比那神秘蠻人統帥更簡潔,更高效,也更有威力!”
溫斯林聞言頓時一愣,瞬間明白了海塔之前的遲疑,同樣滿臉荒唐的下意識說道:“師兄你的意思……是那神秘蠻人統帥跑到灰衣軍去指揮軍隊了?”
“呵呵,只是感覺相似……所以我也說這很荒唐……”攤了攤手,海塔顯然也對這軍方給出的結果很無語,一臉乾笑的撇清。不過就在這時,餘光掃到伍丁神‘色’,頓時一愣。
垂頭,皺眉。身披絨毯的伍丁,神‘色’間看不出任何一絲荒唐意味,反而是若有所思的沉‘吟’着什麼,臉‘色’若風雲變幻不定。
“師傅……”海塔見狀怔了怔。想到什麼,神‘色’同樣‘精’彩紛呈,但大抵還是不可置信居多。‘舔’了‘舔’嘴‘脣’,試探問道。“您不會認爲軍方給出的結果……”
“不要說了。”擡頭,伍丁嘴角揚了揚,‘露’出幾絲不多見的苦澀笑意。隨即搖搖頭,肩上絨毯悄然滑落,揮手,“去,把我的劍拿來,現在就下山。”
“呃……”
“這這這……這不可能!”伍丁的態度無疑是認可了溫斯林剛纔隨口說出的戲言。但現在後者當然不會有任何欣喜感覺,一臉荒唐的搖着頭,高聲叫喊否定。
“此前我也認爲沒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成功刺殺,結果呢?”伍丁苦笑搖頭,“這個小唐啊,他做出什麼事情都不要感覺奇怪……可嘆我竟然到現在才反應過來,被耍得團團轉,呵呵,看來真是老了。”
勉強壓住心頭驚駭‘波’瀾,海塔深深皺眉:“師傅你這麼說。可是看出什麼端倪?”
“沒有端倪,或者說即使有,我們也不會往那方面想的。但是……”伍丁‘揉’了‘揉’眉心。“不管小唐是用了什麼手段,如果假定他帶着那神秘蠻人統帥前去灰衣軍。由果導因,然後再看蠻人軍隊的反應……你還覺得異常嗎?”
海塔、溫斯林聞言均是一震,神‘色’漸漸變了。什麼事就怕由果到因,再複雜的棋局,只要一覆盤,其間失誤破綻也就無所遁形,一一暴‘露’出來。
“路上慢慢想吧。”伍丁緩緩起身,老邁而乾瘦的身軀漸漸‘挺’直。好似一柄洗去斑斑鏽跡的柴刀,凜冽如冰水。“現在,拿劍下山。”
……
想着那個被自己叫做小唐的傢伙。伍丁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就像喝了口酸甜苦辣鹹五味皆有的湯水,沒特意嚐出任何一種味道來,就只是單純的複雜難言。
談不上被欺騙,也談不上憤怒。道理就是這個道理,不能只允許你算計對方,而不接受對方反過來擺你一道的事實。以伍丁的風度,當然也不至如此,所以想到唐恩的所作所爲,伍丁倒沒有什麼惡感,只是感慨自己確實老了,有着一種類似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無奈惆悵。
當然,不管這感覺再複雜,也不會影響伍丁的判斷。既然灰衣軍很可能與北荒部落聯手,那對於一輩子守護布蘭的老人來說,也就是敵人。
而既然是敵人,那伍丁當然不會錯過將喬希亞首領與那北荒部落神秘統帥一鍋端的絕佳機會。
所以,下山是必然選擇……
只是與上次下山不同的是,知曉機會稍縱即逝的伍丁,沒有再徒步前去,而是與溫斯林進了布蘭都城,選擇最爲方便快捷的趕路方式,遠程傳送陣。
當然,一貫不喜排場的伍丁,即使幾十年難得光明正大的走進布蘭都城,也沒有想見王廷權貴的念頭,直接朝着都城內空間魔法塔的位置就去了。
塔外,先一步回到都城的海塔,領着一名手持魔法杖的老者快步迎上:“師傅,一切都準備好了,這是此次帶我們前去北方的空間魔法師。”
看着那名明顯被匆匆找來,一臉茫然的老魔法師,伍丁輕點頭,隨即掃了眼海塔身後,齊齊躬身的七八名武者,眉頭不由微皺。
這些武者的年齡都是不小,有的更是一頭‘花’白頭髮,年輕最輕的也是中年,看着伍丁均是滿臉肅然。以伍丁的境界眼力,當然能看出這些人皆是不折不扣的鬥氣強者,實力最低微的中年也已踏入空級‘門’檻。不誇張的說,這裡隨便挑出一人都有着坐鎮一方的資格。
如此豪華到堪稱恐怖的陣容,就算是頂尖權貴家族也拿不出。但海塔卻能在短短片刻間湊齊,無疑是不正常的。不過結合對方那‘激’動神‘色’、目光,似是都清楚伍丁的真實身份,也就不難猜出他們來自何方……
顫聲,“師傅,帶上這些皇族供奉吧。”看出了伍丁的不悅情緒,但海塔仍是躬身執着請求。一旁的溫斯林亦同樣躬身,默然表示着相同態度。
這樣隱含強迫意味的請求,無疑再失禮不過,但海塔卻有着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
外人不知情,但身爲弟子的他們,當然知曉眼前這個大陸百餘年、無人能敵的布蘭劍神!大陸第一強者!現在。是真的老了……
老到與一普通老叟那樣,橫生皺紋再也無法在時間雕刻的褶皺老臉上找到落腳點,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塊或深或淺的褐‘色’老人斑;老到提前感受到了冬季凜冽冷意,即使再添棉衣厚毯。卻也漸漸保持不住老邁身軀上不多的暖意;老到以往各種不可想象、也不可能出現的傷病,現在聯袂踏來,甚至是一點小風寒,藉助丹‘藥’都不能止住的劇烈咳嗽……
一切的一切,都在吞噬着這位曾經風華不可一世的絕代強者。
都說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美人如此,名將如此,強如劍神。其實,也不得不如此!
海塔知道眼下是個絕佳機會,但誰又能保證再次下山的伍丁,是不是就要揮出那最後一劍呢?他不敢賭,也不能賭。所以纔有眼下這幾名皇族供奉一同隨行的壯觀一幕,打得就是以他們的出手,替代伍丁出手的主意,將風險降至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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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走吧。”伍丁搖搖頭,越過海塔。踏入空間魔法塔。他又怎會不知道這大弟子的心意,不拒絕,也就是默認。
“出發!出發!”海塔見狀自是大喜。連忙起身招呼那空間魔法師與一衆皇族供奉,魚貫而入。
不多時,一道神秘光芒自塔尖沖天而起,這套陣容豪華到恐怖的隊伍正式踏上征程……
前面說過,遠程傳送陣確實是這世上最爲快捷迅速的趕路方式沒錯。但這當然不是指一瞬間,就能從布蘭南方來到北方地界。遠程傳送陣還沒那麼變態,也許古代傳送陣可以,但流傳至今的古老法陣多少都有點殘缺,效果也就大打折扣。
基本上來說。伍丁一行人現在所走的道路,大致就是不久前唐恩從南方趕往北方的路線。一個城市接着一個城市的傳送。不同的是唐恩當時採取的是威‘逼’手段,而伍丁一行人當然不至如此。那些坐鎮塔內的空間魔法師別說敢上來收取費用,簽名落款。在海塔表明身份,拿出皇族信物後,他們反而要主動奉上空間水晶,九十度彎腰恭送……
哦,還有點不同。就是在伍丁一行人來到南方邊境,下一次傳送就可輕鬆踏入北方地界時……卡住了!
老實說,這場面是有點搞笑的。不說這個氣勢爆棚的豪華隊伍,就說伍丁,難得下山、難得做次遠程傳送陣,算是趕趕時髦,結果就在初次體驗中出了問題。
轉頭看着不斷揮舞法杖、冷汗漸生的空間老法師,收回視線,伍丁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海塔:“怎麼回事?”
“師傅稍等。”海塔皺眉穿越人羣,與那空間老法師以及坐鎮此處的魔法師簡單‘交’流了下,迴轉,“出了點問題,這邊無法連接到預定的某個北方傳送陣。不過問題應該不大,換個地點就可以。”
事實證明,問題很大。
接下來一段時間,衆人就看着這個空間老法師不斷揮舞法杖,不停唸叨咒語……大汗淋淋,將所有連接地點試了個遍。隨即跳出法陣,開始檢查安置的空間水晶,以及本地傳送陣的線路問題……
再次溝通迴轉的海塔,有些無奈:“師傅,看來我們需要再等等。這邊傳送陣好像是出了問題,連接不到任何一個北方陣點,暫時無法傳送。”
衆所周知,涉及到玄奧莫測的空間奧義的遠程傳送陣,是個極爲‘精’細的玩意。不說傳送步驟不能出現絲毫偏差,就是法陣本身也極容易出現各種問題。所以不管這法陣什麼時候壞、哪個部位壞,都不會令人感覺詫異。
也因此,在眼下這法陣無法傳送時,海塔等人下意識就覺得是這裡法陣出了問題,而不會想到有個賤人竟然破壞了所有能連接南方的北方傳送陣……
伍丁皺眉問道:“需要多久才能修好?”
“這個……不好說。”還是那問題,即涉及到空間,又涉及到遠古法陣,海塔也不敢擔保這法陣是立刻就能修好,還是需要個十天八日的方能正常運轉。
沉‘吟’了會,伍丁再次問道:“這裡距離北方還有多遠?”
“還有段路程,呃,師傅你是想……”領會伍丁意思後,海塔神‘色’頓時一變,想也不想就堅決搖頭反對,“不行!絕對不行!”伍丁下山本就是個負擔,如果再經路途顛簸勞累,那伍丁的老邁身體……
“你很清楚這機會有多麼難得,它關係到帝國的生死存亡!況且,我還不至於老到走不動路!”沉聲喝道,伍丁再不理會海塔,直接擺手下令,“選一條最近路線出來,即刻出發。”
堅持半響,見伍丁神‘色’愈加‘陰’沉,沒有絲毫改變主意的意思,那邊空間老法師又沒有任何頭緒,海塔只能無奈低頭:“去最近港口走水路吧,走水路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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