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源營業部總經理辦公室又迎來了一位下屬，辦公桌後面的白牆上掛着電子日曆牌顯示着：“12月28日，星期四，上午，10：30。”，下面一欄還有秒數在跳動，意示着時間在流逝。
屋裡的氣氛很壓抑，特別是這辦公室的主人不敢擡頭望那面牆，彷彿上面掛的是一張人皮，怕望一眼會被嚇出心臟病。茶桌上熱氣嫋嫋，主人端起熱茶，又給對面的年輕男子倒上一杯。
年輕男子二十歲的模樣，身體偏瘦，眉清目秀，眉毛像刷子般，一根根很清晰地橫在眼睛上方，特別引人注意的是他眼神帶着一種迷離與憂鬱，讓這青稚的臉多了一份成熟的美感。
這時，他抿着嘴角，皙白的三根手指端起紫色茶杯，細細地品嚐，很像是一個懂茶的人。
三番才動心，三口方知味！
這些時日被黃錦祥灌輸了不少喝茶的門道，所以不自覺間形成了一種習慣。不過這茶的味道讓他微微不喜，濃中帶澀，香味不凝，若在市面上也就是數百塊錢一斤的貨色。
喝慣了黃錦祥的好茶，養刁了他的嘴。
林浩然勉強輕啐一口，擡頭望到坐立不安的潘明，他沒有想到潘明這麼心急，竟然現在就找來了自己。看着他滿臉期盼的眼神，裝着沉吟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吐出二個字：難辦。
咯噔！
原本不抱期望的潘明眼睛登即發亮，忍住內心的興奮，急切地探頭打聽，“你真能弄到大客戶？那他什麼情況，你說說！”
他也是病急亂投醫，原本並不抱太大希望的，此時問林浩然能不能搞到大客戶，他並不是直接搖頭，而是說了“難辦”。這難辦仿若一道破曉的曙光，讓在黑暗中的潘明看到了一縷光明。
林浩然又故意捏一下，端起茶杯輕啐一口，然後迎着他急切的目光抿着嘴搖了搖頭，“潘總，我……覺得還是不提得好，這事基本上沒啥轉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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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麼難處，儘管說！”潘明不知是套，又給他倒茶繼續追問道。而且這個時候就算是火海他都寧願跳下去，這可關係到自己總經理的位置啊。
“本來問題不是很大，若你遲幾天公佈組長的人選，我倒能忽悠進來，但現在……幾乎沒勝算。”林浩然彷彿是經過了巨大的掙扎，眼睛也是流露出一陣惋惜連連搖頭，“其實我知道我年紀太輕，肯定當不上這四組的組長，所以你宣佈說讓趙雄當四組組長，我也沒半點異議。但我爲什麼當初還要動員神機房的人幫我爭呢？我其實不是想管人，我只是看中組長這個身份，哪怕是個光棍組長，那對我本人開展工作有大大的益處。”
林浩然的狐狸尾巴巧妙地露了出來，而對面的潘總渾然不覺，似乎很認同林浩然的話跟着點頭。
在當今社會，國人很看重一個人的地位和身份，你是公務員，哪怕在單位裡打雜，人家姑娘都肯跟你。若你是路過賣燒烤的，哪怕你月入過萬，人家姑娘都不看你一眼。
同樣地，你一個普通的組員去跟客戶談，可能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你。但你跟對方說，你是總經理，那人家恐怕是倒屣相迎。對於營銷人員來說，這點更爲重要。
“你的意思是說，因爲你的身份沒達到組長這一級別，所以客戶不認同你？”潘明是一個精明人，一下子找到問題的核心所在，看着林浩然點頭，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然後又問道，“那些客戶資產有多少？”
林浩然望着他，然後伸出了一個手掌。
“呃……五百萬啊!”潘明興致索然，心裡微微失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要是在以往時候，他倒會很高興一下，畢竟五百萬的客戶也很難找到，但現在他的頭頂盤旋的是四千萬的缺口。
“潘總，你誤會了，他們加起來一共五千萬！”林浩然揚着手掌，在一旁補充道。
噗！
潘明一口清茶吐出，嗆得他眼鼻在流，從失望到大喜，整個人臉色潮紅，伸手抽出一團紙巾抹着嘴鼻，震驚地問，“你說多少？”
“五千萬！”林浩然再次說道，眼睛霍霍。
呼！
這小子果然沒騙自己，這真是大客戶，而且大到無邊了。
潘明感覺心跳地停止了一般，低着頭伸手撫住胸口，好久才理順那口氣。的確太驚人了，一聲不吭，這小子竟然能拉來五千萬資產的客戶，簡直就是逆天了。
“那大概有多少是股票資產，這個你清楚嗎？”潘明重新理清了思路，又是繼續瞭解情況，相當於資金，他現在更關心股票市值這個現實問題，這纔是這次考覈的重要指標。
“加起來會超過3000萬。”林浩然沉吟了一下，給了一個保守的數字。
聽到這個情況，潘明興奮了，促成這個交易，自己總經理的位置肯定能保住。
“小林，你具體跟我說說那些客戶都是什麼情況，我看看怎麼幫你！”潘明畢竟是經歷過大風浪的人，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記得剛入和管理層不久，有個領導就告誡過他：每遇大事須靜氣。
這些年他一直都這麼要求自己，若不是這次反差太大，他不至於如此失態。而現實刻意自己保持冷靜，他實質上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將這些客戶拿下來，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這事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他們提起，我那些客戶前陣子聽到我需要業績競爭組長的位置，所以他們每人大概幫我介紹了400萬客戶。但前幾天我找他們，他們覺得竟然我沒機會當選不了，那就不要浪費這些人精，說留着給我下次競選組長的時候來。”林浩然指着外面，暗指神機房那些人，然後又將劉豔梅的信息透露了出來，“我自己也找到了一個大客戶，大概有3500萬資產，是一間遊戲公司的老總，家裡也應該挺有錢的。我認識她有點偶然，而恰好聽她說對之前的證券公司不滿意正打算轉戶，推了幾次股票給她，都有不錯的回報。但畢竟之前關係不深，所以爲了讓我點頭轉戶過來，用了些手段相激。當時也一時口快，吹了牛，說自己是組長。而當時她明顯看不起我，說若我真是組長，她轉戶就過來。現在回想過來，若沒有組長的身份，我也不敢去找她，畢竟有錢人欺騙不起。”
潘明認真地點了點頭，順着林浩然的思路一想，一切問題的關鍵的確就在這個身份上。
“小林，你現在就是第六組的組長了，馬上去將那5000萬資產談下來。若成功，這個組長我下星期我就給你落實，若失敗了，那這話就當我沒話，畢竟你沒過人的業績我的壓力很大。”潘明當即做了一個決定，眼睛霍霍，老子就跟這小子生死與共了。
“但……分公司那邊能同意嗎？”林浩然故作擔心地問。
“能有什麼不同意的。”潘明一想到分公司就火大，插手了這邊事務卻還要將自己往梁山上逼，“你放心好了，只要辦好這件事，組長的位置我替你用人格擔保。你大概還不知道，營業部的組長配額是六個，只是這些年不景氣所以我親自栽掉罷了。”
其實，他哪裡知道，有趙雄那個萬事通在，這點東西他早就知曉。
林浩然看着潘總都這麼說了，這再拖下去可不是好事，當即拍着胸口道，“潘總，你放心！若我是組長的話，我客戶介紹的1500萬倒沒什麼難度，但那3500萬客戶那裡我還需要跟她溝通一下，下午我就給答覆你。”
聽到林浩然的話，潘明很開心，仿若放下心中的大石頭，拍着他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樣子。
這些天他可沒睡好過，臉都憔悴不少，就算那黃臉婆用強的，都被他狠狠地拒絕了。如今撥雲見月，讓他心情舒暢無比。
當林浩然離開之後，潘明也在努力，讓那些空倉的客戶儘量買入股票。但他也明白，這些東西是無法勉強的，假如爲自己這點小事，買入了1000萬股票。萬一週末出了利空消息，一開盤那就跌停，那可以損失了100萬啊！
正是因爲如此，雖然小有收穫，但也是些小散戶，填補不了那龐大的漏洞。再次到市場部看到那幾位組長，問及成績時，除了趙雄，其他三位組長竟然連30萬的客戶都弄不到。
“一羣寄生蟲！”潘明走出市場部辦公室之後，狠狠地罵了一句，對這幾位組長不滿到極點。
下午的時分，在外面的林浩然打電話回來，說已經辦好，明天就能轉戶過來，這讓到潘明心情大佳。一想到這些人的反差，他就覺得不提拔林浩然這種人才天理難容。
當天晚上，潘明回到家破了天荒，早早就上牀，主動是補償了自己家裡的黃臉婆。那黃臉婆最近好像又胖了，搞得自己第二天起來腰痠背痛，咬着牙才能來上班。
一大早，潘明就帶着二個重要助手，加上林浩然站在停車場門口那裡等待那一位重要客戶，已經提前幫那客戶確定好一個停車位，幾個人張望着路邊。
正在這時，潘明接到了龍傑的電話，微微意外，按了接聽鍵。
“小龍，什麼事？……哦，我在公司，好的，有多少資產……三個人800萬？好，帶過來，嗯，先這樣了，過來再談，掛了！”潘明衝着那邊着急地說着，因爲他看到了要等的大客戶已經到了。
在手機的那一頭，龍傑皺着眉頭，感覺潘總的口氣很平淡，跟預想的欣喜若狂完全不同。
“小杰啊，所以要說你，自古都是雪中送炭最可貴。讓到那個潘總乾着急，然後你帶着你三位表姨過去，這樣給領導的印象才深刻。你若一聲不吭，誰知道你幹了啥？”說話的是龍傑的父親龍華建，一個五十歲出頭的男人，看上去有股養尊處優的味道，皮膚白皙，衣着考究，發頭梳理得一絲不苟，這是一個極其注重自己外觀的男人。
龍傑終究沒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認真地向父親點了點頭，準備開自己新買的奧迪去酒店接表姨，給潘總來一份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