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樑與天決交界處一小城。
對如今的天下而言,這兩國交界處的小城,卻是安逸得獨特。
靖國休養生息兩年時間,再次與商國頑抗到底,在聯合東辰國勢力,一舉出兵,橫掃商國而去,天下烽煙四起蹂。
至此,天下風雨被點燃,掀起一片狂海浪潮該。
天決國和西樑國想要暫保安全,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戰事並沒有其他幾國來得嚴重罷了。
平安城,如它的名字,當真平安而溫馨的小城。
“駕!”
熱鬧的街道上,突突的炸起一道冷喝聲,夾擊着馬蹄聲衝出來。
街民的反應極快,抱小孩的抱小孩,端雜物的端雜物……速度極快的躲過了那馬蹄子飛過的塵土!衆民看着那身穿將軍服的士兵往後方的西樑國皇城去,不禁一陣唏噓了起來。
西樑國是不是又有大批兵馬出動了?
他們就在出口的地方,不管是西樑國的人回來,還是出去,都會經過他們這條最熱鬧的大街,所以,他們纔會在那樣的情況下,完全可以任意的躲避過去,一來二去的就沒有什麼可驚訝了,在這條直通的大街上,幾乎天天在上演着這樣的一幕,哪天要是沒有了,那才覺得奇怪。
這兩年,戰事吃緊,哪裡都不好過。
唯有他們平安城,還是處於真正的平安快樂的!
藥堂口的李三娘一雙烏溜的眼盯着那從她面前跑過的將軍,吃了一嘴巴的塵土,不禁罵罵咧咧起來,旁邊茶棚的老闆不禁衝李三娘笑了笑,說她反應沒有那些老太婆快,李三娘衝着茶棚老闆罵了一句,就轉身進了藥堂口。
進了這安安靜靜的藥堂口,李三娘的臉色就緩和了一些,手裡挎着籃子,聽到簾後傳來的孩子噫呀的歡樂聲,李三娘整張臉都堆滿了笑容,那笑,就跟菊花似的。
“秋熠,三娘來了!”
簾子一掀,李三娘直接走了進去。
藥堂的後院是一個非常精緻的小樓,在屋檐下,有一張連着的小竹椅,竹椅做得很精巧,下面還有輪子的這種東西做輔助,竹椅內有兩個可供小孩坐立的位置。
而上面,此刻正坐着兩個胖嘟嘟的小嬰孩,見李三娘走進來,兩小孩一動不動地瞪着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李三娘不動,等李三娘走近,笑容滿面的向兩小孩臉上的肉捏去時。
突地,兩小孩很有默契地哇地哭了起來,半點不容他人碰。
李三娘那帶笑的臉,聽到小孩的嘶心的哭聲,整個人都蔫了。
緊接着,小樓門口被人推開,一身形修長的俊美公子正捧着一碗不知是什麼的透明液體走出,正好看到兩小孩哭得唏哩嘩啦的,那模樣,真真像是李三娘欺負了他們。
俊美公子微微揚起了一邊嘴角,那深邃的眼眸靜靜地看着李三娘手足無措的樣子。
“這,這……”李三娘見他們越哭越兇,只差點沒跟着一起哭了,猛地對上俊美公子似笑非笑的臉,不禁更慌了,斷斷續續的解釋道:“秋熠啊,三娘可沒欺負他們,三娘纔想逗逗這兩小傢伙……”見俊美公子斂了笑,正靜靜的看着自己,後面的話連說都說不出了。
明膽沒有生氣的,就那麼靜靜的看着你,卻給人一種壓迫的力量,別看薄秋熠一副很好說話,一副好人的樣子,可從他身上,卻給人一種無形的距離感,有種你怎麼走也走不進他切起的厚牆。
他對平安城內的任何人都極好,就是看病就醫的,一些給不起錢財的,都不會收取一分。
這樣的好人,在平安城那可是風雲人物啊。
提起薄公子,誰人不知啊。
那可是救世主般的存在,一年前來到平安城,就在這裡開了一家醫館。
帶着兩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孩,這麼俊美的公子,竟遭了小娘子的拋棄,大夥兒都在背後可憐着他,都說他一個男人家帶兩個剛出世的孩子,很不容易。
李三娘和李叔成親了這麼多年,可膝下仍舊沒有一子一女,自一年前薄秋熠來到了平安城後,李三娘就盯上了這兩小孩,想着薄秋熠的樣貌如此,想着將來孩子長大了,必然是個俊美無雙的公子,所以,想着讓薄秋熠給她過繼一個孩子。
只是每一次來
藥堂,這兩孩子像是知道了她的目的一般,哭鬧得極兇,鬧得三娘每次都黑着臉離去,轉而又回身迎臉相笑。
薄秋熠長像俊美,是那種極其文弱的俊,但沒有俊到讓人驚豔不可的地步。
對於平安城來說,薄秋熠絕對是最俊的,所以,大夥兒都爲那拋棄他的女人可惜。
平安城的媒婆們一年下來,不知給他介紹了多少回的故姑娘家,可都被一一拒絕了。
那些媒婆雖然盯着,卻已不敢再往薄秋熠的身邊塞姑娘了。
“他們還認生,”薄秋熠從李三娘的身上收回視線,蹲下身形,面容出現在兩孩子的面前,兩小孩出奇的馬上停止了哭聲,顯然李三娘早已經見得習慣了,並未覺得意外。
只是每次經歷這樣的事情,心裡總會嘀咕一番,這兩孩子不會是妖精轉世吧?剛一歲多的孩子,就知道給人臉色看,看人臉色了。
除了怪物以後,還真的找不到其他的形容了。
李三娘見此,將手中的籃子放下,“秋熠啊,東西三娘就放這了。”
薄秋熠道,“三娘還是拿回去吧……”
“不是給你,是給他們吃用,你一個男人家哪裡懂得照顧孩子,三孃的意思是……”
“三娘,兩個孩子都是我的心頭肉,缺少一個都不行,”薄秋熠眼神淡淡地望着李三娘,“之前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以後三娘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都會伸手,唯有這個不行。”
看到薄秋熠一臉的淡漠,李三娘知道薄秋熠已經是說出了自己的底線了。
之前那般的任她來去,只是因爲他不想與平安城的人生分。
可現在看李三娘的樣子,似乎一點也沒有要打消那種念頭,所以,今日把話放下。
李三娘嘆息一聲,算是真正的想開了。
“三娘若是想要孩子,改日讓李叔過來一趟,我給他檢查檢查,”說罷,給孩子喂着食。
李三娘聽了一愣一愣的,納納地開口,“你的意思是說……”
薄秋熠放下手中的小碗,推着咕嚕轉的小竹椅往小樓後院走,兩小孩聽到那咕嚕聲響,不斷的揮舞着兩手,嘴咧着,從嘴裡發出咯咯的幼稚聲音。
看着那走開的背影,李三娘覺得自己是有希望的。
推着兩小孩走在熱鬧的大街上,不時的有人轉身給薄秋熠打招呼,對這雙可愛的雙胞胎也是喜歡不得了,只是這兩小孩精明得很,除了他們的爹,就沒人能碰到他們一根毫毛,鬧得這平安城下的人手癢一年了。
一襲淡藍衣袍的薄秋熠靜靜朝着每個人笑,那股詳和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更加的親近。
薄秋熠來到平安城後,就是這裡的第一美男子,雖然已婚,還有兩個小孩,可這城裡的姑娘家,哪一個不是在背後偷偷議論着,就要嫁就要嫁薄公子這樣的好男人。
“薄秋熠,又來逛蕩呢。”
西樑國太守大人的公子,袁夙一身暗紋錦袍出現在薄秋熠的面前,俊逸的臉上正揚着不屑的笑容。
雖說這裡是天決和西粱的交界,但他們現在所站立的地方卻是屬於西樑國的。
這位太守公子,從十三歲開始就一直居於此處,他這人雖然渾了些,但渾賬事絕對沒有做過,只是好勝心強,而且長相不錯,還是太守大人的嫡長子,受寵的程度可想而知。
說白了,這袁夙只是嘴上得理不饒人,其實心底卻不是十足的壞。
因爲平安城主的女兒長得極爲漂亮,在薄秋熠沒來之前,他一直以爲自己早已博得了城主女兒的喜歡,沒想到,讓他知道了城主女兒對薄秋熠有意思後,就一直喜歡針對薄秋熠。
薄秋熠當沒看到這人,直徑繞了道往前走。
“唉,”袁夙身形一偏,擋在了竹車椅面前,“既然有了孩子,就不要隨隨便便的跑出來——唉喲!”
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兩大腿被什麼東西扯住,袁夙一個大男人也不由大叫了一聲。
兩小孩揮舞着肉嘟嘟的小手,正買力的撕扯着,黑溜溜的雙眼正努力的瞪着。
那樣子,又氣又讓人覺得可愛之極。
薄秋
熠淡淡地道:“有誰規定有孩子不能往外跑,還有,袁少爺又是我的誰?管得了這些?”
冷淡的語氣從他的嘴裡吐出,並沒有攻擊性的語態,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冷寒。
袁夙氣得牙癢癢地瞪着兩小孩,伸手出去,負氣的往兩小孩的臉上捏去。
剛碰到那肉嘟嘟的小臉,還沒有捏,一隻手更快的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微揚,驀地對視上那雙沉靜的黑瞳,那人的手,極是柔軟,比他摸過任何女人的手都要柔軟舒服。
在盅惑間,不禁的一吞口沫,直愣愣地盯着近在眼前的黑眸。
薄秋熠淡淡地甩開他的手,靜靜地道:“孩子細皮嫩肉,可經不起你這一捏。”
說罷,薄秋熠繞過他的身邊離開。
袁夙愣愣地看着那人纖瘦的背影,一手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臟。
臉上熱量升起,不禁曲拳在自己的心口捶了捶,不禁納悶了,“我這是怎麼了?他可是個男人,我,我怎麼可能會……怎麼可能……”
袁夙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快步的離開,一定是太久沒碰女人了,所以纔會……該死,他可是個男人。
一路上,衆人看着袁家少爺臉色怪異,步伐怪異的匆匆離開集市,不禁納悶是不是撞見鬼了。
接下來的幾天,任憑薄秋熠如何在集市上帶着兩小孩閒逛,再也沒有看到袁夙的身影。
大夥兒不禁奇怪,還不由笑着問薄秋熠一句。
夜影婆娑,微風徐徐。
藥堂後方小樓上,一扇窗被輕輕的打開,讓夏日的微風吹進,牙牀上,兩小孩睡得極其的香甜,夜下,兩肉嘟嘟的手交疊在一起,側了側身,扭動着白皙肉嘟的身體,不到半會,兩人就抱在了一起,沉睡過去。
薄秋熠微微擡眸看了眼,見兩孩子睡得香,搬了一張椅子靠在窗前,微微搭起了一隻手放在曲起的腳蓋上。
湊近一瞧,這哪裡是白天的薄秋熠,這分明是一名絕麗天下的女子。
月光下,傾城傾國的美人凝眸望着窗外的圓月,眼底閃過一片淡淡的茫然。
此女不是誰,正是兩年前商國消失不見的宴王妃——扶卿容。
在兩個孩子面前,她一直保持着這張臉,免得將來會生了份,白天又在兩小孩的面前易容,讓他們知道前後的自己,或者是讓他們意識到這兩副樣貌是自己。
所幸的,這兩個小孩子很聰明,扶卿容前面幾次也被這兩小孩的聰明嚇了一跳,現在,她就直接認爲自己生了一對雙胞胎神童。
對他們任何舉動,扶卿容都不會覺得驚訝了。
前一年的時候,她換了各種的身份遊走在各國之中,爲的,就是不讓任何懷疑,更不讓任何人找到她半點的蹤跡。
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確實是累了些。特別是在這樣兵慌馬亂的時代裡,更加的艱難。
如果不是有一身武功,扶卿容都覺得自己根本就撐不到現在。
理了理思緒,扶卿容起身重新戴了人皮面具,關閉窗戶,躺在兩小孩身邊的牀榻上睡去。
扶卿容每日都要早起照顧兩個小孩的吃喝拉撒,再是開藥堂的門。
她要留下來,就得有一個不被懷疑的身份,平安城的大夫!
只是,今日的平安城似乎有點不一要樣。
扶卿容一手抱着一個,走出藥堂門口,迎面就見李三娘形色匆匆而來。
“秋熠,天決國要和西樑國開戰了,西樑正在平安城下徵兵呢,但凡是壯丁都被抓去軍營裡了,你趕緊躲一躲。”李三娘見扶卿容還抱着小孩出來,不禁急了。
扶卿容聞言,不禁一愣,然後就是大皺眉頭。
看李三娘這般匆急,顯然是專門抓像她這要的年紀男子了。
現在的扶卿容是一身男裝示人,要是當兵,自然有她的份。
只是——
“西樑國和天決國怎麼會突然打起來?”扶卿容已經有兩年沒有關注任何國事了,所以,對現在的局面並不太瞭解,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兩個孩子身上了,哪裡來的分心啊。
扶
卿容懷中的兩個孩子,拿大眼珠瞅着一臉急促的李三娘。
“西樑缺醫,這還真有些難辦呢,”扶卿容不禁喃喃了一句,卻不見她急。
李三娘不禁替她急了起來,“唉喲,你還有心思想這些,趕緊逃吧,就算不能打仗,以你的醫術,他們必然不會放過你……”
“既然來了,就躲不過,況且,做軍醫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起碼比那些上戰場衝峰陷陣來得強,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兩孩子,扶卿容沒有猶豫的向前走。
李三娘見此,不由愣愕住了。
扶卿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回來,沉靜地問:“他們駐紮的營地在何處?”
“咦?啊?”李三娘這才反應過來。
“平安城都要成戰場了,我再躲也躲不過,不如先明智選擇,免得後面落得個什麼罪名,可就不好辦了,”扶卿容一邊走,一邊道。
李三娘不禁急了,“秋熠,你是聽說過天決國的旋機公子吧,他們要來攻城,真的有迴旋餘地嗎?聽說那人可厲害了……”
扶卿容一聽,愣了下,然後笑道:“三娘怕了就帶着家當先逃就可。”
李三娘臉一漲紅,有些結巴地道:“誰,誰說我要逃了……”
“兵臨城下,百姓逃離,也是理所應當的。連平安城下的男丁都徵用,可見西樑國的情勢偏向惡劣了,”扶卿容不禁低嘆。
看來,西樑國並不是久呆之地,不過,現在天決國在前,後是巫國,對於巫國,扶卿容下意識的要避免,左是東辰,右是大海域。
東辰是不可能的,東辰國和靖國聯合對付商國,中心點的位置,完全被戰火吞噬了,根本就不能去,至於海域,她還沒有那個準備去吹海風。
到了那邊,萬一被包圍,只有跳海這條退路了。
況且,兩個孩子還小,儘量不要跑爲好。
所以,她纔會做這樣明智的選擇。
西樑國能夠頂立在七國之中,想來也有其可取的地方。所以,應該能頂段時間。
西樑,平安城駐紮軍營。
昨日還好好的平安城,今日就成了西樑國最佳的停軍駐紮地。
平安城所有的男人都被抓了過來,扶卿容抱着兩小孩出現在軍營中時,連大帥都愣住了。
這,這——
扶卿容看對方大帥還算是平和近人模樣,不是那種殘暴不堪的人,也許能夠和平共處也不一定呢。
只是,他身邊的小副將軍讓扶卿容有些皺眉。
袁夙一身戰衣枷身,看上去帥氣之極,此刻看到扶卿容懷抱兩小孩出現在這裡,不禁額頭一跳,臉色陰沉下來,率先大步走向她:“這種地方,你來做什麼,趕快回去。”說完,還頻頻的向扶卿容使眼色,讓她快點離開,這不是她該呆的地方。
扶卿容往後面的大帥看了眼,淡淡地搖頭,“我是醫生……”
袁夙愣了下,似乎已經明白了扶卿容的意思了。
可是,這裡是軍營,而且,天決國的人馬馬上就要殺過來了,她帶着兩個一歲多的孩子,又能做什麼?再說,又有誰帶着兩孩子上戰場的?
當下,袁夙立即沉下了臉,與往常的表情有很大的出落,因爲現在是真正的戰場,而他們的軍隊有部分是臨時組織過來的,根本就沒有受到過半點的訓練,天決國有旋機公子坐陣,他們未戰就先膽怯了,袁夙擔心事情會往更壞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