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天”這三個字令遮天渾身一震,他不可思議的看着赤月鏡那面的鳳夜舞,竟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半晌纔開口,“你怎麼會……”
“怎麼會在赤月鏡這面?”
鳳夜舞截斷遮天沒說完的話,她冷冷的說道:“不用驚訝。這本就是我煉製的赤月鏡,難道你忘記了嗎。”
他怎麼會忘記?
那時候她爲了煉製赤月鏡,連續很多天沒吃飯,而他就一直守在煉器室的外面。
想起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前世的光明女神,遮天的心就好疼,他忽然有些迷茫,分不清究竟自己究竟是處在今生,亦或者前世……那些他無比珍惜又無比憎惡痛恨的回憶就瘋狂的涌入腦海。
“小天天”是遮天的小名,曾經光明女神最喜歡那麼叫他,每每看到他氣得紅了臉,她便會笑得很開心,故意調侃她:“真是容易臉紅。”
也許是因爲並非出自世家大族,沒有那些爾虞我詐,而他的父母又都是尋常人,雖然沒給他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所以這樣的環境下,造就了他單純,善良的本性,就如同現在的顧小寧一般。
父親在他六歲的時候,因爲意外墜落山崖,剩下他與孃親相依爲命;十歲那年,孃親也撒手人寰。
自此,他便開始孤身一人。
遇到她,是在孃親死後不久,他被一個藥師收做藥童,卻因爲天賦太高,遭到師兄們的妒忌,他們把他打成重傷,甚至打算將他扔下山崖,是她救了他。
他永遠忘不掉,當他睜開眼睛的一剎那,看到的人有多麼讓他震撼,不單單是她天下無雙的傾城之色,還有她似乎散發着金光,那麼讓人目眩神迷,他的心狠狠的被什麼碰撞了一下。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徹底爲她淪陷了。
“還疼嗎?”她溫柔的問着。
他呆呆的看着她,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她的眼裡閃過了擔憂,然後毫不猶豫的伸出手,在他滿是鮮血和污泥的額頭上探了探,然後收回手,她溫柔的笑道:“還好你已經不燒了,不然我還以爲你已經燒糊塗了。”
“你……你是天上的仙女嗎?”他呆呆的看着她,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
她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然後忽然笑得更加耀眼,她說:“是啊,我是仙女哦。”
說着,她起身走到盆架旁,浸溼了布巾。
“那個……”
看着她手上的血漬,他張了張嘴,可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沒想到自己竟然把她那雙白嫩的手弄得那麼髒。
她只是笑了笑,拿着布巾又走了回來。他原本以爲她浸溼布巾是爲了洗手,可她卻毫不嫌棄的爲他擦起臉來。
他那時候像個傻子,就那麼呆呆的看着她,他無法想象,她那樣像仙女一樣高貴的人,竟然會對他這個出身卑微的人如此好。
好半天,他才猛的想起來,他身上的衣服又破又髒,而且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他猛的坐下來,驚叫道:“我、我自己來……”
“唔……”他用力過猛,狠狠的撞到了她的下巴上。她嬌呼一聲,下巴當時就紅了一塊。
他吃驚的瞪圓了一雙大眼睛,沒想到自己竟然又搞砸了,他漲紅着臉,好半天才訥訥的說:“對、對不起……”
她被撞得秀眉輕蹙,揉了揉下巴,才苦笑道:“真是個冒失的小鬼。”
“既然冒失,又何必管他?”
一個男人充滿醋意的聲音響起,之後他就看到了一個俊美無儔的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那就是後來被星野世界稱爲“神尊”的男人。
英俊,強大,無所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他就像個小丑。
那時候的神尊走到她跟前,有些耍賴的把頭擱在了她的肩膀上,“我嫉妒。”
她無奈的笑了笑,“他還是個孩子。”
“我不是孩子,我成年了。”遮天大聲道,語氣中的賭氣成份連他自己都意外,他喜歡被人疼愛,卻不喜歡她把他當作孩子。
他話音剛落,神尊就冷冷一笑,“十六歲的少年,可以成親了。”
“你啊,去外面等我。”
他發現,她在那個男人面前像個小女孩,會嘟着嘴撒嬌,可把那個男人推出去之後,她就溫柔的看着他,然後笑着說:“別介意,他啊,就是那樣愛吃醋。你叫什麼?你的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那時候他癡迷的看着她,也不知道怎的,就想跟在她身邊,所以他低下頭,小聲說:“我、我沒有家。”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說謊,所以有些緊張,可她似乎沒有察覺,聽到他的話之後就愣了愣,輕聲呢喃:“原來和我們一樣啊。”
她笑了,在他腦袋上輕輕的撫摸着,她說:“沒關係,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
從那時候起,他開始跟在她身邊,儘管神尊總是用冷眼看他,可他不在乎,因爲他只想看着她。
她比他大三歲,所以總是像個姐姐一樣照顧他,這讓他非常不喜歡。
他希望可以變得像神尊那樣威武,也能摟着她的肩,對她偶而露出的孩子氣又無奈又好笑,卻故意板着臉說:“你啊,真是調皮”。
可他沒有這樣的機會,她總是把他當作弟弟,也許前一刻還在跟神尊耍賴,可扭過臉就會像個大姐姐一樣說他冒失。
後來她開創了幻術,星野世界有了幻師,他也跟着她修煉幻術,還因此成了她的護衛。他總是衝在前面,爲此受了不少傷,爲的是能讓她看到,他不再是那個瘦弱的少年,他是個強壯的男人。
可她每次都只是溫柔的照顧他,雖然眼裡、話裡都是心疼,但那不是他要的,他想要的是她的愛。
有次他傷得太重,差點沒命,所以從那之後,她開始處處護着他。明明他纔是護衛,她卻總是把他擋在身後,柔聲說道:“等你變強了,再來保護我。”
她常說,“小天天,下次可別再摔咯”、“小天天,怎麼這麼笨呢”、“小天天,你可真是讓人放心不下”,這些都是她常常掛在嘴邊的話,雖然聽起來是責備的話,可每次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臉上總是帶着無奈又寵溺的笑,像個姐姐一樣愛護着他。
八年的時間轉瞬即逝,他們發生了很多變化,比如她身邊多了四大神侍,都是美得一塌糊塗的男人,再比如她成了星野世界的光明女神,簇擁在她身邊的強者如雲,她不需要護衛。
最讓他苦惱的是,不論他變得多麼可靠,她依舊把他當作孩子看,可那時候他已經二十四歲,是一個成熟的男人,是最強的護衛。
他再也無法忍受被她這樣忽視,所以他認真的說:“我愛你,我想擁有你。”
他告訴她,他愛她,像神尊一樣愛她,可她每次都是輕聲笑了笑,溫柔的說:“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孩。”
看着她和黒崖成雙入對,打情罵俏,他內心的嫉妒像個惡魔一樣瘋漲,終於有一天徹底爆發了。
扭曲的他成了黑暗幻師,開始傷害她在意的人,他骨子的邪惡越來越猙獰,越來越無法抑制,直到遇到了吞天魔鷹,他的骨子裡已經只剩下黑暗。
既然得不到她,那就毀滅,毀滅她,毀滅神尊,毀滅她愛的所有人,毀滅她喜歡的世界!
過去的記憶讓遮天體內的憤怒更加膨脹,他的黑霧幾乎鋪滿了整個赤月鏡,他咬着牙怒吼:“你把獨角馬怎麼了?!”
鳳夜舞把獨角馬拎到遮天跟前,冷笑道:“瞧,醉得不省人事了。”
“你知道它是我的人?”
鳳夜舞不置可否,從她和遮天這樣見面開始,他們之間將不會再有秘密。四邪咒也好,顧小寧是遮天的容器也好,這些都將會擺在明面上,那麼她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看着赤月鏡中的遮天,鳳夜舞眼底閃過一抹銳利之色,她寒聲逼問:“爲什麼選擇顧小寧作爲你重生的容器,因爲你們太像了?!”
自從解開《女神的預言》,恢復前世的記憶開始,她就一直在猜測,遮天會選擇顧小寧作爲重生的容器,是因爲顧小寧和成爲黑暗幻師之前的遮天有有太多相同的地方,他們有着相同的容貌,相同的個性,他看到顧小寧,就看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所以他要吞噬這個少年!
聽到這話,遮天頓時明白,她已經知道顧小寧是他重生的容器了!
猛的發出一聲冷笑,他反問:“你那麼聰明,難道猜不到嗎?啊,你那時候還沒有恢復前世的記憶,如果你早一些恢復記憶,或許就能阻止我去摧毀顧小寧。不過一切都晚了,你縱然強,可你不是萬能的。”
說到這,他忽然話音一頓,聲音更加尖銳陰狠的吼道:“我刻意把他安排到你身邊,你卻毫無察覺,你對他好,你想要保護他,其實你只是想把對我的虧欠彌補在他身上,而這,就是我要的。
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他將會毀滅星野世界,而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既然我的愛你不要,那就接受我的恨。”
鳳夜舞的臉上如同覆了萬年冰霜,只是因爲顧小寧和遮天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所以他就選擇毀了這樣一個少年?!
眼底充盈着殺戮之色,鳳夜舞寒聲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看看最後到底是誰毀滅誰。我,接下你的戰書了!”
前世的她或許會因爲顧小寧而心慈手軟,可今生她不會,哪怕他捨不得那個少年,也必須狠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