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依舊保持着蜷縮的姿勢,她微微抽泣着,擡頭看陳默,說:“或許我生下來就是一場災難。爲什麼會這樣。”
那輛載滿乘客的公交,在公交停靠點停下之後,再起步的時候,就像是一隻擺脫了束縛的野獸一般,咆哮着朝着路邊的一間商城衝去。
沒有人會想到這一幕會發生,那些站在路邊看報紙的老人,手挽着手竊竊私語的戀人,那些行色匆匆各司其職的上班族。他們眼睜睜地看着公交車失控並且朝着自己衝來,他們來不及躲閃。
因此在公交車撞上商場直到停下來的整個過程中,最後統計,一共死掉十八個人。
青橙只是一個勁兒地坐在一邊哭,陳默坐在車裡,雨開始越下越大,他把雨刷器打開,看着那些驚恐萬分錯愕不已的乘客,一個接着一個地從車窗以及其他一切可以逃生的窗口離開。
灰濛濛的天,將雨水溫柔地撒向大地。沖刷着路邊的血跡,和那些無辜遇難者的屍體。
青橙擡頭,她不忍看到這一切在自己的眼前發生。但是卻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如期而至,她看見車裡有一把摺疊的水果刀,便伸手拿了起來。陳默看着她的動作,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如果我死了,或許這樣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吧。”青橙把水果刀打開,陳默趕忙制止。
青橙看着被陳默奪走的水果刀,她近似麻木地冷笑着,然後開始解開領口的扣子。
青橙將領口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她的臉上掛着淚水,陳默不知道這些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故,究竟和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孩有什麼關係,但是從青橙的言行舉止來看,她太不對勁了。
一顆,兩顆,三顆——
青橙接連解開了五顆襯衫的口子,然後陳默看見青橙白色襯衫裡的白色胸罩。他不去制止她的動作,一來她現在沒有什麼可以自我傷害的利器,二來陳默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麼。
於是便只能這麼靜靜地看着。
在青橙左邊胸前,陳默看見了一個青銅戒指的刺青圖案。
或許別人不會了解這個刺青,以爲着什麼。但是陳默知道,他現在基本上可以確認,青橙就是第三個戒靈的載體。
“就是這個東西,把我變成了災難的化身。如果我死了,它還會不會陰魂不散的纏着我?”青橙依舊保持着之前的動作。陳默將青橙領口的扣子扣好。
他不知道說什麼。
在陳默看來,或許,這就是寄生在青橙身上的戒靈的力量。它會帶來災難。而現在陳默似乎也可以理解,爲什麼青橙在得知今天的日期之後,就會變得如此焦慮和無助。
瓶子的戒靈,帶給她得天獨厚的車技,她可以跑贏很多場比賽而從來沒有敗績。但是青橙的戒靈,卻似乎只能帶來災難。
陳默心想,如果自己是青橙,想來一定會比她現在還要無助。
“每年的這一天,我都能帶來災難,我一次次地用巧合這個藉口來欺騙自己,但是欺騙,永遠也只能是欺騙而已。”青橙把頭靠在陳默的肩膀上。說:“我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嗎?”
陳
默用手撫摸着青橙微微卷曲的金色頭髮,說:“你已經靠在上面了。”
在車窗的正對面,失控的公交車停下來,車上的乘客基本上已經全部下車。他們的腳上臉上,或者是胳膊上大腿上,都或多或少地有些血漬。他們的表情驚恐萬分,試下尋找自己的走失的親友。
在如此短暫的幾十秒時間裡,有些人就這麼毫無徵兆地突然死去,而有些人則似乎從鬼門關饒了一圈,然後返回人間。他們在混亂的人羣中找到自己的朋友親人,然後緊緊擁抱在一起,或許在車禍發生的前一秒鐘,他們之前還在因爲一些生活或者是工作上的一些瑣事而爭執甚至大打出手。但是現在,他們像是久別重逢一樣,用眼淚慶祝着自己的劫後餘生。
陳默的手輕輕地扶在青橙的頭髮上,他左手上的狐尾銅戒,開始從青橙的身上抽走一絲絲若有若無的黑色光暈。
災難雖然已經發生,好在接下來還沒有發生什麼更加糟糕的事情。
青橙在陳默的安撫之下,抽泣着,囈語着,然後睡着了。
雨刮器刷刷地想着,外面的雨依舊再下,沒有大也沒有小。醫院的救護車來到,發現沒有要搶救的人,因爲傷勢輕微的,用雨水沖洗一下,便像是躲避瘟疫一樣,離開了這個不吉利的事發地點。而那些傷勢嚴重的,基本上全部當場死亡。
僅僅一面車窗,似乎將陳默和青橙,從這個真實的世界裡,隔離開來。
陳默手上的狐尾銅戒,似乎在中和戒靈的力量,這個時候,商場的大屏幕上,開始播放今天早上發生在中華路的火災,已經在火災中不幸罹難的消防員戰士。
雖然拍攝死者的屍體非常不尊死者,但是在電視畫面中,陳默依然可以看見一個讓他瞬間集中精力的細節。那就是,在死者的大腿上,有一枚因爲爆炸而被外力鑲嵌進肉裡的戒指!
這枚戒指,就是程老都是的狐尾銅戒!
陳默現在必須要馬上找到這個消防員戰士的遺體,加入他的遺體不在了,那麼自己就不可能拿到狐尾銅戒。
他打了個電話給包子,問包子有沒有殯儀館的電話號碼。
“陳哥,你這又是演哪一齣啊?不過你還別說,殯儀館電話我還真有。”包子說着,把電話號碼給了陳默。
包子之所以知道殯儀館的電話號碼,是因爲他有一個八竿子都甩不到的親戚在殯儀館工作。陳默之所以打電話給包子,是因爲知道他有一個八竿子都甩不到的親戚在殯儀館工作。
誰知道陳默電話打過去,殯儀館表示,市長被撞死了,這兩天只燒市長,其他的往後排。
掛了電話,得知那名消防員戰士的遺體,暫時不會被火化,陳默稍微安心了些。同時心想,市長身前司機搶道,死了之後還得包場殯儀館。再者這市長得胖成什麼樣子要燒兩天的時間。
緊接着陳默又打電話問包子,能不能溜進殯儀館,後者便是完全沒有問題。之後程老就從警局出來。陳默接着程老帶着青橙來到了西江市的一家古董行。這也是程老的產業。
丟了戒指的程老魂不守舍,這和之前陳默見到
的那個老頭簡直相差太大了。
青橙被安排去休息,程老和陳默相對坐在一張茶几前。這茶几的雕花十分繁雜,並且看起來有些年頭,並非是機器雕刻,程老給陳默泡了壺功夫茶,然後滿上兩杯,輕輕抿了一口。
“哎,這倒黴孩子。”程老說着,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而在這個時候,陳默才第一次意識到,程老的確是一個八十高齡的老人了。
“那枚戒指看起來對你很重要。”陳默喝茶,這種高檔的茶葉在他喝來,和普通茶葉沒有什麼兩樣。
程老點了點頭,說:“這麼多年來,我們就是沒有辦法把這個孩子解脫出來。她身上的胎記,給她帶來了太多的厄運了。”
陳默心想,程老口中的胎記。想來就是那銅戒的刺青圖案。
“那枚戒指和青橙身上的胎記一模一樣,我就知道,那一定能幫我孫女解除詛咒。”程老咳嗽了兩聲,繼續說道:“只是我還沒有找到方法。現在好了,都沒了,沒了……”
愁容滿面的程老,將自己的年齡迴歸到了本來擁有的面貌。陳默感覺,僅僅一天的時間,這個老人臉上的皺紋似乎都深了一些。
“別太多慮了,程老,問題總是會有辦法解決的。別相信什麼妖魔鬼怪的說法。那些都是騙人的。”陳默覺得自己的這句話說的特沒底氣。
程老搖了搖頭,說:“起初我也不想信,但是現在不信沒有辦法啊!”
這一天陳默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茶,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天喝的茶,是他有生以來最多的一天。他一邊喝茶一邊聽程老這個有些悲情的老人,訴說着關於青橙的故事。
青橙的父親是華夏人,母親是俄羅斯人。父親英俊帥氣,母親善良迷人。青橙的母親當年從俄羅斯到華夏留學,和青橙的父親在同一個學校讀書。後來兩人經過了戀愛結婚以及孕育愛情結晶,這一系列正常卻又甜蜜的人生過程。
只是當大家都在盼着青橙這個小天使的降臨的時候,她如期誕生,但是她的母親卻因爲難產而去世。因此青橙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母親。
根據程老的敘述,那個時候的青橙,胸口並沒有戒指的刺青圖案。而那刺青究竟是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青橙身上的,程老也並不知情。
青橙的母親時候,青橙的父親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看着日漸長大的青橙,他慢慢從喪妻的陰霾中走出來。
青橙的眼睛和鼻子長得很像她的母親,於是她的父親似乎在她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母親的影子。因此父親將全部的愛都加持在青橙的身上。
他看着她呀呀學語,看着她蹣跚學步,看着她拿筆寫字,看着她一天一天長得越來越像她的母親。但是在青橙十歲生日的那一年,她的父親意外死亡。
法醫找不到原因,最終被判定爲猝死。從那一年開始,每年青橙的生日,都會發生一些意外,而那些意外,都不是發生在青橙的身上的,而是發生在她周圍的人身上。
因爲程老他們那一輩的習慣,記生日都是記農曆。
青橙的生日是農曆九月十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