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阿左和李臣從醫院走出來,徑直上了那輛破夏利。
刺刀身上受的都是些硬傷,在醫院小護士的精心料理下基本沒有大礙,他叼着煙走出來時,停在醫院門口的十幾輛越野摩托引擎就開始轟鳴。
嗡嗡嗡——
黑煙四起,引擎轟鳴……
陳默看了看後視鏡裡的情景,笑着說:“搞得跟黑山老妖出洞了一樣。”
十幾輛越野摩托,不緊不慢地跟在那輛四手破夏利後面,朝着和昌聯的大本營開去。
其實陳默對和昌聯和三聯會以及來龍鎮的恩恩怨怨,並不是特別感興趣,整個過程中他一直在觀察着李臣,如果不是阿左提醒,陳默或許會以爲李臣最近心情不太好,但經過他這麼一說,陳默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李臣變得有些寡言,或者說沒有之前那樣有趣了。
陳默扔給李臣一支菸,李臣接過後繼續望着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
他注意到一個十分重要的細節,李臣平時煙癮特別大,而現在他接過陳默的香菸卻不點燃。
李臣將那根想要放在手中,對正在開車的阿左說:“我和刺刀談好了,他加入我們,設個分堂就叫來龍鎮,他做堂主。”
刺刀是鈴音的堂弟,他不能讓來龍鎮就這樣煙消雲散。
只不過這個年輕人並不知道鈴音究竟是怎麼死的,但凡是有些頭腦的人都能想到鈴音的死和三聯會有關。
這也是刺刀爲什麼要鐵了心搞韓泥的主要原因。
殺了自己的堂姐,又險些要了自己的命。
這仇恨,多少也算是不共戴天了。
聽聞李臣的話,阿左點了點頭。
“這樣挺好,來龍鎮的名頭保住了,和昌聯的實力也得到了提升。對我們來說是雙贏。”阿左說。
李臣點了點頭。“刺刀手下有四百多人,能力都是來龍鎮最好的,被三聯會收去的那些鬥不過是一羣鼠輩而已。從前來龍鎮硬氣的就沒幾個,除了死掉的陰三鬼面,現在只有刺刀這麼一個苗子了。”
“怎麼?你還打算培養他?”阿左笑着說。
皺着眉頭,李臣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他點了點頭說:“的確有這個想法。”
陳默轉頭看了看李臣,他似乎有天大的心事,那眉頭從今天進到他就沒有舒展過。
刺刀帶着幾十個摩托車騎手跟在破夏利後面,這一路上不斷有摩托車加入。
從後視鏡裡看着不斷壯大的車隊,陳默第一次感覺刺刀這小子的號召力不簡單。
目前三聯會雖算不上一家獨大,卻已經擁有了壓倒性的優勢,他們吞併了來龍鎮百分之七十的地盤和人手,在這種前提下,還有如此多的人心甘情願地跟在刺刀身後,也不虧刺刀“小李臣”的稱號。
摩托車隊伍從之前的幾十輛,知道現在一百多輛,這架勢陳默從來沒有見過,不免有些震撼。
到了和昌聯的地盤後,刺刀和手下一個小夥子說了些什麼,之後這些騎着摩托車的人都相繼離開。
在陳默來看,他們聚集在一起,是爲了迎接自己的老大刺刀出院,現在刺刀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驅散這些人也是正常。
只不過陳默的猜測並不正確。
阿左打開車門,對刺刀說:“這樣就對了,韓泥的事情再放放,你這樣做是對的。”
李臣下車對刺刀說:“是全部人嗎?”
這句話阿左和陳默都沒能聽懂。
刺刀點了點頭說:“所有人。”
刺刀的回答讓李臣很滿意,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說:“好,今天晚上幹他孃的韓泥!”
“你怎麼不和我商量?”阿左有些詫異。
陳默十分詫異。
阿左和李臣這兩個傢伙平日都是如影隨形,什麼事情都是商量着來,這和昌聯的左膀右臂,在和韓泥動傢伙這件大事上居然產生了分歧。
決定是李臣下的,他的這個決定也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可和支持。
之前阿左說李臣最近有些不對勁,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禪爺生前沒爲難過我們和昌聯哪怕一分一毫,現在禪爺被小人害死,做後輩的也只不過是爲他討些公道罷了……”李臣說話時纔將那支在手上把玩了許久的香菸點燃。
一陣煙霧吐出,李臣看了陳默一眼。
四目相接,陳默感覺李臣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
那個之前魯莽、幽默和剛烈的傢伙,此時眼睛裡卻全是看不懂的深邃。
陳默心想,這兩個傢伙之間,必然有一個是不對勁的,目前來看,李臣的確有貓膩。
阿左遞給陳默個眼神,這一眼顧名思義,像是在告訴陳默自己之前的判斷沒錯。
這是一旁的刺刀倒是很識相,他對陳默和阿左李臣說:“你們看來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談,小弟就先走了。”
說完這些,刺刀對李臣說:“臣爺,所有安排都按照你吩咐的搞定了,有什麼問題電話聯繫。”
三人點頭,目送刺刀騎着摩托車離開。
“你之前的話,沒開玩笑?”阿左有些詫異地看着李臣,似乎有些僥倖地等待他搖頭。
點了點頭,李臣給了阿左的一個他不想要答案。
“是的,這並不是玩笑。”李臣目光堅定地接着說:“之在禪爺的葬禮上,我就已經想好了。”
聽到李臣的回答,阿左點了支菸。
當前阿左並不贊同和三聯會有正面交鋒,無論是雙方的地盤還是人手,和昌聯和三聯會之間都有很大的懸殊,這種懸殊並不是由李臣的狠和阿左的智就可以彌補的,這一點阿左心裡比誰都要清楚。
半支菸燃盡,阿左說:“我覺得這件事情再緩一緩……”
李臣笑了笑,那笑容讓陳默覺得格外陌生。
儘管陳默和李臣之間接觸的並不是特別多,但李臣在陳默中的形象就是有些幽默和莽撞的糙漢子,然而現在,站在陳默面前的卻是一個眉宇間都透露出深思熟慮的人。
“該來的遲早要來,過了這段時間三聯會的根基就會逐漸紮實,那個時候我們只會任人魚肉,現在的舊城區已經不是從前了。”
李臣揉了揉鼻樑,他看着手掌上一道清晰可見的刀疤說:“有些事能等,有些事不能等。和昌聯的智,你不可能不懂這些。”
陳默站在一旁,他可以看到李臣和阿左之間產生的無形矛盾。
戰於不戰,這是個問題。
“就這樣吧,到時候
你就等着我們拿下韓泥這奸詐小人,看着就行。”李臣直視着阿左的眼睛。
根據和昌聯其他人的反應,主戰的人佔絕大部分。
這一刻,和昌聯的智囊阿左彷彿變成了一個局外人。
李臣的背影漸行漸遠,和昌聯所有的堂主都在召集人手,舊城區的暗流激涌,阿左彷彿是一個站在岸上的觀衆。
看着阿左的側臉,陳默可以感到他此時心裡不好受。
“喝酒去。”阿左說。
陳默點頭上車,阿左發動了那輛破夏利。
一路上阿左沉默了很久纔開口打破寧靜。
“我最好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阿左目視前方,臉上甚至都沒有太多情緒。
擺弄手機的陳默擡頭,意味深長地說:“哦?最害怕的事情?”
點了點頭,阿左想起自己和李臣最接近死亡的那次經歷。
那是兩年前的春夏交替,李臣和阿左從其他城市來到京北市舊城區,從踏入這片土地的第一天起,李臣揚言要在這個地方擁有自己的地盤,他要當老大,無人束縛不被欺負的老大。
“我覺得稱霸舊城區前,還是先填飽肚子吧。”阿左覺得飯要一口一口吃,更何況現在還沒有飯吃。
李臣搖了搖頭說:“溫飽會讓人喪失鬥志,給你錢去買包子,我吃一個就行。”
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是李臣身上所有的錢,所有磨練鬥志的話都是狗屁,他們只是單純的沒錢了而已。
阿左心想那個時候如果沒有師爺,他們別說是登頂舊城區,甚至可能活不過那個夏天。
活不過並不是餓死的意思,有手有腳的人從來都沒有餓死的理由,能被餓死的人不適合舊城區。
阿左和李臣來到舊城區一個星期後,找到一份酒吧看場子的工作,如果說李臣掌握的生活技能的話,那隻能算是打架了。
也正是因爲李臣亡命徒的勁頭讓他和阿左很快被“提拔”,兩個月後他們依舊是看場子的,但等級和從前依然截然不同,簡單來說就是“升職了”。
“以後咱們會越爬越高,這舊城區,是個好地方。”李臣那個時候已經有了兩個小弟,誠然這倆小弟的作用也僅限於買買菸跑跑腿。
儘管只有兩個幫着跑腿的小屁孩,但對於李臣來說,這是他爬往京北市舊城區最高峰的第一步。
不積硅步無以至千里,不聚小流無以成江河。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的道理,李臣這個糙漢子也懂。
阿左回憶這些的時候,不免驚歎造化弄人,或許有些人的劇本真的是上帝提前寫好的。
當時跟在李臣的倆個小夥子,不但是他們登上舊城區高峰的第一步,後來也成了他和李臣的升降機。
只不過這過程讓李臣有些受打擊。
和昌聯的人都知道李臣和阿左每年小暑的前一天都要去祭拜一個人,這個人叫烽子。
在和昌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卻沒有人知道這個在阿左和李臣心中佔據重要地位的人究竟長什麼樣。
關於烽子的面容,李臣畢生都不會忘記,尤其是他死時的樣子,李臣銘記於心。
如果沒有這個人,就不會有現在和昌聯的智和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