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茹醒來時,脖子處又多了一道傷口。因爲那紗布包紮得太嚴實,竟然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醒了?”看她做出了一個吞嚥的動作,坐在牀頭的那個男人如是問道。
因着是在皇宮之中。張雨茹並沒有多想,還以爲是宇文端化守在自己身邊。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便要坐起,卻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顓頊竟然坐在自己面前。
“你……”張雨茹怔了怔,下一秒便是有些慌張地看向外屋。
“噓……她們都不知道我在這兒。我用的,是其他的路。”顓頊豎起一根手指來放在脣邊,又將頭往張雨茹的牀塌裡邊歪了歪頭。
張雨茹愣了半晌,立刻便明白了他話中之意:“這裡有密道。”
顓頊聞言一笑,似乎是讚賞她的一點就通,卻並沒有說透:“本來是想瞧瞧你進展如何。卻沒想到,你竟然差點就害了自己的性命。”
“我也是逼不得已。”張雨茹一邊說着,一邊垂下眼來,鎮靜的模樣與之前在殿中哭得梨花帶雨的她判若兩人:“太后此次必然是有備而來,說是說例行公事,若是被她發現我已經不是完璧之身,我又該如何解釋。畢竟……這臉上不過是有些疤痕罷了,又不是把面向都給毀了,早晚都能被她瞧出來吧。”
“……你倒是心如明鏡。”顓頊沉默了一會兒,爾後頗爲感慨地嘆道:“今日我來,倒不是主要爲了這個,只是想告訴你一句,朱綺羅進京了。”
“這麼快?”張雨茹聞言一愣。朱家遠在江南。快馬加鞭都要一個多月的路程。此次朱綺羅既然是新立的皇后,奉旨進京,肯定是要帶不少嫁妝上路的,想必也是浩浩湯湯的隊伍纔是。隊伍如此龐大,進京也不過是用了二個多月的時間。也算是動作迅速的了:“看樣子,她已經是迫不及待要坐上那個位置了。”
“那個位置,又有哪個女人能夠抵得住誘惑的。”顓頊輕嗤,若有所思地瞧了張雨茹一眼:“且看你會不會與衆不同吧。”
“自然不會。”張雨茹聞言擡頭,盯着顓頊那一雙隱在面具後的眼睛瞧:“當初爲何我會答應入宮?那個位置……也是我要的。”
“哼哼,看你這樣,我便放心了。不過朱綺羅進宮之後。你要對付的朱家女人可成了兩個,你可是要小心了。”顓頊說着站起身來便要走,說來也怪,身材如此頎長的男人,舉手投足之間竟然可以做到一點聲響都沒有。
真是個鬼影子。
張雨茹目不轉睛地瞧着他,發自內心地這般想着。突然靈光一閃,她便立馬喚住了他:“對了。之前你給我的小溪的那些東西,我知道該如何用了。不過,還得請你幫忙。”
顓頊聞言,不解地瞧了她一眼,卻見她狡黠一笑,偏偏不願意再往下說。
……
安頓好了張雨茹之後,宇文端化便立馬回到了鸞鳳殿。對他的去而復返朱太后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宇文端化現下的態度,卻着實傷了朱氏的心。
“見了母后也不請安,皇兒果真是長大了。”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一直不解,爲何母后總是容不得兒臣心中所愛。是不是坐上了那龍椅,兒臣就不應爲人,不應有人的七情六慾,只要做一個高處不勝寒的九五至尊便行了?”宇文端化站在鸞鳳殿中,聲音透着些哀傷。
“你這是在質問自己的母親嗎?”宇文端化語氣之中的失望給生生蟄疼了。無端端的,朱太后對於張雨茹的厭惡又多了幾分:“那日召婉婕妤過來,不過是與她隨便聊了聊天,之後沈嬤嬤也不過是行例行之事,誰會想到她會那樣尋死覓活。”
“這麼說來,倒是玉兒的不對了。”對於朱太后的強詞奪理,宇文端化不怒反笑:“她已做我的妃嬪三月有餘,母后卻在這個時候提出要爲她做秀女驗身之事。母后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兒臣着實不懂。”
“你以爲哀家真真是老糊塗了?”朱氏見宇文端化爲了維護上官玉致竟然敢對着自己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禁不住便有些惱了:“你賜了她名號殿閣確實不假,你偶爾在她那兒留宿也是不假,可是你二人現今都未曾有夫妻之實!既然如此,爲何哀家就不能做主讓她驗身?既然她已成你的女人,便應該遵守這裡的規矩。”夾匠麗血。
“是嗎,真的只是如此的話,朕以爲,母后不必如此費心了。”宇文端化似笑非笑地瞧着朱氏:“朕與玉兒早已私定終身,否則,朕也不會如此一意孤行地帶她進宮了。”
“什麼,你?荒唐!”朱氏怎麼也沒想到宇文端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無論是不是事實,她若再逼迫上官玉致驗身,儼然就成了一件滑稽至極的事情。
宇文端化也沒管朱太后的情緒,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道:“所以她是不是冰清玉潔的女子,朕最清楚。還是說,母后就連兒臣也要懷疑。”
“你……你……逆子!逆子!”宇文端化話音剛落,朱氏已經氣得連話都已經說不完整了。在太后身邊伺候着的人,手忙腳亂地給她餵了些蔘湯,又好一陣子的順氣,她的呼吸才又逐漸平穩下來。
“逆子嗎。”宇文端化無動於衷地瞧着勃然大怒的朱太后:“兒臣已經退了一步,願意下詔將鳳位屬意於朱家女子,母親貴爲當朝太后,便應遵守當初我二人的約定纔是……否則,後可立,也可廢。”
“站住!”見宇文端化轉身要走,朱太后一把甩開沈嬤嬤的攙扶,踉踉蹌蹌地從高臺上走了下來:“那女人……到底是張雨茹本人,還只是她的替身?”
“……母后爲何這麼問。”宇文端化的眉宇細微一顫,待他轉過身來與朱氏直視時,面色已如常:“她……已經死了,不是嗎。”
“她是已經死了,可是你卻還是找了個和她的面貌太過相似的女人。端兒,既然她一開始便不是你的,爲何你還如此念念不忘。母后怎麼忍心,這樣的禍水紅顏似鬼魅一般纏着你一輩子啊!”
“……她確實不是我的,可是現在的這個玉兒是我的。希望母后看在兒臣的面子上,高擡貴手。”宇文端化說着,對朱太后深深一拜。朱太后絕望又痛心地向後退了好幾步,方纔停下。
“……你走吧。”
“兒臣告退。”宇文端化一拂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鸞鳳殿。
朱太后五味雜陳地瞧着宇文端化決絕的背影,心中又恨又憐。沈嬤嬤見朱太后神色凝重,忍不住便出言寬慰了幾句:“太后莫往心裡去了……皇上也是老奴從小看着長大的,皇上一直都很重情義,定然不是故意衝撞您的。”
“婉娩……揚綽約之麗姿,懷婉娩之柔情,他這是在宮裡給張雨茹立一處地兒啊,在他心裡,張雨茹已經是他的亡妻了……那個住在婉娩閣裡的上官玉致,就是他用來念想那個女人的影子。”朱太后說到這兒,有些遲疑地看向沈嬤嬤:“沈言,你說,哀家執意讓綺羅嫁進宮來,是不是做錯了……”
“太后,您且放寬心,這之後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再說郡主那般冰雪聰明,假以時日,一定會讓皇上對其青睞有加的。”
“……但願如此吧。”朱氏嘆了一口氣,從來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疲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