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５

在阿月喊腿麻後，百里月書允許二人坐下。

坐下後，阿月睡着了。

飛船出故障之前她的睏意就已經戰勝了強烈的求知慾，出故障之後又跑了一截，四周安靜黑暗，身邊有倚靠，很容易睡去。

對此，百里月書不禁納悶這傢伙的膽子怎麼長的？平時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驚擾，一點點危險都會露出怯態。但不管發生什麼，好像又始終沒有害怕到失去理智過。

稍微思索一番後，他還是小聲喊道：“阿月。”

肩上的重量陡輕。

“怎麼了？”

萬分戒備的聲音，流露出在阿月身上常見的膽怯。

“啊對不起我睡着了！”以及常見的內疚：“我是不是太重了？我能在地上睡嗎？”

“你想危險來了在這躺屍嗎？你繼續靠着我睡就行了。”百里月書摸摸對方的腦袋，像是嘆息一般無奈地說道：“越來越覺得你奇怪了……”

“哪裡奇怪？”

“……快睡吧你。”

阿月領命，重新靠在百里月書身上。一呼一吸之間，她再度沉入夢鄉。

她不知道天是怎麼亮起來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天是亮了，但沒有太陽。四處是稀薄的淡紫色霧氣，天空被一層層邊緣泛藍、散發藍光的灰雲遮蓋。

天雷蛛的屍體仍然籠罩在他們頭頂，不過縮小了很多，腦袋那裡的小蛇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雨”還在下。

“那是什麼？”阿月盯着蜘蛛看了很久，無奈地嘆了口氣，轉向百里月書，指着上空，開始了她的日常三千問：“是魔怪嗎？爲什麼我還是不認得？”

“天雷蛛。孽物谷特有物種，非常見魔怪，你當然不認識。”百里月書語氣平淡地解釋，見到阿月垂頭喪氣的模樣，撐不住笑了：“哈哈，你不至於吧？孽物谷的東西本來就在書的很後面。”

“可還是覺得學得好慢啊……”阿月嘟起嘴：“我昨天從拿到書就一刻不停地在看了，還沒有細看，到現在也只看了三分之一。更別提還有很多忘了的。”

“三分之一也差不多了，很多魔瞳一輩子也就認識幾種。”

“【腥空】的學員裡有這樣的嗎？”同伴話音未落，阿月急忙問道。

百里月書真不忍熄滅她眼裡的光，但他扯謊也不能扯太遠，只好委婉地說道：“排名落後【腥空】一名的【風巢】，公開的入會標準之一是熟練三分之二以上的魔怪圖鑑。”

阿月的期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百里月書連忙補充：“但這只是一個標準，實際上前十公會對這種比較常規的標準卡的很鬆。何況【腥空】的入會標準裡並沒有強調這一點。”

“他們有什麼不同嗎？”

完了……救起了阿月的希望之光，同時又點燃了她的求知之火……

百里月書不得不掛起最友善的笑容，左手重重拍在阿月肩上：“別問了。”

阿月撇撇嘴，看別的東西去了。忍了不到十分鐘，她還是忍不住，回頭問道：“我不問你了，但我能不能看一會魔怪圖鑑？”

“魔怪圖鑑？你還帶下來了？”

“嗯，在倒數還有九秒的時候。”

百里月書沉吟片刻，點點頭：“行，你看吧，反正有孽物谷的頂級獵手在這，其他東西應該不敢靠近。”

被無聊折磨苦了的臉頓時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

她迫不及待地從揹包拿出魔怪圖鑑，先翻到目錄藉着名稱複習了一遍昨日所學，把不熟悉地重看了一遍。然後迅速查找孽物谷，立即將大書翻個身，從後面開始找到了頁碼，如飢似渴地看了起來。

這種學習模式讓旁邊的百里月書心驚膽戰。

猶記他曾研讀魔怪圖鑑時，那種食不知味百無聊賴的狀態……看得快完全是因爲他本身看書快記性好，何況有比較完整的識別能力，讓他只需要記魔怪簡介裡沒有的東西。而有很多魔怪微不足道，只有個簡介，這樣的看都不用看，掃一眼直接過。

無論是在他過去居住的村莊，還是他一路走過的城鎮鄉野，都很難見到像阿月這麼認真——不對，是狂熱——攝取知識的傢伙。

在百里月書好奇爲什麼會有阿月這種人的時候，阿月正在精神世界裡暢遊孽物谷。

孽物谷的名稱由來已久。相傳是很久以前，鳴鹿大地雖物資豐饒卻有衆多危險魔怪橫行霸道，人類想佔據此地，多次派出勇者卻都無人生還。後來偉大的神使來到這裡，將所有的魔怪驅進孽物谷中設下封印，人們才得以在此安居樂業。孽物谷以前還有個名字叫神使谷，現已棄用。孽物谷特定的氣候，資源和地域限制加劇了種間鬥爭，使原有魔怪滅絕大半，存活者也更加強大，多在６０～７０級之間，在鳴鹿大地上蹤跡只見於孽物谷。

在孽物谷章節的第一頁簡單介紹完孽物谷後，緊接着不是天雷蛛，而是另一種看起來非常可愛的生物：煙兔子。

顧名思義，其大致外貌就是一隻可愛的兔子，從配圖上很難看出具體大小。阿月估計也就比普通野兔大一點。但它並沒有皮毛……甚至骨肉。再次顧名思義，它的組成成分只有煙霧，使可愛的兔子平添一分縹緲朦朧的仙氣。配圖上是紫色，詳解裡說明世上有多少顏色，煙兔子便有多少種顏色，但紫色是最常見的。另外，能力也非常簡單，就是變大身體，吞下一切。

阿月爭取一目十行，很快翻頁，第二、三頁都是天雷蛛。

孽物谷到底有多大呢？鳴鹿大地又是個什麼地方？離星天城還有多遠？沒有太陽這裡的動植物是怎麼生存的？６０～７０級是什麼概念？爲什麼後來不叫神使谷了？神使又是什麼？爲什麼不直接說是神？煙兔子看起來好可愛，能不能抓一隻？爲什麼魔怪圖鑑上只有高智商魔怪會標記一下，其他的魔怪根本不提智商問題呢？煙兔子有沒有足夠的智商被馴養呢……一個接一個問題在腦海中不斷閃現，阿月一忍再忍忍得腦子再也裝不下知識，終於扭頭問道：“蘇蘇，煙兔子能不能被馴養啊？”

正苦苦思考着糧食還夠吃幾天，如何走出這裡，如何再去星天城，天雷蛛的屍體還能撐多久，殺死天雷蛛的東西爲何還不出現，出現了又要怎麼辦，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等問題的百里月書：“不能，閉嘴。”

被同伴溢滿血絲的眼睛嚇住，阿月直勾勾地盯着百里月書好幾秒，方輕輕拍了拍他的頭：“蘇蘇，你該休息了。”

百里月書終於再難掩飾自己的不耐煩：“別煩我，自己看書。”

雖然很怕導致阿月本能地往遠處挪了挪，但她依然大着膽子以死勸諫：“你真的該休息了。”

“不要離我這麼遠。”百里月書非常明顯地皺起眉。

“現在思考，效率很低吧？”

這句話才真正打動了百里月書，但他很快又搖搖頭：“不行，萬一有危險你沒察覺到怎麼辦？”

“不會的。我膽子小，比你更敏感。”

“好吧。我就睡一小會，你記得十分鐘後喊醒我。”

“好～”

阿月回以她招牌式的，十分乖巧的笑容。挪到百里月書身邊，腰板挺直坐的端端正正，彷彿第一次接到任務的小兵：“來，給你個枕頭。”

百里月書盯着她瘦削的稚嫩的肩膀猶豫了一會，閉上眼嘗試了一遍沒有枕頭的情況，滿腹懷疑地靠在她身上：“你沒問題吧？”

阿月搖搖頭，髮尾掃來掃去，弄得百里月書鼻子眼皮都很癢：“行，我知道了，麻，麻煩你了。”

阿月剛剛停下的腦袋又搖晃起來：“不麻煩。”

百里月書決定保持沉默。

他安安靜靜地躺了半分鐘，猝爾上半身直立起來：“不行，不習慣。”

“哪裡不習慣？是我太矮了嗎？”阿月邊說邊換成了跪坐的姿勢：“這樣高……”

“不，不是的阿月，我就是不習慣靠在別人身上睡而已。”百里月書立即示意她換回來：“我們可以背靠背坐。”

“嗯？哇！好辦法誒！”

二人立即付諸實踐。

換成這樣的姿勢後，阿月甚至還可以繼續看她的魔怪圖鑑。

不過百里月書不准她看：“阿月！！！現在是什麼環境？這麼危險的時候您就全心全意地放哨好嗎？”

“……好。蘇蘇，你真的需要休息了。”

被百里月書的眼睛又一次嚇到的阿月如是說，關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