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

阿月回到宿舍時，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走廊裡靜悄悄的，雖然一貫如此，此時阿月卻有些心裡發虛，生怕哪裡傳來開門的聲音。

一路提心吊膽，最終無驚無險地回到宿舍，阿月胸中的一口氣才緩緩吐出來。然而，並沒有任何暢快的感覺。

也許堵在胸口的本就不是氣，而是鏡花那字字如石般沉重的話語。

１８級……

１５級……

蘇蘇已經２６級了，這裡的人會不會都是這個水平呢？

胡奈說，１５級以後，每五級都是一個坎，刷級時會艱難漫長得多。

還有，我的技能也真的太難找了……到現在除了骨疫，還沒有任何攻擊技能。

阿月惴惴不安地想，越想越覺得自己差勁到了追趕起來希望渺茫的地步，可又進退兩難，沒有什麼辦法能解決這個困境。

思來想去，唯一確定的是，退出是絕不可能退出的。蘇蘇會留在這，她也想留在這座出奇繁華耀眼的城市。何況此時離開，她也無處落腳。她從來沒有退路，她的起點不是溫暖的家，而是人間煉獄。

進嗎？要從哪裡入手？

斷了另一條路後，滯緩的思維逐漸迅猛。阿月立即跑到桌前，查看了任務欄。從桌子自帶的抽屜中拿出紙筆，寫下任務兩字。

而後她查看了今天剛買的地圖，另提一行寫下獵場二字。

任務

獵場

訓練營

書籍

商店

——

清晨，訓練營。

阿月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一進場，好幾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男孩女孩涌過來，都用崇拜熱切的眼神看着她。

“你就是阿月嗎？”

“你的頭髮真的好好認！”

“你的技能真的是白骨嗎？”

好幾個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阿月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心裡浮現出那個人的名字，臉上擠出苦於應酬的笑容：“是的，大，大家，早上好。快去訓練吧，不用管我。”

最後一句，她語氣虛弱得近乎哀求。

然而大家都像沒聽到她說話似的，繼續問道：“是誰介紹的你？”

“你是怎麼被介紹的呀？”

“百里月書在哪？”

“聽說百里月書已經２６級了，阿月你呢？”

聲音在令人尷尬的地方戛然而止。

那一瞬間，阿月以爲自己的心臟和大家的聲音一同停止了。

她看向周圍，目光卻已模糊。無數張臉孔沒有了鼻子，嘴巴，耳朵，甚至頭髮，卻還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目光比烈焰更熾熱。

說謊嗎？

不，我爲什麼要說謊？我沒有做錯什麼啊。

阿月定定心神，那些臉孔恢復了特異性，她才笑着開口：“１５級。”

“１５？！”

每個人異口同聲發出的驚歎，似乎比阿月初入星天城時發出的驚歎聲音還大。

“是的，我只有１５，但我會好好努力趕上大家的，請各位多多指教！”

阿月後退一步，騰出空間向人羣鞠了一躬。

“沒事，阿月一定有其他過人之處吧！”

“話說我們爲什麼要用常規標準來衡量一個免試者啊！”

“阿月太謙虛啦，以後還請你不吝賜教！”

“你，你們……”

阿月手足無措地看着大家一個個向自己鞠躬，毫無辦法，驚恐地轉身一個瞬移逃之夭夭。

“啊！”

很巧的，和百里月書來了一個迎面相撞，雙雙跌坐在地。

“蘇蘇怎麼在這……也要去訓練營嗎？”

“你已經訓練完了？這麼早？”

“我……”

阿月嘴角的微笑迅速褪去，扭頭看向地面，目光閃躲欲言又止。

電光火石間，百里月書會意，朝她伸出手：“是不是某些人給你造成了困擾？”

“……應該是我的錯吧。”阿月猶猶豫豫地低聲迴應，牽住百里月書的手被他拉起：“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我很弱，你知道吧，我根本沒有他們以爲的那麼強。我現在連一個攻擊技能都沒有。”

“嗯？那你昨天選了什麼技能？”

“骨甲，防禦性的。很難找到我這種技能……”

阿月越說越難過，尤其是遇到百里月書後，對方落在她身上的影子卸除了必須微笑的僞裝。她擡頭看向蘇蘇，眼眶紅了一圈：“他們肯定會對我很失望。”

“不用管那些傢伙。”百里月書習慣性地摸摸阿月的頭頂，彎下腰與對方面對面：“那只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用不了多久你會變得比他們中的任何人都強。當他們是空氣。懂了嗎？”

阿月搖搖頭：“可他們是我的同伴啊。”

她稚嫩卻認真的嗓音令百里月書忍俊不禁：“你就算把他們看成對手，也不應該視爲同伴吧？不過，說實話，他們中的大多數連對手都算不上。快的話，兩三個月後，他們中的大部分就會在你的生命中完全消失——嗨！司寧！你已經訓練完了嗎？真早啊。”

耳裡傳來腳步聲的剎那，百里月書認真的模樣瞬間變成了一張明媚笑臉，微微彎下的腰也挺直了。

“百里？你也準備去訓練營嗎？阿月，你也在啊。”簡司寧微笑道，緩緩走近。

不知爲何，阿月覺得今天的簡司寧柔和可親許多。

“訓練營太吵了——自從阿月去後，那幫人就一直停不下嘴。”簡司寧無奈地聳聳肩：“我待不下去，現在準備去獵場，你不如——你們不如和我一起去吧？”

百里笑着搖搖頭：“我和阿月還有點事，你先去吧。祝你好運喲～”

“也祝你好運。”

簡司寧淡淡一笑後，走遠了。

沒想到，她的身影一消失，百里月書便提議：“我們也去吧。”

“你不是有事嗎？”

“我只是不想和她一起去而已。”

“爲什麼？”

望着阿月天真無邪的目光，百里月書再次無奈地笑了：“我們三人一起去，阿月你不會感到尷尬嗎？”

阿月想了半秒，猛然搖頭：“不要。你們一起去的話，我就不去了。”

“所以啊——”百里牽起同伴的手，往前走：“在外面還要多學習學習怎麼說話啊。”

“嗯！”阿月重重地點頭。和蘇蘇交談一番後，心情無故好了許多。

腥空的獵場，在外界看來應該叫三辰界。這是一塊以三辰神樹爲中心，展開的一塊遼闊平原。水草肥美，魔怪盛行。根據出沒魔怪的等級，劃分了好幾個區域。

阿月和百里月書理所當然地來到三辰界邊緣地帶的F區。

雖然這裡也有很多阿月應付不了的魔怪，但有百里月書作陪，自然無需擔心。比起這些醜陋的怪物，阿月心底其實更害怕遇到美麗的簡司寧。

“現在就回去嗎？”

“嗯……蘇蘇，我們還是去做任務吧？”

“現在好像還沒有雙人任務。”

“沒關係。我們各做各的。”

百里月書又展望了一次遼闊無際的平原，心想的確有段時間沒碰到合適的魔怪了，點頭答應：“先去吃飯吧。你去過食堂嗎？”

“還沒有。好吃嗎？貴不貴？”

“不貴，我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