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蒼穹,沒有大地,亦沒有虛空。
唐擎的識海之中和往常一樣有些風平浪靜,陰陽詛咒仍然漂浮在東方天際,大地至尊依舊佇立在西方,九尊雕像,九座墓碑,神秘老者還是一手握錘一手握釘在雕刻着什麼。
鐺——鐺!
老者的雕刻聲很均勻,不快不慢,只不過雕像上似乎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雕刻過的痕跡,哪怕連一抹也沒有。
突地,東方天際原本似若混沌一般的陰陽詛咒驟然顫動起來,其內光與暗,陰與陽瘋狂**,神秘老者停止雕刻,擡起頭,一雙蒼老的眼眸張望過去,老眉微微皺起,隨着陰陽詛咒越發顫抖,周邊的九道如蛟龍般的痕跡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暗淡。
神秘老者知道這九道雷痕是唐擎的劫靈,以前劫靈可以清晰的看見,只是莫名其妙的不知爲什麼,劫靈漸漸消失,到現在只剩下九道痕跡,而且看情形,似乎連最後這九道痕跡也即將要消失一樣。
果然!
當陰陽詛咒停止顫抖時,九道雷痕也隨之消失,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這是什麼情況?
唐擎可是一個散仙,他既然擁有劫靈,那麼識海之中必定會衍生出劫靈的意識形態,可是爲什麼漸漸消失了呢?
這個問題讓神秘老者有點想不通,而且他完全可以肯定,唐擎的劫靈並沒有消失,消失的只是識海之內的形態。
爲什麼會這樣?
神秘老者一時間也想不明白,他還可以肯定,劫靈形態的消失與陰陽詛咒沒有任何關係,而且也清晰的感覺到陰陽詛咒的驚駭,也就是說,劫靈形態的消失,讓陰陽詛咒也爲之震撼,剛纔它似乎想阻止,但並沒有起到作用。
神秘老者又瞧了瞧不遠處屬於不動明王不動尊的意識形態,這玩意兒是唐擎前不久才修煉出來的,剛開始時,如一**日般將識海籠罩,但是現在呢,不動明王不動尊的意識形態變得若隱若現,猶如陰雨天的太陽,很是暗淡,這種情況和當初的劫靈很像似,難道說不動明王的意識形態用不了多久也會消失?
它們都去了哪裡?
想了一會兒,神秘老者搖搖頭,苦笑嘆息一聲,“好古怪的小子,難不成他還有第二個識海不成?咦?他能修出第二個元神,未必沒有第二個識海啊……”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驀然,神秘像似又想起了什麼,有一絲驚訝,道,“他的神魂至今都沒有出現在識海之中……難道說……”
“呵呵……好小子,了不起。”
……上清宗,後山陵園木屋內。
鹿天涯端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放在桌上,他坐的很直,只是一張臉上盡是淤青和紅腫,本來一張方正臉,現在變的如豬頭一樣青一塊紫一塊。
旁邊,老宗主望了他一眼,微微搖首,嘆息一聲,“唉,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聞言,鹿天涯嘴角不禁微微抽搐,極其怨恨的瞟向老宗主。
老宗主幹咳兩聲,道,“師弟啊,你不會認爲是我的主意吧?可不管我的事兒啊,是老祖爺他……”
“哼!”鹿天涯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老宗主又望向牀上昏迷過去的唐擎,道,“應該快醒了吧?”
迷糊中的唐擎從昏迷中醒來,意識漸漸清晰,輕輕掙開眼眸,視線還有些模糊,定了定神,這纔看清楚老宗主站在自己的身旁,顧不得身上的傷痛,欲要坐起來行禮時,老宗主擡手製止,關懷道,“你的傷勢纔剛剛穩定,不易起身。”
“謝……謝宗主關心。”
唐擎又看見坐在那裡的鹿天涯,心頭猛然一怔,本要喊一聲師尊,卻終究沒能喊出來,因爲現在的自己還沒有拜鹿天涯爲師。
“呵呵,還愣着做什麼?關心你的可不止我一個,你的師尊這些天爲醫治你的傷勢可是勞心勞累啊。”
師尊?
唐擎一時間有些懵,內心更是慌亂。
老宗主笑道,“怎麼?難道你不想拜師嗎?”
聽見老宗主的話,唐擎激動萬分,難道說師尊已經答應收我爲徒了嗎?沒有怠慢,也不敢怠慢,更不會顧及自身的傷勢,一骨碌爬起來,跪在地上,叩拜道,“徒兒拜見師尊,叩謝師尊的救命之恩。”
鹿天涯依舊坐着,像似沒有聽見一樣,老宗主在一旁示意道,“師弟……”
話音剛落,轟隆隆——一聲巨響隨之傳來,大地開始顫抖,咔嚓!一聲,電閃雷鳴。
異狀發生,唐擎一跪,天地不敢承受!
老宗主神色微微驚變,趕緊將唐擎攙扶起來,唐擎不動,哇的一聲口吐鮮血,又昏迷了過去。
這個時候鹿天涯也站起身,擡手光華,強行將唐擎攙扶起來,唐擎欲開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鹿天涯施展光華爲其醫治,道,“你成就的乃是大地至尊,尊者無上,你這一拜,令大地受辱,令蒼穹自危,你的元神更是不動明王不動尊,乃是大日如來的忿怒身,同樣是尊者無上,一拜之下,蒼穹不敢承受,大地亦如此。”
鹿天涯不愧號稱無雙學士,學識淵博,無所不通,唐擎的成就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有人說,這天下但凡存在的,不管是傳說還是傳奇,沒有鹿天涯不知道的,這並不是誇張,至少老宗主就是這麼認爲的,他很佩服鹿天涯這一點,因爲有很多東西,連他也不知道,但是鹿天涯卻知道。
“師兄,你當真讓我收他爲徒麼?”鹿天涯醫治唐擎的同時很嚴肅的詢問,“你應該看的出來,他的存在是一個罪人。”
“他不是罪人。”老宗主語重心長的迴應。
“他或許不是,但他揹負的成就卻是天地之間的大罪,大地至尊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罪,蒼穹不容,九天亦不會允許,天罰將會無休止的降臨,直至將他罰死,再次將大地封印。”
“可他還成就了大日如來的忿怒身,這是罪麼?”
“大日如來的忿怒身太過強大,乃是光明之下的大神佛,堪比大神聖,這等存在並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揹負的。”
“他是普通人嗎?”
“在大日如來的忿怒身面前,你我他天下萬靈皆如螻蟻。”鹿天涯想了想,又道,“況且他的識海之內,恐怕也不簡單……”
“師弟,你能否滲入他的識海?”
鹿天涯搖搖頭,道,“我無法滲入,但可以感應出來他的識海之中有一種奇怪的存在,這種存在是什麼,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是一種天罪,也是我迄今爲止感應到最大的天罪。”
老宗主凝眉不語。
鹿天涯繼續說道,“我之所以不想收他爲徒,其中或許有我個人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原因是我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做他的師尊,他這樣的存在,整個聖域,整個天下,就是九天也沒幾個人有資格做他的師尊,或許不是沒有資格,而是……沒有膽子。”搖搖頭,鹿天涯也是一聲嘆,“他這一身天罪,簡直……簡直……太……”
“他這一生必定坎坷,必定歷經萬難,必定血流成河,必定逆天而行,必定驚天動地,也必定天地不容,這等存在,你要我收他爲徒,是想毀了老祖宗的基業嗎?”看老宗主不說話,鹿天涯問道,“師兄,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情況沒有告訴我?”
“這是老祖爺的意思。”
鹿天涯平時沒有服過誰,但他最服老祖爺,不止服,在內心深處也非常敬重老祖爺,所以,當得知這是老祖爺的意思後,他也就沒有再說話。
唐擎似乎又昏迷了過去,鹿天涯將他的傷勢穩定後已是深夜。
老宗主要離去,鹿天涯送了一程。
行走的後山的陵園中,這兩位不知經歷了多少年的師兄弟並沒有交談什麼。
“師弟啊,無上的事情你還沒有釋然嗎?”
“釋然能怎樣?不釋然又能如何,過去了終究是過去了……”
“若是無上還活着的話……”
老宗主的話還未說完,鹿天涯接話道,“我從來就不認爲無上已經死了,他不會死,也不可能死。”
嗯?
老宗主輕咦一聲,止步,轉身,望着鹿天涯,道,“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鹿天涯回答的很乾脆。
看了一會兒,老宗主又道,“既然你那麼肯定無上沒有死,那你這些年到底在封閉什麼?你的心結又來自什麼?又在自責什麼。”
這次鹿天涯沒有迴應,保持了沉默。
“師弟啊,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一個問題,當年,你到底從哪把無上找來的?關於無上的身份,你自始自終都不曾吐過一個字。”
鹿天涯望着璀璨的星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道,“師兄,你還記得當年我帶無上來到上清宗時說的話嗎?”
“自然記得,你說你的記憶被抽了一些。”
“既然你記得,爲何還要問呢,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無上的身份必定關係重大,否則我也不會自損記憶。”
這天下,這萬靈,每個人都有秘密,如若秘密能夠說出來,那麼也就不是秘密可言,老宗主知道唐無上的秘密,或許鹿天涯不知道,而鹿天涯知道唐無上的秘密,或許老宗主不知道。
有些秘密是可以說出來的,而有些秘密是無法說出來的,不是他們不想,而是說出來的代價他們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