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猴賽雷!您是不是當過兵?”潘小閒等到男人過來之後,好奇寶寶一樣的問道。
“呵呵,是啊。”男人若無其事的從上衣兜裡掏出了香菸,取出一支塞進嘴裡,然後打火點菸,但是手指的配合有些不協調,煤油打火機接連打了幾下纔出火。
潘小閒本來想幫他一把來着,但是想想自己的情況還是算了。唔,最近因爲恢復了一條腿的緣故,驢兒哥是有點兒膨脹了……啊多麼痛的領悟!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男人眯着眼抽了口煙,滿足的伸了個懶腰:“現在我是個飼養員。”
潘小閒看得出來他眯起的眼中有着對往事的緬懷,同樣也有着對現在生活的滿足,這讓潘小閒覺得很難以理解,一個曾經習慣了槍林彈雨的純爺們兒,怎麼可能會愛上了豬?不是,愛上了養豬?
“那個……大叔您不覺得累嗎?”潘小閒覺得自己可能沒說清楚所以又連忙解釋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和您以前比起來,現在的工作看起來好像很枯燥很乏味……”
“呵呵,我懂你的意思。”男人嘴裡叼着煙,眯着眼舉起了自己的雙手不靈活的晃了晃:“小子你也看到了,我是殘疾人。以前的生活確實很刺激,但是那已經不適合現在的我了。
“現在的工作或許在很多人看起來很枯燥很乏味,但我覺得這很不錯,因爲這會讓我覺得……自己還很有用。”
男人並沒有苦大仇深的血淚控訴,也沒有多愁善感的長吁短嘆,就只是平平常常的好像和朋友閒扯淡一樣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沒有什麼刻意隱瞞,也沒有什麼藝術加工,就是這麼的……簡單,樸實。
不知爲何,這一刻潘小閒想起了自己的老爸。
其實自從潘小閒開始打工之後,家裡的主要經濟支柱就漸漸的從潘老實身上偏移了,等到潘小閒高中畢業的暑假,他已經是事實上的擔起了生活的重擔,然而潘老實還是會每天坐在家門口修鞋,儘管那根本賺不了幾個錢。
潘小閒不是沒勸過父親別幹了,他自己這麼辛苦的打工,沒日沒夜的打幾份工,就是希望父親可以不用那麼累,但是潘老實總是笑呵呵的答應着,但每天還是照常出攤。
這會讓我覺得自己還很有用……或許,老爸也是這麼想的吧……
潘小閒走出養豬場的時候心裡是黯然的,他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並不知道老爸需要的是什麼。
來到最近的公車站,潘小閒坐上了去醫院的公交,他迫切的想要去看看父親母親。
雖然他不管再忙都會保證至少一個月去探望一次父母,但今天他就是想要去陪一陪他們。
拋開一切的繁忙一切的顧慮,今天他不是華晨大學的精英,不是真愛酒吧的保安經理,不是國之重器的華夏國士,不是夜火娛樂城的幕後黑手,甚至不是身體變異的大喪屍——今天他什麼都不是,他就是一個兒子,他摯愛着的父親母親的兒子!
當潘小閒滿懷着愧疚之情來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卻是意外的聽到了父親在開懷大笑。
潘小閒這才猛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很久都沒聽到父親這種發自內心的笑聲了,自從他十四歲那年的車禍之後,老媽變成了植物人,老爸斷了一條腿,家裡就再也沒有響起過笑聲。
在他拿到大學通知書的晚上,潘老實破天荒的買了兩瓶酒,在家裡自己扒拉了倆菜,說是要給兒子慶祝慶祝。爺倆兒邊吃邊嘮,一開始潘老實還是跟兒子談笑風生的,結果喝到後來卻是邊哭邊吐。
其實不只是潘老實,潘小閒自己每天沒心沒肺活的跟逗逼似的,也不過是把苦澀都藏在心裡罷了。
驢兒哥天性就是如此,再說心裡苦能怎樣,難道每天以淚洗面媽媽就會醒過來?老爸的腿就會好?生活就會又回到過去的其樂融融?
然而今天這是……難道是老媽醒過來了?潘小閒瞬間腦袋裡“嗡”的一下,巨大的喜悅讓他險些眩暈過去,顧不得別人的眼光,潘小閒一下闖進去,滿懷期待的向病牀看去——
讓他失望的是老媽一如往常的躺在病牀上沉睡着,但是平時都是潘老實在給她搓手搓腳,今天卻是換成了一個女孩在做。
女孩正是二八年華,眉目如畫、脣紅齒白、肌膚勝雪、嬌美無匹,一頭漆黑的秀髮如瀑如雲的披散在肩頭,襯托得她更是嬌憨可愛、純真無邪,她小臉紅撲撲的坐在老媽的身旁,袖子捲到了肘上露出一雙欺銀賽雪的玉臂,一雙宛如羊脂美玉雕成的雪白小手正在給老媽搓揉着足底。
不是寧玉碎還能是誰?
而此時潘老實正在笑呵呵的跟臨牀陪護的大媽說着什麼,自從上次宋家來過之後那風流少婦就直接轉院了,又搬來了新病人,陪護的大媽除了喜歡吹牛逼以外人挺好的。
潘小閒闖進去的時候,大媽正在眉飛色舞的跟潘老實吹呢:“哎呦喂!嘖嘖!你這個兒媳婦那可真是沒挑!不但長得漂亮,身材也好,還這麼懂事,真是打着燈籠也難找啊!”
“哈哈……還行,還行!”潘老實笑得有點兒得意忘形了,看着寧玉碎的目光是真心滿意。
寧玉碎的小臉就更紅了,但是聽着心裡還挺美滋滋的,給老媽按摩起來那小手就跟安了馬達似的勁勁兒的。
潘小閒一闖進來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的看向他,大媽以前是見過潘小閒的,還誇過這孩子懂事兒呢,一點兒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打趣道:“大胸帝,我剛纔還說呢,你兒媳婦都來了,怎麼兒子沒來?你看看,這可不就追來了嗎?”
寧玉碎看到潘小閒卻是一下子就侷促緊張起來,貝齒咬着櫻脣,小臉兒蒼白,低眉順目的不敢去看潘小閒。
潘小閒還沒有帶她來過,這其實是寧玉碎自己打聽了找來的。她唯恐潘小閒會生氣她的自作主張,雖然在所有人眼裡是潘小閒攀了高枝兒,可事實上兩人之間卻是寧玉碎把位置擺得更低。
“臭小子!”潘老實沒有發現寧玉碎的不自然,笑呵呵的責怪着潘小閒:“交了女朋友也不說帶回來給老爸老媽看看!這要不是碎碎過來探望我們,我們到現在還被你矇在鼓裡呢!”
潘小閒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一下,他沒有把寧玉碎的事情告訴老爸,也沒有告訴寧玉碎自己父母的事情,因爲他覺得他和寧玉碎之間還沒有到那一步,他也不願愛情纔剛剛開始就揹負太多東西。
可是他沒想到寧玉碎竟然自己找過來了,而且還能很好的代替自己去給老媽盡孝。
這很出乎潘小閒的意料,畢竟寧玉碎是個千金大小姐,這從他和寧玉碎在一起之前就知道了,他都沒奢望過寧玉碎爲他父母做什麼,可以說現在寧玉碎所做的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
要知道就算是已經過門兒的媳婦,也未必比寧玉碎現在做得更好。而寧玉碎卻是好像做錯事的小媳婦一樣,耷拉着小腦袋悶頭給老媽搓腳,看都不敢看潘小閒一眼。
雖然媽媽並沒有醒過來,但是看到這樣的一幕,潘小閒的心裡在失望之餘卻又涌出溫馨的暖流,難怪老爸會笑得這麼舒心了。潘小閒又怎麼可能去責怪寧玉碎,掃了老爸的興致?
“爸,你別冤枉我,我可是跟媽說過的。”潘小閒笑着走過去到寧玉碎身旁,伸出手在寧玉碎的小腦袋上輕輕揉了揉:“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找不到媳婦了!”
寧玉碎懸着的一顆心頓時就踏實了下來,她愛潘小閒已經是愛到了骨子裡去,聽了潘小閒的話更是心裡甜得要滴出蜜來,小腦袋主動迎合着潘小閒的手心蹭了蹭,就好像是隻乖巧可愛的小狗。
看到潘小閒和寧玉碎小兩口甜甜蜜蜜的樣子,潘老實還好,大媽卻是被強塞了一把狗糧。
大媽整個人都不好了,悲催的看了一眼自己躺在病牀上不省人事好多年的老伴兒——別理我,我想靜靜!
“……這臭小子!”潘老實聽了搖頭苦笑,潘小閒發育晚,上初中的時候別家小孩都起碼一米七幾了,潘小閒卻還是一米五幾,潘媽媽老是擔心兒子長不高娶不到媳婦,常常把這話掛在嘴邊。
潘小閒把這話頭又拿出來說,是對老爸老媽的安慰,畢竟作爲父母來說,最牽掛的永遠是自己的兒子,即便是沉睡不醒也是一樣。
當然也是對他和寧玉碎關係的承諾,到此時此刻,兩人之間的關係終於算是定了性——
一切不以結婚爲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聽到潘小閒這麼說,潘老實心裡卻是踏實了。寧玉碎這個兒媳婦他很中意,就怕潘小閒和寧玉碎的關係還沒定,現在好了,潘老實算是心裡一顆大石頭落了地。
沒有人察覺到,就在潘小閒話音剛落的時候,一直沉睡不醒的潘媽媽手指微微顫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