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感嘆號一筆一點,重重的,寫出了他的震驚。
胡壯又是一拜,道:“請你無論如何都要答應我。”
啞巴呆呆望着她,眼裡是看不到盡頭的悲傷,過了好半晌,又寫道:“藍?”他以爲是藍天遠藍先生要帶她走了。
胡壯長嘆一聲,道:“外面來了個莫向東,偷走了夜明珠。”啞巴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踉踉蹌蹌倒退了好幾步。夜明珠被盜,只要底下人知道了,胡壯絕無可能再坐掌舵之位。
“就這樣吧……”胡壯很有些心灰意冷的,“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我聽天由命。”說完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椅子上頹然坐下。
謝老虎見啞巴面色不對,連聲問他有沒有事。啞巴伸手推開他,拿出懷裡的夜明珠來,要四九那過去給胡壯。
胡壯沒有要要的意思,四九自然也不敢伸手,胡壯道:“你的心意,我明白。謝謝,勞煩你了。”
啞巴聞言,臉上多了一點血色,緊握住那顆夜明珠不知是悲是喜。他看着她,良久,轉身拉着謝老虎大步出去了。
胡壯心裡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啞巴還是以前的啞巴,沒有變,他不和莫向東勾結,能看住那一地牢人,她又少了一個心腹大患。
“四九,如果一個人深愛你幾十年,可以爲你做任何事……但是你卻一點都不喜歡他,你要怎麼辦?”
……
羅念桐這邊,他正和可可以及小良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他甚至還叫鬼僕拿了紙筆顏料來給可可畫畫。幸好藍先生還是個風雅人,他有這些東西,不然的話,鬼僕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怠慢貴客,胡壯可不會輕繞他們!
捕夢者出去沒多久就耷拉着腦袋回來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顯然和人打過架,一進門就朝羅念桐大聲嚷嚷:“你是不是存心害我?你安得什麼心!”
“怎麼?”羅念桐納悶道,“你和人打架了?”
捕夢者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涼掉的茶水一飲而盡,憤憤地道:“你還說,我一出去,見人就問什麼罪生夢死的,別人不回答我,拿我當瘋子一樣看也就算了,這個我也不計較。哪曉得後來問一個人的時候,我根本惹都沒惹他,我就問了這麼一下,又沒做啥,他發了瘋一樣紅着眼就把我往一邊拖,我還沒弄明白這麼回事呢,他又直接一拳朝我臉上打來,你看……”他翻起自己的嘴皮,道,“我腦殼一偏,但還是把嘴皮子打破了。”
小良皺着眉頭道:“不是這裡不允許隨便動手的麼?誰打你的?我去告訴胡壯。”
捕夢者苦笑道:“我怎麼知道那是誰,總之就是一個又高又壯的不愛說話的人。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要不是我機靈,這會兒恐怕都……”
“又高又壯!”羅念桐差點跳了起來,“是不是短頭髮,方臉小眼睛,大約三十歲出頭的男人?”
捕夢者奇道:“咦?你怎麼知道?”
那是老武!他差點興奮得大叫起來,莫向東根本就在附近,就在繁霞裡!他沒想到莫善人這麼沉不住氣,居然敢派老武出來滋事,而且最重要的是,捕夢者把該問的話都問了!
“幹得好,捕夢者!”羅念桐歡喜道,“我們坐在這兒等魚上鉤。來來來,我看看你臉傷得重不重,實在是對不起,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大搖大擺的在繁霞裡出入,辛苦你了。”
捕夢者聽得雲裡霧裡的:“什麼意思?”
羅念桐湊近他耳邊,將聲音壓得極低,十分抱歉地道:“對不起,兄弟。這事開始我怕給你說了,以你的性子未必能演的像真有那麼回事,再者我們周圍到處都是神出鬼沒的鬼僕,我不敢肯定他們都站在胡壯這邊,所以才……對不起,你要是覺得不解氣的話,你揍我也行,我絕不還手,完了我倆還是兄弟。”
捕夢者不爽道:“那你也至少也應該事先給我知會一聲。我嘴巴還痛着呢!”他摸了摸嘴巴,又道,“那然後呢?”
“我開始本來只是想要你把我在打聽罪生夢死的事情,假裝無意的放出去,莫老頭聽到這話,以他多疑的性格,肯定要想法設法把那兩塊石頭搞到手一探究竟,沒想到你直接撞上老武了,這回他肯定會沉不住氣,自動現身的。”羅念桐的聲音低得連可可小良都聽不到一點點。
……
是夜,繁霞裡一片寂靜,羅念桐和捕夢者、可可和小良四人分別打了地鋪在屋裡躺着。莫善人白天沒再有任何動作,羅念桐卻一點都不慌張,釣老狐狸,需要足夠的耐心和毅力。
胡壯破天荒的遣散鬼僕,只叫了四九陪侍一起睡下。胡壯的牀比羅念桐他們要“豪華”不知多少倍,她的牀是老式的木架子牀,牀頭滿滿的全是小格子,四九很好奇那裡面是什麼,不過又沒膽子向胡壯打聽。
胡壯沒閤眼,她在琢磨怎麼把莫向東釣出來,鬼僕們還在繼續搜尋,可是仍然沒有好消息回報。穩住了啞巴,又試探了謝老虎,接下來要怎麼辦呢?莫向東拿走那個夜明珠究竟想幹什麼?拿出去賣錢——不可能,這個東西他既然敢偷,那就應該知道來歷,只要一出手,保證讓他坐大牢去。
……
她沒睡,羅念桐更不敢睡,捕夢者和他躺一牀,一沾席子跟着就鼾聲大作,倒不是這得他睡不着,而是他在等人,等莫善人,他今晚上肯定會來。所以睡之前,他特地把匕首給了可可,吩咐她要警醒些,一旦有情況,而他又分身無術的情況下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山裡沒有鬧鐘,月上中天,萬籟俱寂的時候,羅念桐耳朵裡傳來一聲極輕極輕地聲音:“手要快要狠,不過別弄死了,聽到沒?”
他的心“咚咚”地跳起來,莫向東的聲音!他終於出來了!可惜的是,他雖然耳力好,但這聲音太輕了,根本分辨不出是從那邊傳來的。所以,他能做的,還是隻有等。
與此同時,胡壯也聽到了,繁霞裡每個人的聲音她都認識,唯獨對這十分陌生。“莫向東!”她一個激靈,伸手摸了摸枕頭底下,見東西還在,這才心安。
沒出人意料,大約過了十分鐘的樣子,繁霞裡的夜裡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
羅念桐聽到了,胡壯也聽到了,但是兩人都沒有動。
沒過多久,羅念桐他們屋子的門閂發出吱呀一聲輕響,門隨即被打開了,一個高壯的人影悄無聲息的閃身進來,月光亮堂堂地照在地上矇頭大睡的人們身上,他臉上露出得意地笑容來。
兩牀——四個人,堆頭大的肯定是羅念桐和捕夢者了。而羅念桐身子長一些,非常好辨認,看樣子他們睡得正香,他嘴角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的朝地鋪走過去。
“咕——呱!”他剛走到羅念桐牀邊,屋子裡陡然一聲怪響,他一愣,正想加緊動手,未料樑上掉下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來,骨碌碌滾到他腳邊,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嘴巴大張着,裡面全身鮮紅的血,這不是莫善人還是誰!
那人嚇得魂飛魄散,說時遲那時快,地鋪裡的羅念桐和捕夢者一把掀開被子,齊齊撲向那人,那人怪叫一聲,轉身欲跑,不料腳卻不停使喚,哆嗦着根本擡不起來。
羅念桐可不會心軟,一腳將那人踢倒,手上的匕首跟着就到了他脖子邊,捕夢者手腳麻利的用繩子將他綁了。
“原來是你?”等看清了來人的臉,羅念桐大爲驚訝,“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那人面如死灰,哆嗦着連氣都喘不上來。
羅念桐踢了踢那顆人頭,道:“這是你的主子,你害怕了吧?”
來人正是老武,他沒搞明白怎麼剛纔還在吩咐自己要如何行動的莫善人一轉眼就變成了刀下亡魂。
羅念桐見狀,更是一聲斷喝:“說!夜明珠在哪裡?”
老武還沒緩過勁兒來,上門牙碰下門牙:“我……我……”
……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胡壯門外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誰啊……這麼晚了。”她懶洋洋地,一副睡意正濃的口氣。
“壯姐,是我。謝老虎。”門外的人恭恭敬敬地道。
“這麼晚有什麼事?”
“我剛纔在回廷尉的路上,撿到了一顆珠子,但不敢肯定是不是您要的那個。我怕夜長夢多,所以趕緊折回來那給您看。”
“嗯……”胡壯打了個哈欠,披着衣服,起身把蠟燭點上,然後才叫醒四九去開門。
謝老虎進來了,空着手,面罩寒霜,背後跟着四個彪形大漢——都是外面廷尉村的人。
胡壯訝異道:“咦?夜明珠呢?你不是說——”
謝老虎不慌不忙的徑自找了張凳子坐下,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包繁霞和廷尉從沒有過的小熊貓煙來,慢騰騰的打開煙盒,抽出一根菸來,放在鼻子底下使勁地聞了聞,“真香!”他說。
胡壯坐直身子,警戒道:“你想幹什麼?……四九,快過來。”
謝老虎又掏出一個高級打火機來,“特兒”的打上火,點菸,砰地一聲蓋上蓋熄了。“這是什麼,你知道嗎?”他貪婪的吸了一口,連煙子都捨不得吐出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