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立馬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怎麼可能!藍先生那麼一派道骨仙風的模樣,又和胡壯一直同仇敵愾的,怎麼可能!繩子勒得傷口生疼,冷汗涔涔直下,溼透了衣服。
莫善人笑罷,又別有深意地看着胡壯,看了半晌,方道:“就這麼一張臉,難怪別人看不上。”
胡壯一聽這話頓時面如死灰——每個人都有個一碰即死的軟肋,她也不例外。羅念桐暗自心驚,莫善人這口氣似乎他知道很多東西內幕,胡壯喜歡藍天遠,可是藍先生對她沒什麼表示就是因爲她長得不好看?不過他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藍先生那麼超然脫俗的人,怎麼會小年輕一樣,只關注女人的臉。
不知不覺間,他對胡壯多了一份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同情和信任。
莫善人見一句話即把胡壯打擊得氣勢全無,更是得意,又道:“這會兒也別指望你的鬼僕們會來救你了,所有人都在忙着對付謝老虎呢!你們兩個現在也應該知道了我的莫某人的厲害,識相的話,就趕緊把這扇門打開了,不然的話……”他有意無意的瞟向地上的斷手斷腳,“你剛纔說這些有毒,又沒說究竟是什麼毒藥,要是門打不開的話,我就只有親自拿你們試試看這毒的藥性怎樣了。”
羅念桐痛得滿頭大汗,耳朵依然靈敏得緊,他聽到那邊好像謝老虎帶來的人把可可他們圍住了,劉小良正以胡小白的身份在指揮對抗他們,她雖然沒帶蛇,但衆人對她仍然身爲忌憚;捕夢者好像受了傷,不住喊好痛好痛,可可輕言細語的安慰她,在一旁似乎在給他包紮;四九聲嘶力竭地大罵那些人白眼狼,要遭雷劈;反倒是最有資格壓住場子的藍先生了沒聲息,不曉得他有幹什麼去了。
羅念桐心裡忽然冒出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覺來——這種感覺要是告訴胡壯的話,胡壯恐怕打死也不會相信吧。他兀自胡思亂想,根本沒注意到莫善人說了什麼。而莫善人見自己幾次三番好言相待,他居然油鹽不進,當即怒了,叫老武拿一隻斷手過來要往他傷口上戳。
老武其實心裡多少有些怕這些殘肢斷胳膊的,他是人又不是木頭,看到這些肯定會害怕,因此雖然得了令,但眼睛巡梭一圈,猶豫了半晌,也只敢去撿那個差不多已經風乾得只剩骨頭的小腿骨,剛一彎下腰,就看到地上忽然冒出一個長長的黑影來,他還沒來得及擡頭看是是誰,一根胳膊粗的木棒挾着風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頭砸到,他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暈倒了過去。
莫善人見狀大駭,老武都倒下了,他一把老骨頭還能對付得了這麼多人麼,趕忙舍下老武拔腿便逃,倉皇之下,根本沒注意到夜明珠將他的行蹤暴露得一清二楚。那人也不追他,扔了棍子過來趕緊解開胡壯身上的漁網套子。
他的身上也帶着夜明珠,那是胡壯給他的——來人正是啞巴,他一臉關切地比劃着問胡壯有沒有受傷,胡壯滿臉淚痕,也不答話。啞巴急了,曉得她的脾氣,又不敢直接掀開衣服看,只急得嗷嗷亂叫。
羅念桐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她沒事……你能不能過來幫我一下……我這傷口……勒得快死人了……”
啞巴不放心的看着胡壯,見她仍然默默垂淚,只覺抓心撓肺的難受。對於他的話充耳不聞。
羅念桐一看這陣勢,心裡頓時明白了七八分,敢情這啞巴喜歡胡壯,胡壯又喜歡藍先生,藍先生又嫌棄胡壯不好看?果然這世上到處都是狗血三角戀。
可惜他這會兒對這種八卦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關心的是可可有沒有事。“盤格瑞,你快來幫我解下繩子。”他一聲大喝,啞巴這才注意到他,纔過來給他把繩子解了。
羅念桐一得自由,連忙先前拿着捆自己的繩子去把老武結結實實地綁了。沒了老武,就等於斷了莫善人的手和腳,他再厲害也蹦躂不出個什麼名堂。
“好了,”羅念桐強忍着頭,拍拍手上的灰塵,假裝沒看到胡壯的傷心和啞巴的難過,道,“過去看看小良他們吧。”
一語驚醒了胡壯,她飛快的擦乾眼淚,一本正經向啞巴道了謝,又問:“格瑞,地牢那些人都沒事吧?都在吧?”
啞巴點點頭,眼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能開金口多說點話,不管是什麼,只是她對他的就行。可是胡壯只對他又道了聲謝,便不再言語,跟着羅念桐去匯合小良、可可他們。
……
本來謝老虎帶來的人一見到胡壯走了,以爲是被嚇走的,一時士氣大增,將小良、四九、可可以及捕夢者圍住了。藍先生本來已經退到圈子外面,一見他們四人被圍,又衝進來擋在可可面前,訓斥那些打着火把鬧哄哄的男人:“你們一個個的好意思說自己是男人嗎?十來個人圍着三個小姑娘,說出去我都覺得丟臉!有本事你們去追羅念桐,去追胡壯!”
他這麼罵完,還真有三四人猶猶豫豫了一下,當真去追胡羅二人去了,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半路給啞巴給解決了,以至於一直都沒找到他倆。
其實可可手裡有胡壯給她的槍,她並不是那麼害怕,反而是四九,沒見過這種陣仗,一時嚇得瑟瑟發抖,在可可看來,她更需要保護一些,不過後來她也仗着藍先生在一邊,破口大罵這夥人。
小良沒什麼本事,她就是不怕死,不過那些人當她是小白,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苦了捕夢者,剩下的幾個彪形大漢一直都來對付他,可可情急之下朝天開了一槍,才壓住他們不敢再動手。
等到羅念桐他們趕到的時候,這些事情都已經過了,雙方正進入膠着的對峙狀態。一見到他們,四九歡呼道:“好嘍,壯姐姐回來了!”
啞巴跟在胡壯身後,但他沒料到藍先生也在場,呆了呆,還是和往常一樣飛快的跑走了。他深愛的女人深深的愛着別人,除了逃避,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麼多年,他就像個愛哭的小孩一樣,處處製造事端,不過爲的是胡壯能多看他一眼,能把他多放在心上一點。
羅念桐見他跑了,欲待去追,胡壯輕聲道:“由他去吧。”他只得作罷。
一見胡壯回來,謝老虎剩下的同夥沒了主心骨立刻四散逃開。
藍先生這才從可可身邊走開,過來關切地問胡壯怎麼了,他很少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胡壯一聽,又想到莫善人說的那句“就你這張臉,難怪別人看不上。”一時滿腹委屈,眼圈又紅了。
藍先生忙問怎麼了。胡壯搖搖頭,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沒事。剛纔我們碰到莫向東,多虧羅念桐和啞巴,把老武抓住了。”
藍先生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明顯的表情來,用一貫的表情問莫善人是不是跑了,羅念桐見狀反倒心裡有了底。可可見她受傷,心疼萬分……
這次損失不大,可惜讓莫善人、謝老虎和鬼僕大頭領三人逃走了,不然的話,羅念桐覺得自己很快就能找到修羅石回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去了。
……
之後好幾天,胡壯都派了人來伺候羅念桐吃喝拉撒,以便他養傷。可可也寸步不離的守着他,其實他覺得自己傷得並不嚴重,除了不能沾生冷水以外,也沒什麼需要注意的,可胡壯就是不同意,非要他靜養,捕夢者也屁顛屁顛的一天到晚陪他瞎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他的理想上去了,他鄭重其事的告訴羅念桐:“這裡的人都不正常,我要拯救他們。你看你現在受傷這麼嚴重,我都沒有拋棄你,都來保護你不被謝老虎那些壞人趁火打劫,你好了你可得在胡壯麪前說兩句好話,讓她放了廷尉村的人。”
羅念桐想起進繁霞之前,他也這麼提過條件,說他幫了自己,自己將來也得回幫他。於是便鄭重其事的答應了。
其實到底廷尉村歸不歸胡壯管,這個問題他還沒弄清楚,不過捕夢者這種精神讓他很佩服。想象一個正常人,被放在一羣不正常的人中間,長年累月的被他們譏笑嘲諷說成瘋子,他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以德報怨時時刻刻想着拯救他們——如果說捕夢者真的是瘋子,羅念桐也覺得那是個令人敬佩的、內心純良俠肝義膽的瘋子。
說來也奇怪,這些天莫善人謝老虎等人沒再出現,繁霞又恢復了平靜,鬼僕們也沒有因爲大頭領的叛變而受到影響,有條不紊地履行各自職責。
胡壯經過前面的事情,對羅念桐更加刮目相看,一心想說服他留下來接掌她的位置,因此每天都會來探視他的傷情。
藍先生也不定時的來,只不過他似乎更願意和可可說話,經常找她拉家常。他知識淵博,又懂書畫,可可也很願意和他聊。
每次他一來,羅念桐眼睛一刻都不離開他,不是吃醋,他沒愚蠢到認爲藍先生是看上了可可的美貌,遂趁機調戲之,要調戲也不會在這麼衆目睽睽之下進行,從當初聽說藍先生一直擋在可可身前的時候,加結合莫善人的話一想,他就格外留意這個人了。
他寧願自己看錯了,想多了,不然這會是多麼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