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孫莉來了一個電話，剛陪着她媽媽做好頭髮，她們一家三口去了孟菲斯，在餐廳裡幫忙，在後廚幫忙摘菜打掃。
她們其實去了餐廳，只能添亂。有專業的廚工在，哪裡需要她們。只不過蒲素也理解孫莉媽媽的心情，感覺自己沒少添麻煩，想到孟菲斯去做點事儘儘心意。
下午他又給阿標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他吃不準那裡出了什麼事，已經關照郭娟暫停往那個賬號上匯款了。
看到郭勝閒着沒事，讓他從倉庫裡拿了一箱洋酒放到後備箱。然後開車去了食品商店買了一箱五糧液，在孟菲斯門口停下放了進去晚上準備招待用。
然後他帶上孫莉去了菜場，準備去水果店買點水果晚上用。孫莉今天也是穿了一套意大利的時裝，腳上踩了高跟鞋，原本身高就有175，現在幾乎比蒲素都要高一點了。
兩個人下了車，出現在菜場還是很引人注目的。甚至選水果的時候，小販夫妻兩都主動讓了價，還以爲這一對小夫妻是電影明星。
孟菲斯門口不能停車，把水果送回去後，孫莉跟着他又把車停回靜賓。房間裡有兩條軟中，蒲素讓孫莉回去帶出來，他在大堂等。
然後他就看到那天早上被他踹了一腳的香港導演，帶着兩個年輕女孩從走廊了走了出來。
兩個女孩歲數都不大，濃妝豔抹之下也看的出底子不錯，都屬於明眸皓齒鮮活水靈的那一類。
其中一個眼睛極爲靈動，一邊和香港老頭說着話，一邊眼珠不停地掃視四周，似乎在檢查大堂裡有多少男人被她的美豔所打動，顯然不是個循規蹈矩的女人。
老頭低着頭和她們說着話，一擡頭看到蒲素，臉色有點微變。蒲素看着他饒有興味地壞笑着，老頭要是敢不三不四，他不在乎再給他來一腳。
香港老頭很快臉色再變，他看到蒲素衝着他們三人的方向走過來，不由自主的微微後退嘟噥着：“不要亂來，上次是誤會，我真是導演……”
蒲素走過他身旁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徑直向後走去接過孫莉手裡裝着香菸的塑料袋。
孫莉一看前面的這個老頭，面色也一冷，擔心蒲素再和他起衝突，趕緊挽着他的手說：“我們走，別理他。”
“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那兩個女孩原本在大堂裡確實是活色生香，很有魅力。只是身材都在165左右，在模特身材般高挑的孫莉面前就黯然失色了。
而且從穿着到氣質都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和兩個濃妝豔抹的女子相比，孫莉臉上不施粉黛，偏生就顯出了令人尊重的高貴。
而且兩個女孩都穿着時下最時髦的踏腳褲和緊身豔麗夾克，款式時髦其實用料非常敷衍，和穿着一身素色，高檔面料，歐洲大師剪裁的孫莉簡直就是沒法比。
兩人走到孟菲斯，店門口已經掛上了“東家宴請，歇業一天”的牌子。包房今天不擺酒，蒲泓安排在大堂拼了兩桌，那樣更寬鬆一些。
桌子上都鋪好了檯布和杯碟，而且都擺了花瓶插了鮮花。早早店裡就亮了燈，很像是那麼一回事。
後廚里老餘和黃師傅今天也都穿着嶄新的大廚制服，脖子上繫着紅領巾。基本已經做好了準備，涼菜都已經裝盤。熱菜都已經切配，就等客人來齊了下鍋。
蒲素拆開帶來的軟中，一人給了兩包感謝他們的出力。
“辛苦，辛苦……”
“客氣什麼，丈母孃請客，應該的。”
老孫之前在包房裡喝茶，看到女婿來了也鑽了出來，湊在廚房裡和他們一起蹭了根菸。孫莉媽媽正在裡裡外外擦拭着，這時候也顧不上監督他了。
五點半一過，餐館門口就陸陸續續有張頭探腦不敢進來的人出現。還是蒲泓看到了，推門出去問是不是孫家的客人，才把人領了進來。
從這時候開始，孫莉就被她媽媽拉着不停地喊着人。什麼三爺叔，二姨娘，閘北姑奶奶，北蔡大娘舅……
老孫也跟着打着招呼，好像沒他傢什麼親戚，不知道是沒有親戚還是他乾脆沒喊。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打個電話就說明天要走了，不作興的……”
“就是嘛，來了這麼多天，不聲不響，明天就要走了呶，也不去家裡坐坐。”
那些親戚也都說着客氣話。
“呵呵，沒辦法。莉莉和她男朋友買房子，叫我們來幫她們把把關，這幾天都在看房子，車子坐的七葷八素，根本沒空……”
孫莉媽媽滿面春風以儘量平淡的口吻，不動聲色透露着女兒買房的信息。
“莉莉談朋友啦？哪家的男孩子這麼有福氣？是你們南州人嗎？”
“桑海人家的小夥子，阿嬢住在越陽路老洋房裡的，老早是資本家……”
孫莉媽媽回擊着親戚惡意的揣測。不得不說，她家那幫窮酸親戚吃相很不好看。
雖然一個個都儘量穿着出客的衣服，但是從褶皺的印痕和款式面料上看都是掙扎在這個大都市最底線的貧民。
一個人的生活狀態好不好，基本來說是掛相的。
老孫夫妻兩在桑海過了幾天舒心日子，面色都明顯有改觀。這不是蒲素的自我感覺，而是孫莉媽媽自己照鏡子後說的。
原話是：“黃浦江的水到底是養人，來了幾天好像都長胖了些。”
孫莉是沒有辦法，被她媽媽拉着在店堂裡喊人。蒲素在包房裡躲着看報紙，等會開席了再出去。
孫莉外婆在她小舅舅一家攙扶着最後到達，已經六點多了。人齊了，孫莉進包房喊蒲素出去，他到廚房招呼了一聲起菜。
拿着一盒煙，蒲素出去就堆起假笑，不論男女都第一支菸。一邊在孫莉媽媽的提示下，根據輩分喊着人。
“這就是莉莉的朋友，小蒲。前兩天剛剛在虹橋給莉莉買了套三房一廳的商品房，年底交房。”
孫莉媽媽當着衆多親戚的面介紹着毛腳女婿，神情頗有些得意。
只是這時候熱菜也上了桌，注意力明顯有些分散。看到毛腳女婿出場效果不佳，孫莉媽媽明顯有些不高興。
“呃，喜歡喝什麼？洋酒有芝華士喝訓軒尼詩，都是自己公司裡拿來的。”
“白酒有五糧液，茅臺我們桑海人喝不大慣就沒準備。”
“花雕和啤酒都有，想喝什麼都在保鮮櫃裡隨便拿。”
蒲素客氣的招呼着，蒲泓在幫忙遞着酒水。
“這個是這裡的老闆，小蒲的親姐姐，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氣……”
孫莉媽媽見縫插針，顯擺着女婿的家境優越。
“菜式口味有什麼吃不慣的，鹹了淡了和我說，我關照廚房重新做。”
蒲泓也客氣地和兩桌人打着招呼。
“小蒲，你公司裡那麼多酒，堆成山一樣，怎麼就帶了兩種洋酒？”
孫莉媽媽假裝責怪蒲素不懂事。
“大部分的味道我們喝不慣的，就這兩種桑海人還喜歡喝一點，所以就……”
蒲素也配合着丈母孃作了一番解釋。
“喜歡喝的話，多少都有，今天也準備了一箱。”
等酒都倒好，老孫站起來說了幾句，大意是這次來擡匆忙，又有買房大事在身，所以一直沒和各位親友聯繫，明天要走了，今天叫大家過來聚聚陪個罪。
以蒲素對自己老丈人的瞭解，這番話多數丈母孃提前逼着他排練過的。否則莫名其妙請一頓飯，顯得師出無名，炫耀也是要講點策略的。
店裡準備的菜，分量自然是足的。只是孫家這些親戚下箸如雨，只消一會竟有幾盤都已經見了底。
蒲泓在旁邊一看苗頭不對，連忙通知老餘繼續加菜，否則肯定是不夠吃的。
這場面也不能怪蒲泓準備不周，她是按照高檔酒席精細這個要求佈置的這兩桌菜。上來的菜幾乎沒有肉類，都是河海鮮爲主。
要是一人來一塊大排，那肯定沒幾塊就吃飽了。而龍井蝦仁這種菜，一人兩勺子就見底，還感覺像是沒吃出味道。
蒲素看他們吃的快活，就也沒敬酒，和孫莉嘀嘀咕咕說着親熱話。程瑤在上菜的時候，表情到是有點怪怪的，一般人注意不到，但是在蒲素看來是有點嘲笑的意味。
這不禁讓他有點光火，覺得她忘了分寸，簡直是沒有規矩了。
吃了一輪，趁着上菜的間隙，蒲素帶着孫莉給外婆敬酒。老外婆說着剛波話，蒲素也聽不太懂。
實際上整個席面上，孫莉媽媽家人幾乎就沒說過幾句說桑海話。除了剛開始彼此打招呼還開着桑海話，接下來一熱絡幾乎全是飈着剛波話。
貌似他們在桑海生活，說剛波話到是比桑海話更加自在。
然後蒲素和孫莉的幾個舅舅和阿姨敬了酒，知道他們這一家幾乎不是啥好人，沒少給孫莉吃苦，蒲素也就是流於應付，打了個招呼喝一杯就結束了。
沒想到孫莉的小舅舅到盯上他了，一直打聽他在哪發財，做什麼的，蒲素礙於人多也一一告訴了個大概。
最後他硬是要了蒲素一張名片，說是過幾天有空到他公司去看看。
“我不一定在桑海的，在粵東時間也比較長。你去之前最好給莉莉打個電話問問我們在不在。”
蒲素和那個討厭的小舅舅說着。
“哦，莉莉在公司裡啊？”
“不是，她有大哥大的。”
蒲素不在意地的說着。
“莉莉老早就有了大哥大了，在香山她也是經理。那個大哥大好小的，和他們姐弟兩都一樣的呶。”
孫莉媽媽不放過任何一個顯擺的機會，叫孫莉從包裡把電話拿出來給舅舅記個號碼。
“哎呀，有出息有出息的，莉莉看不出啊，幾年沒看到長這麼大了……”
“以後小娘舅說不定要指望你呢，現在廠裡下崗了，我們這種沒文化的工作也不好找。”
那個小舅舅一臉欠操的鳥樣，一點數沒有，在那裡擺着老資格。
“莉莉到桑海住在我們家裡的時候，才這麼高，眼皮一眨現在都這麼高了。”
小舅媽在旁邊比劃着孫莉當年的高度，浮誇地追憶當年。大概是提醒孫莉不要忘了當年在滬時，寄人籬下的那段經歷。
孫莉聽了只是尷尬的笑着，根本就回應他們的意思。
蒲素也是淡淡看着桌子上的這一切。如果說這個舅舅舅媽當年有個做舅舅舅媽的樣子，那麼現在該孫莉這個外甥女做的，自然他們都會做。
只是在孫莉的記憶裡，這對夫妻完全不顧親情，孫莉在桑海時老孫夫妻是給了足額生活費的，結果孫莉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連頓肉都難得吃的上。
所以，看到他們現在想動腦筋，假如孫莉動搖，回去後蒲素也一定會給她洗腦。只是現在孫莉的態度很讓他滿意，這個小姑娘非常有原則。
“要不是那時候吃了苦，說不定莉莉還能再長兩公分。”
蒲素不無遺憾地想着。
之前他們吃的太猛，蒲泓驚駭之下加的菜又多，到後來桌子上鋪的都是菜。人力有窮盡，接下來孫家親戚看着滿桌的菜沒有了初始階段的狀態，畢竟眼睛大肚子小。
“這麼多菜，怎麼吃得了啊，浪費浪費。”
上完廁所，鬆了褲帶的大姨娘揉着肚子從衛生間出來說道。
肚子吃飽了，順理成章就是攀談。這下重點到了孫莉買房這事上，孫莉媽媽早就在她的拎包裡準備着購房合同，只等談到這個話題就拿出來給大家傳閱。
“呶，這張是發票，還好全款打了個折，不然要41萬多……”
“看到伐，是莉莉的名字，小蒲心疼我家莉莉，說是先買一套給她報戶口。以後讓我和老頭子來住，我們桑海現在不習慣的，最多到時候來幫她們領領小囡……”
孫莉媽媽此時意氣風發，幾十年的憋屈彷彿一掃而空，眼神發光拿着房型圖跟她的親戚說着房型方位。
“到辰光交房，你還要請我們的，喬遷之喜。”
大娘舅羨慕地說道。
“再過段日子，莉莉差不多就要結婚嫁人了，雙喜臨門。”
小舅媽也識相的說着恭維話。
“阿姐再過幾年就要看到重外孫了，三喜臨門有福氣哦……”
那個不怎麼說話的閘北姑奶奶，對着孫莉外婆笑呵呵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