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莉不管是爲人處世也好,或者是個人品味都從這次的休息區設計體現出來了,那就是莊重沉穩和大氣。關於這一點,連阿嬢以前一起住在太子公寓時都說過,這一對小年輕像是生反了性別。
蒲素喜歡別緻,而且非常注意細節處理,細心的不像是個高大的男孩子。很多理念上就像是流行的撞色設計,他喜歡拼接。俗和雅,土與洋,東方和西方的結合。山西老榆木的炕桌,上面擺着威尼斯進口來的茶具。明清時期的進士牌樓對面是日式的枯山水造景,他喜歡用這種表現形式來營造一種他想要的氛圍。當然,蒲素一直沒系統學習過,完全是憑着本能和個人喜好折騰,很多佈局在日後看來都是非常粗鄙的,甚至是譁衆取寵。
只不過就算他多年以後去同濟系統的學習了建築設計,在以後他幫朋友和自己改造老房的過程裡,早期的這種特點還是存在,只不過相比現在更加隱蔽,也裝模作樣的賦予了所謂文化內涵。
蒲素很多方面確實是很細心,遠遠比孫莉要細緻。甚至有些事情上,和蒲素相比孫莉反而像是個爺們,很多事情上面她很少注意,也不怎麼留心。這也就是蒲素在外日子過的那麼滋潤的主要原因,如果孫莉是個很細心,或者是有點計較的女孩子,蒲素和她走不到今天。
而且重要的是,孫莉並不是存心告誡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將就着把日子過下去。實際上她真的沒那麼多想法,蒲素告訴她在外面要忙工作、忙應酬以至於晚歸甚至夜不歸宿她都相信。畢竟兩人在一起時間也不短了,她知道蒲素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雖然這時候已經很久沒對她說過什麼醉人的情話了,但是行動勝於一切。這個男人能爲自己做的,幾乎是沒有保留的都做了,車子、房子、珠寶……她清楚的知道,相比自己,甚至蒲素自己到現在名下什麼都沒有。
只是雖然大多數財產實際上都在她名下,實際上具體有哪些她自己都不清楚,因爲從不操心。她當然不會做對不起蒲素的事情,也相信蒲素不會對不起她。所以連身份證證件這些原本擺在蒲素這裡的,現在都放在公司郭娟那裡,方便公司隨時取用。
對於孫莉來說,她的整個世界在認識蒲素以後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原本一個不說卑微、卻實在不算體面的迎賓諮客,到現在開着自備跑車在桑海的高等學府裡求學。以前連桑海都沒法生存,如今只要自己點頭,立刻就可以出國進修,而且是去法國這麼遙遠的,過去只在電影電視裡看到過的發達國家。
她和蒲素之間當然有着很深的感情,蒲素一路走來雖然具體經歷了什麼,他不願意多說,只是孫莉再單純也明白,哪裡會那麼輕鬆。而且說起來,蒲素的家世也是落魄,和自己的工薪家庭比起來幾乎沒有什麼差別,原先她還以爲蒲素的父母幫了忙,只是住在一起才知道,公公和婆婆都是甩手掌櫃,上進心遠遠不如自己的媽媽。那麼他們現在過上的日子,差不多幾乎都是靠着蒲素一己之力達到的。每每想起,她也心疼自己的男人,一直想幫點什麼,哪怕幫不了,也不去給他添亂。
這次出國進修她是絕對不會去的。以後肯定還有這樣的機會,她自己也覺得這個時候出去,對她來說意義不大。等她覺得自己積累夠了,到時候和蒲素一起出去看看,這纔是她心裡的真實打算。
蒲素見她態度很是明確,也就不多說了。只是孫莉會出國這個選項,自此以後一直縈繞在他心頭。原本從沒有想過的事情,突然就這麼出現了,而且一旦知道了有這麼個選擇以後,就很難再忘掉了。就像是一扇門,沒打開的時候不知道那是什麼,當你知道那是一扇門了以後就總是忍不住想推開看看,門的背後是什麼。
遛完狗回到家,陪着蒲素帶着愛犬巡邏了一圈以後,把它兩留在院子裡,小夫妻就上了樓。在院子裡蒲素是從來不拴着人頭馬和萊昂的,第一限制住它們不人道,而且都栓上了,哪裡還起到看家護院的保安作用?膽敢在夜裡闖入的可以說就算是被攻擊了,那也是咎由自取。周圍隔壁鄰居早都知道蒲家養了兩條兇獸,不會偷偷摸摸不打招呼就翻牆進來,敢來的都是不開眼的小毛賊。好在桑海的治安一直以來在全國都算是排在前列的,一直也沒出現什麼情況。
兩人洗漱好以後,蒲素的酒勁一發散,很快倒頭就要睡了。迷迷糊糊中聽到孫莉說明天她要去秋香花園給所有員工量尺寸,制服樣子已經畫好了。蒲素實在是堅持不住,只是嗯嗯呃應付了幾句,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孫莉居然起的比他還早,牀上已經沒人了。到了樓下才知道,她和阿嬢一起去買早飯了。孫莉和婆婆梅芳遠遠沒有和阿嬢親近,大概以前在太子公寓一起住的原因,阿嬢也不像是把她當成孫媳婦,而是當成孫女對待。除了父母那邊,孫莉從小也沒從隔代長輩那裡體會到什麼親情,所以也把阿嬢當做自己的奶奶,一口一個“阿嬢”叫的也是非常親熱。
阿嬢的幾個拿手私房菜和香道這些都傳給了孫莉。梅芳沉迷於追劇,而且生性不是個勤快人。而阿嬢也很老派,不願意讓兒子在廚房忙活,所以一家人的飯菜,都還是阿嬢每天親自掌勺。不得不說,以前大戶家庭的人生活細緻。蒲素現在有條件了,在飯店裡幾乎什麼都吃過了,餐桌上的擺盤這些也見多了。但是他認爲那是在外面,家裡生活之前在南州一直老蒲他們都是馬馬虎虎的。
比如別說擺盤了,簡單的從炒鍋裡把菜盛到盤子裡,盤子邊上難免會有湯汁,在南州家裡哪管那麼多,這又有什麼?不就是吃的嗎?而在桑海不一樣,阿嬢每次都會拿着餐巾仔細的把盤邊擦一圈,至於擺盤,最簡單的也要用筷子把菜扒拉出一個圍着盤子的造型,中間稍稍凹陷,有點像是富士山那樣的火山造型。其實很不費事,也就是一兩分鐘的功夫,但是在蒲素看來就顯出很不一樣。他認爲正是這些細節才顯得講究,而老蒲他們以前做飯安全就是糊弄。
這個小小細節,折射着生活態度。而他一直就想做這樣的細節上都考究的男人,事實上他一直都在學習,從每個人身上學習他覺得講究的地方。之前在孟菲斯幫忙,沒幾天就學了人家買單的做派。現在和郭娟、孫莉她們這種熟悉的人出去,她們都知道蒲素是不付賬的。
反而和仇子英在一起,總是要去買單讓他很不滿意。剛搬到太子公寓的時候,在抽屜裡就給她留了五萬塊錢,不知道是她不懂事還是怎麼,從來沒主動付過賬。蒲素也懶得教她,那樣代表着還會有個長期關係,既然心裡已經做了打算,他根本懶得在這方面對她進行默契培訓了。
趁着孫莉不在家,他摸出大哥大主動給仇子英打了過去。電話裡有幾個未接電話,看時間是仇子英下飛機以後打的。他回家就把電話留在樓上,所以沒聽到。
仇子英大概還在睡覺,大哥大關機,蒲素又撥了座機電話還是沒人接。這纔想起,她是讓他父親來接機的,昨晚應該回家了。大概晚上偷偷找個機會溜出來給自己打電話,回家又把電話關機了。
既然電話打不通,蒲素也就直接出去遛狗,一人牽着兩條出去。等他回來以後孫莉已經和阿嬢回來了,看到蒲素帶着它們回來,生氣的訓斥着它們耍滑頭。原來孫莉今天起得早,早早就出去帶它們放過風了。而蒲素要那繩子帶它們出去的時候,難怪看到兩個小傢伙先是互相看看,然後才又表現的和以前一樣興高采烈,大概覺得今天是福利日。
蒲素看孫莉指着它們腦袋訓斥,兩個小傢伙都耷拉着腦袋不敢正眼看人,眼神躲閃,,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和孫莉說算了算了,它們又不會講話,沒法表達自己已經出去過了。再說也沒什麼,就當自己去散個步。
早餐桌上老蒲還沒開吃就表現的迫不及待,今天去花鳥市場是要辦正事,和他平時漫無目的的閒逛不一樣。一邊和兒子交流着需求,一邊給出了不少建議。阿嬢只能沉默的吃早飯,食不言寢不語這個規矩,現在基本作廢,她要是繼續開口制止,只能是大家心情都不愉快。兒子根本不買賬,而孫子她不捨得說。蒲素能看出阿嬢不適應,但是在這方面他也不願意遷就,一家人現在最多的交流機會就在餐桌上。如果這個時間點不能說話,那簡直就和部隊輪訓隊食堂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