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華富大酒店的客人很多,拖着行李箱說着白話的客人來來往往。大堂正中央幾個工人正在豎起一棵巨大的桃樹,應該是在佈置酒店春節期間的裝飾。
咖啡吧座位旁邊又來了幾個客人,服務員拿着餐牌正在熱情的招呼。看着對面的郭娟嘴巴開合正對着他說什麼,蒲素卻什麼都聽不到。
這一刻周邊所有的熙熙攘攘,在他的世界裡都自動消音。只有圖像,沒有聲音。
好像從記事開始,他的身邊只有奶奶和姑媽。三個比他年長很多的表哥只會作弄自己,而那個嗜賭成性的姑父則當他不存在,很少和他交流。
等稍大一些印象裡第一次見到蒲泓,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而老蒲和梅芳之前自己也是完全沒有記憶,只是被接回南州上學後依靠天生的血緣很快就親密了起來。
然後就是每年起碼一次的車站送別,放假的時候去桑海時他不捨得離開南州的家人。往往火車開了,自己靠着窗戶還能哭很長時間。
而在桑海等到暑假結束要回南州時,又因爲捨不得離開奶奶而提前幾天就開始悲傷慟哭。奶奶安慰他時總說:“囡囡,伐哭。等到放假就又來了……”
奶奶說的沒錯,到了下個學期就又是同樣的一個順序輪迴。彷彿從記事開始自己就像是隻候鳥,記憶裡總是充滿着離別。
之後考上了中專又離家當兵,退伍後沒安穩兩年現在又被迫跑路。自己似乎永遠不能有計劃,總是被動地在各種不可抗力中顛沛流離。
“喂~喂!”
郭娟看到對面的蒲素眼神失去了焦距,對她說的話也沒有迴應。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才把蒲素從失神的狀態中拉了回來。
“呃,你說什麼?”
“你剛纔怎麼回事?老夏在前臺,我把他叫過來一起坐坐?”
“剛纔走神了,你叫吧,見見也好。”
郭娟走後,緩過神來的蒲素整理了下思路。過一會郭娟帶着一個三十多歲皮膚挺黑,相貌普通的中年人過來了。
“蒲素,這是我們夏老師。”
“夏老師,這是我朋友蒲素。”
郭娟給他們兩人做着介紹。
“您好,夏老師。早就聽到他們說起您,學生們都很崇拜您呢。今天總算見到了。”
蒲素禮貌的站起來主動和夏老師握手。
“不客氣,快坐快坐。什麼時候來的香山?”
夏老師客氣的迴應着。
接下來兩人聊了聊南州各自之前居住在哪,蒲素髮現老夏父母開了個牛肉粉絲店,正在童小炎家附近。
“童局長家女兒是你同學啊?她從小就在我家吃牛肉粉絲。嘴巴刁的很,只吃粉絲不吃肉……”
“她現在在銀行上班吧,你在?……”
老夏發出問詢的表情。
“我後來沒畢業就去當兵了,現在回來在南聯集團,就是童小炎介紹的。”
這種事情上蒲素不想撒謊,沒必要。
“南聯好單位啊,也辦了箇中專吧。在香山還習慣嗎?這裡氣候和我們差別太大了,我到現在都不適應。”
“我覺得還行,不冷。再說不適應也要適應,這次單位派來催款,催不到回不去……”
“夏老師,能租到房子嗎?蒲素想在香山租個房子。”
郭娟從服務員手裡接過咖啡杯,端到老夏前面說道。
“你想在這裡租房子?”
“是啊,單位出差補助一天就30。這裡20的旅社根本沒辦法住,本來以爲幾天辦完事就回去了,沒想到這邊躲着我說領導出差去了,現在也只能耗着了。”
蒲素在郭娟去叫老夏的時候已經想好了說辭。
“30一天不低了,我在這裡待着補助更少,咳……”
老夏大概覺得當着郭娟面說這些不妥,硬是把下面的話憋回去了。
“這裡人賊的很,不老實。不像我們南州人實在……”
老夏準備另起話題。
“夏老師肯定有辦法,我們房子不都是你和華富要的嗎?能不能幫幫忙?”
郭娟目的明確,不和自己老師扯有的沒的。
“這裡老城區都是老房子,不要錢你也不會住。我們剛來也找了很久……”
“不過樓房現在到是正好有一套。”
“220一個月,就在對面三樓。傢俱都有,就是沒電視機和冰箱。但是睡個覺沒問題。”
老夏看着蒲素說道。
“太好了,要求不高,出門在外能睡覺就行了。就知道夏老師有辦法……”
蒲素說着恭維話。
“那是啊,你也不看看是誰的老師……”
郭娟幫着敲邊。
“呵呵,哈哈,郭娟你這說的讓人笑話,我就是個小老師……”
看的出老夏有點得意。
“夏老師,那房子能看嗎?”
看到老夏笑眯眯很受用,郭娟順勢問道。
“我剛看過,鑰匙就在我這。本來是想讓沙溪那裡的王老師搬過來的,王老師她女同志膽小,一個人不敢住。”
“我還準備要把鑰匙退掉呢,華富人事部找的房子。”
聽老夏這麼說,蒲素心想這是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現在能看房子嗎?能定我就定了,明天正好退房。”
“什麼?你在華富住?多少錢一天。”
“我找羅美娟訂的,200一天。”
郭娟告訴了老夏。
“嗯,這個房價也還好了,不過我要找他們老總訂更便宜。郭娟你怎麼不找我呢?”
“這小事哪敢麻煩您啊,原本以爲住幾天就回去了。剛和家裡彙報,那邊交代不收到欠款不能回去,所以……”
“走,房子就在對面,現在就帶你們去看看。”
老夏也是個爽快人。
“不急,您再歇一會,把咖啡喝了再去。”
“不喝了,喝不慣這東西。”
聽到老夏這麼說,蒲素和郭娟更是巴不得,跟着老夏就起身出去了。
房子確實就在對面,以前還沒注意到對面一排小飯館的後面有一棟孤零零的樓房。
估計是拆遷安置房,環境很是髒亂差。就在江邊,大概有60多平米的兩房,就是客廳很小,只能擺個吃飯桌子。
蒲素看看房間裡衣櫃、西式牀和桌椅都有。就是洗澡沒熱水,其他電器也一樣都沒有。
“怎麼樣?”
老夏問道。
“很好,我覺得還行。郭娟你看呢?”
其實蒲素真心覺得不怎麼樣,但這也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又不是我住,我過幾天就回去了。我覺得還不錯……”
當然在她看來還不錯。這房子其實和郭娟在南州的家差不多,可以說同樣都是家徒四壁。
“夏老師,房租怎麼交?”
“三個月一交,不住滿也不退,下個月開始算。酒店找的房子,押金就不用了。”
老夏剛說完,蒲素就從兜裡把錢掏出來數了700塊錢給了老夏。
“不再看看了?其實不着急的話,我可以讓華富再找找……”
“不能再麻煩您了。就算找到的再好也不是咱們的房子,就是臨時住住。現在一天200,多住一天就是一個月的房租。”
蒲素說的也是實話,總比明天開始和學生們住宿舍強。
“嗯,也是。那我收錢了啊……“
老夏數完錢後,從口袋裡準備找零錢找給蒲素40元。
“這怎麼行?一碼歸一碼,錢一定要搞清楚。”
看到蒲素阻攔他,老夏態度很是堅決。看他手忙腳亂沒摸出四十元,後來還是蒲素自己拿出零錢再找郭娟湊了10元,給了他整好660元。
“第一次見夏老師就幫那麼大忙,我們去帝皇殿吃飯。”
等蒲素拿到鑰匙,三個人下樓時蒲素髮出了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