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這標題我想了15分鐘了……

吳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還有一段感情!離婚之後,翟向陽又開始了一段感情!一個男人用PUA那些手段騙了她,以至於她下落不明——是被害、自殺,還是精神失常走失,不得而知。總之,在翟向陽失蹤半年後,一向關心她的哥哥辭職……”

吳端看了一眼閆思弦,之後的推測,兩人的想法是一致的,因爲閆思弦的眉頭舒展開了。

但他還是將話說完了。

“……辭職後,翟陽花了些時間追查那個傷害了他妹妹的男人,但進展並不順利。

出於某種壓力或契機,他開始向所有組織和積極參與PUA培訓的人展開報復。”

“差不多,我也這麼想的。”閆思弦道:“連環扣啊,剛挖出來一個翟陽,卻還有一個藏在更深處的。”

吳端將車停在一家麪館門口,“咱們的調查挖到這程度,可以告一段落了。

畢竟逼迫吳亦彥跳樓的是翟陽,他纔是咱們追捕的目標,先找到他,再……”

“不好意思,”閆思弦晃了晃手機,“我已經把相關情況發給笑笑和負責勘驗翟陽家的兄弟,讓他們留意這個新出現的神秘人……”

話說到最後,閆思弦低頭笑了一下。

“你幹啥?”吳端跟在他身後往麪館走。

待兩人落座,點完了餐,閆思弦才解釋道:“就是突然想到一個畫面。”

“啥?”

“咱這要是《柯南》那樣的動漫,這個案件裡小黑人的出場頻率可是相當高。”

吳端縮了縮脖子,“別提他,童年陰影。”

閆思弦饒有興致道:“你還怕那個?”

“小時候誰還沒被他嚇過啊,我記得有一段時間,嚇得我晚上不敢睡,總覺得那玩意兒不是在門後藏着,就是在櫃子裡,要麼就在牀底下……小黑咧着嘴笑的經典畫面,哪兒那麼容易忘。

後來我就把家裡養的狗放屋裡,天天晚上陪着我。我家那狗不帶客氣的,每次半夜醒,就發現它不知道啥時候鑽我被窩了。

有狗陪着倒是能睡着了,可是農村的土狗身上長蝨子……結果就不用我說了吧,泡了一夏天藥澡,還剃了個光頭,和尚修仙似的。”

“噗……”閆思弦表示那畫面不敢想,不敢想啊。

“上次去你家,沒見有狗啊。”閆思弦道。

“丟了。”吳端表情有些落寞,“狗最忠心,不會自己走丟,小時候我媽騙我說它走丟了,後來長大我才明白,肯定被人抓走吃肉了。

那之後也有幾次養狗的機會,想想,算了吧,我有什麼能力爲一條命負責?”

熱騰騰的面上了桌。

吳端笑笑,“快吃吧,吃完了還要去走訪翟陽父母呢。”

閆思弦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話。

等見了翟陽的父母,兩人卻發現,他們並不似想象中那樣可怕。

那是一對單看外貌乏善可陳的夫婦。

確切來說,應該是老年夫婦,但因爲染了頭髮,滿頭的黑髮又讓人沒法將他們劃撥到老年人的範疇中去。

讓兩人印象最深的,還是老兩口凌亂侷促的家。

不是年輕人不愛收拾的那種凌亂,而是家裡實在堆了太多東西。

粗略一看,餐廳靠牆放着三個編織袋,裡面淨是踩扁了的飲料瓶,幾個塑料油壺排在餐桌不常坐人的那一面下方,若是湊上前去聞,會發現裡面的黑色液體都是醬油和醋。

他們還在吃散裝的調料,而不是超市裡售賣的瓶裝調料。

除此以外,屋裡但凡能堆放東西的地方,全是堆滿的,目力所及的環境讓兩人覺得身陷一輛超載的貨車內。

看來,老兩口不僅生活簡樸,還有囤東西的習慣,自家舊破爛兒不捨得扔,走在外頭看到能賣錢的破爛兒,還要往家撿。

在吳端亮出證件後,他們的態度始終誠惶誠恐。

老太太小心翼翼地給兩人讓座,又小心翼翼地支使老頭子給兩人泡茶,還刻意強把家裡的好茶拿出來,退休前從單位主管那兒偷拿的好茶。一點看不出欺負人的架勢。

民怕官,上欺下,硬欺軟,特色傳統在這兩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吳端有些看不下去,讓兩人別忙活了,待四人全都坐定,他問道:“您兒子,翟陽,最近回過家嗎?”

老兩口面面相覷。警察上門,他們的第一反應,是爲了女兒失蹤的事兒,萬沒想到率先被提及的竟然是兒子。

兩人既迷茫又焦灼。

“陽陽咋了啊?”老太太問道。

吳端沒回答,而是換了個問法。“他最後一次回家是什麼時候?”

老太太六神無主地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訕訕地挪了挪屁股,“那什麼,他挺長時間沒回家了。”

“那電話聯繫呢?”

“也挺少的。”

吳端眯了一下眼睛,“鬧矛盾了?”

“沒有沒有。”老兩口一起擺手搖頭。

老太太忙接過話頭道:“他就是忙,忙着掙錢……年輕人嘛,忙點好。”

跟兒女關係不睦,在他們看來是很丟人的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對外承認。

然而,此刻已經由不得他們顧及個人臉面。

吳端嘆了口氣。

“你兒子也失蹤了。”吳端道:“確切來說,是潛逃。”

老兩口愣了足足十秒,還是老爺子先回過神來。

“啥?”老爺子的屁股又挪了挪,“啥潛逃啊?”

“就是犯了罪,逃了。”

這回,老爺子乾脆站起身,在屋裡踱着步。

“不可能!不可能!”老太太的聲音尖銳起來,拿出了吵架的架勢,“你們啥意思啊?”

吳端問道:“翟向陽離婚以後,一直在哥哥家住,是嗎?”

提起女兒,老太太癟了癟嘴,“是啊,咋了?”

“去年翟向陽失蹤,你們曾經報警,也沒錯吧?”

“她……她一直跟我們合不來嘛,我們以爲她是爲了爭一口氣,走了。”老太太向老爺子招招手,“你說啊,是不是這麼回事兒?”

“嗯。”老爺子點了下頭,“那回我們和陽陽打電話,提起閨女,說了幾句——本來就是嘛,當初不讓她嫁那個人,她偏不聽,結果呢,年輕輕就離婚了,貶值啊,誰還要她?——自己弄成這樣,還不讓做父母的說兩句了?

跟她哥說了兩句,也不知道咋就讓她聽見了,在電話那頭又是叫又是罵的,還說什麼沒我們這樣的父母,聽那意思,要跟我們斷絕關係唄。

我們那年代,做兒女的可不敢這樣,啥世道啊……”

眼看老爺子要開啓抱怨模式,吳端趕忙道:“那次吵架,是你們最後一回和翟向陽聯繫嗎?”

“是了,那之後沒過兩天,陽陽來電話,說他妹妹不見了,要報警。

要我說,不用,我生的閨女,心裡能沒數?從小就倔,愛跟人賭氣,這準是跟我們吵完架,自己出去闖了,不闖出個人樣不會主動聯繫家裡……結婚時候不就是這樣嗎?說啥也不回來,她真回來了,服個軟,家裡能不給她臺階下?”

吳端深感這話裡有水分。他和閆思弦對視了一眼,默默在心中嘆氣。

這世上,大部分家長都不明白,他們只是自以爲了解孩子。

“那翟向陽失蹤以後,翟陽有沒有什麼變化?比如……花費很多精力找妹妹?”

“有啊。”老太太道:“工作都不幹了,真死個氣人啊……閨女真是討債鬼,一個人日子過不好,自己活該,連她哥一塊坑,這不是作孽嗎?我就當沒有這閨女,白養啦……”

還是老爺子記起了重點,他重新坐在老太太身邊,伸手在老太太胳膊上拍了一把,讓她閉嘴,然後問道:“警官你們別開玩笑啊,我們家陽陽……他咋了?”

“我們有理由懷疑……”吳端猶豫了一下。

閆思弦察覺到了他猶豫的原因,利落地接過話頭道:“我們有理由懷疑,他一直在追查妹妹的下落,並且查出了一些眉目,因爲他已經着手對一些人展開了報復。也正因爲如此,翟陽現在身處險境。

簡單來說,他跟一些很危險的人發生了不愉快,現在人又找不到……”

閆思弦這一套說辭,可謂滴水不漏。

他沒撒謊,只是隱瞞了一部分事實,放大了另一部分。他深知,此刻最要緊的是找到翟陽,警方需要老兩口提供兒子可能的去向,而不是隱瞞去向,爲兒子的犯罪行爲開脫。

果然,意識到兒子有危險,老爺子又開始踱步。

“……所以,請你們仔細想想,翟陽最近有沒有反常行爲,他可能去哪兒……”

老太太聲淚俱下,心啊肝啊地嚷嚷,還一把抓住了吳端的手,語不成句地求吳端救救她的寶貝兒子。

“行了你,閉嘴吧,吵死人。”老爺子瞪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卻哭得更兇了,甚至委屈地整個人從沙發上滑到了地上,邊哭邊蹬腿,吳端坐立不安,扶又扶不起來——伸手扶她,她一個勁兒地往下墜。

“倒黴玩意兒!”老爺子又指着老太太罵了兩句,煩躁地對吳端道:“我說實話吧,兒子跟我們關係也不好。

他找的女朋友,我倆看不上,吵了幾回。

可這也叫事兒?我們不也是爲他好嗎?他妹妹就是前車之鑑,不聽父母的話,結果呢?……”

很難想象,這對父母心中究竟有多少怨氣和自以爲是,到了兒子性命攸關的時刻,還能跑題,一味替自己辯解。

或許,溝通實在太少,他們有太多話積攢在心頭。

這樣想着,吳端又覺得他們可憐。

閆思弦控制情緒的能力則更勝一籌,受慣了西式教育的他,對眼下這對父母,這種家庭模式,實在理解無能。

他及時打斷了老爺子,“咱們一點一點來說吧,先從翟陽辭了工作開始,你們怎麼知道他辭工作的?”

此刻,老太太的大哭已經變成了低聲抽噎,她搶着答道:“就我們樓上的,有一家想送孩子出國,知道我兒子是搞教育培訓的,有出國英語這一塊,來找我打聽。

鄰里之間,互相幫忙唄,我就跟他說陽陽在哪兒上班,讓他們帶小孩兒過去,報翟陽的名兒,興許還能打個折啥的。咱是出於好心啊。

後來又見面,我還追着人家問去了沒有,啥情況,結果……呵呵,搞得人家還怪不好意思的,跟我說去倒是去了,可我兒子早不在那兒上班了。

哎呦餵我這張老臉啊,可算掉地上了。

兒子換工作,我還是從鄰居那兒知道的,什麼事兒啊……

那天我倆就去陽陽家裡,跟他理論了一通。

他是魔怔了,徹底魔怔了,非說他妹讓人給害了,我們是真勸不動……”

吳端打斷她道:“翟**體怎麼說的?他有沒有提起妹妹是怎麼被害的?”

“我們也問了啊。”老太太兩手一攤,“我們不是那種不講理的父母,只要他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哎!是,我們是說了點狠話,跟閨女斷絕關係啥的,可那畢竟是自個兒的孩子,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真有個三長兩短……哎!”

直到此刻,吳端才從垂淚的老太太身上看出了一個母親的樣子。

她習慣了刀子嘴,將豆腐心藏得太深,又或者,她不能往那壞處去想,一想,精神支柱就要坍塌了。

她對子女的愛,既懦弱,又鋒利。

“所以,就爲什麼認爲妹妹是被害,翟陽最終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吳端問道。

“沒。”老太太搖頭,“不會吧……應該不會,我的倆孩子,都老實,從小就不會惹是生非,那些壞事……不會的,不會找上她……”

“那之後呢?你們又見過面,或者通過電話沒有?”

老太太又是搖頭,神情十分落寞,“過年也不回來……哎!”

老頭子卻插話道:“那個小兔崽子,年三十那天給我來了個電話。”

說話時,他偷偷瞄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臉詫異,一瞬之後,她整個人從地上彈了起來。

“我咋不知道?陽陽打電話我咋不知道?你爲啥不說?!”

她尖叫着撲向了老頭子,要不是吳端在旁拽着,此刻老頭子的臉恐怕已經被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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