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場景,只有兩個人,只有他和她,孫少曾經幻想過,也曾失望過,現在實現,卻沒有想象中那種感覺,因爲現在的雯雯,不是真正屬於他。
“是,城市的生活,總是有太多的希望,也有太多的失望,會讓人適應不過來,不管好的還是壞的。”孫少附和着,還是說得那麼神秘。
雯雯覺得這不能好好聊天了,完全就是兩個人好好說話,偏偏要說得那麼深奧。
不過雯雯既然要把他單獨約出來,當然有事情要對他說,算是聊天,也算最後的結局,有些事情,必須要說清楚,而且還要當面的。
“之前把你的車給弄壞了,現在又把它弄丟,真的很抱歉,但是現在沒法對你賠償,等找到袁大寶以後,我會把車子修好,然後歸還給你。”雯雯雙手拉着衣服,顯得有些讓人憐憫。
孫少想要聽的,不是她說什麼道歉,要是她願意,哪怕送車送房給她都願意。那輛豪車跟她相比較起來,根本就是冰山一角。
“他不是你男朋友是吧?”孫少看着她,別有深意。
雯雯知道他問的是什麼,終於還是發現,終於還是問出來,同時她也害怕他不會對自己死心,但她告訴自己,她已經有了澤文彪,心裡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那不重要。”雯雯看着大樓下面的夜景,不想回答孫少問題。
但孫少步步緊逼,繼續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他是誰?讓我對你死了這條心。”
“就當我從沒走進你生活,你人很好,你會找到更好的,我們永遠都是很好的朋友,對吧?”雯雯看着他,等待他回答。
他有點心碎,爲什麼永遠都是這句話?他要的答案不是這個,他正想要一個機會,但他和她之間,只差一種感覺,並非無情無義,對了,就是對了。
錯誤的兩個人,就算天天黏在一起,也不可能會有結果,人一輩子那麼長。
“他是誰?”當孫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說明他的內心已經徹底崩潰,他沒有覺得還有什麼機會,再也沒有,就當這樣,永遠這樣,他只想要知道,他到底輸在哪裡?
雯雯一個甜美的笑,救贖不了讓他死心的能力,只會讓他更加心痛。
但他誓死要知道她一直支持那人是誰的時候,雯雯不再笑了,這讓她很心痛,她轉身回去,繼續看着城市街道輝煌,燈光掩映下的精彩。
車水馬龍。
“他還在監獄,”雯雯終於說了出來,“但我相信,不久的不久,他就會出來,我也相信我的等待是值得的。”
她這麼一說,孫少完全沒有想到,意外的意外,寧願去愛一個關押着的人,也不願意接受在她身邊新的人,那應該是一種堅不可摧的感情。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罪人,何必還要苦苦拆散人家,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對不起。”他現在能說的,只有這三個字。
雯雯沒覺得這很讓人傷心,被傷害千萬遍,好了的傷痕又重新癒合,然後再創傷,如此反反覆覆,哪裡還會有什麼疼痛可言,習慣了。
“他有他喜歡做的事情,吵吵鬧鬧就算了,把人打傷打殘,還好那人沒死,要不然也就不只是坐牢那麼簡單,只是關了起來,”雯雯講述着澤文彪的事,“後來那人出院了,警方卻不肯放人,說要十萬塊才放人,我沒辦法……”
說到這裡,孫少全都明白了,接過話來說:“所以你到處打工,湊夠十萬塊,你決心要把他救出來,好癡情的你。”
雯雯就當他這是表揚不是嘲諷,想想也是,這世上怎麼還會有這樣衝感情的人,她大可以裝作不關她什麼事的。
“或許是吧,我也討厭人爲什麼重感情?而且還忘不了過去要開始新的生活,一種靈魂的寄託吧,不好意思。”雯雯低垂,她不敢看孫少是何反應。
“我懂了。”孫少只有這三個字,然後轉身想要走人,卻被雯雯叫住,“那,我們……”
她沒說完孫少接過來說:“沒事,我會好好的,祝福你。”
“你的外衣。”雯雯把他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他。
孫少一個微笑,順手接了過來,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對她說:“對了,車子的事情,我想已經有着落了,我在上面有跟蹤器,手機上面有定位GPS,所以很快就會找到,一有情況,我就會通知你。”
此後,再也沒有以後,那寧願沒有過去。
佇立在原地,又只剩下雯雯一個人了,她不知道該怎麼一個人面對,大寶開着他的車出去,他說的有着落,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找不到大寶,她沒有心思重新開張外賣店的事情,重新開張不了外賣店,她也不會去接澤文彪出獄,失去什麼,得到什麼,又有誰知道。
而大寶,自從他在後山被曹達撞翻車下後山以後,現在的處境,不是那麼樂觀。
後山環山公路不是鬧着玩的,再說還是從山頂翻滾下來,別說是人了,就是再強悍的車身,都會被砸的稀巴爛,但人在車室之內,那結果可能就會不一樣。
但大寶是沒有了任何的知覺。
從中午到現在,差不多過去將近十個小時,十個小時在平時來說沒什麼,而在現在來說,卻是煎熬,從天亮熬到天黑,再從天黑熬到寂寥無人。
後山山腳,那個航髒污濁的地方,永遠都在處理垃圾,永遠都在冒着濃煙黑煙,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垃圾場就會出現一些窸窸窣窣的黑影。
他們是這一帶的乞丐,叫花子。
白天他們出沒時間不固定,有人管着,找點吃的也會引來旁人異樣目光,但他們沒有別的選擇,有的是外來,有的沒人管,自力更生。
這垃圾場是個很大的空間,垃圾堆成山。在垃圾山旁邊修建很大一個坑,裡面總是燃燒着,不是熊熊大火,想熄火卻又熄不了,就算大雨滂沱,也會從燒成黑炭的污濁裡面冒出來黑煙,所謂的星火不能遼源。
大寶的車就從山頂翻滾下來,最後一頭栽進垃圾山,沒了一切聲響。
每晚差不多都是這個時間,牛老頭都會在這裡出現,在這裡尋找生活垃圾,這其實就是他的工作。他的工作很簡單,在常人眼裡看來,這很累,很髒,也很下賤,臭。
但在他看來,這很快活,反正一個命不久矣的人,怎樣過都算了。
他幹活時候有個專門傢伙,他喜歡管它叫“掏財棍”,一直隨身攜帶,說白了就是一根比較輕巧而又容易攜帶的鐵棍子,他用來掏垃圾。
社會上管他這種人叫做,拾荒。也有人管他叫撿破爛的,他更喜歡叫自己,要飯的。
這裡的生活垃圾,凡是用得上的,賣得着錢的,像易拉罐,飲料瓶子,破洗衣機,破手機,充氣娃娃,有時候還能撿到錢,一毛五毛一塊十塊的,甚至五十塊一百的都有,雖然只剩下一半。
讓牛老頭驚喜意外的是,他還撿到過人,是個小女孩兒,那都是十好幾年前的事了,當時的那個小女孩,在他的撫養下,現在要是好好打扮,都是個亭亭玉立大姑娘。
不過牛老頭說好了,這是他的職業,他這輩子要紮根在這裡了。
今天,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戴上口罩,杵着“掏財棍”一拐一拐來到這地方,開始他一晚上的掏財。
若**規劃,把這垃圾場建成貧民窟,那也能養活好多人,不過隨之接踵而來很多的問題,一般的人,解決不了,這關係到民生問題。
牛老頭差不多五米高的垃圾山下開始掏,背上一隻沾滿油污髒黑的蛇皮口袋,充滿着悠久的歷史,想必跟了他很久。只要他覺得有價值的東西,他都會裝進去,他也浪漫地稱那口袋叫“百寶袋”。
來這裡掏財的,不只是他牛老頭一個,垃圾山左右四周都有人進攻,他們習慣性從下面往上面爬,因爲最上面的垃圾才最新鮮,新鮮纔會有更多更大的希望。
新鮮纔會撿到更好的東西。
這些人之間,一般是不會有太多交流的,埋頭各自掏着手上的動作,但要是有人撿到很有價值的東西,比如說一雙半新半舊鞋底破洞的鞋子,或是一個精良的包裝盒,儘管裡面沒有什麼東西,旁邊沒撿到的,都會投來羨慕嫉妒眼光。
咔……嘶……
一道閃電之後,緊接着而來的,是天邊巨響的天雷。
轟……
這樣子看起來,他們又不得不提前手工,不過纔開始半個小時而已。
“哎,他媽的……”有人抱怨着,爬到垃圾山半山腰的時候開始往下往回走。
倒數第二個人磨磨蹭蹭溜下來,走之前取笑老牛說:“老牛,別真像一頭牛鑽進去了喲,打雷下雨回家收衣服啊。”
老牛不跟他計較,他在等待,等待這一聲驚雷,等待這一陣狂風暴雨的到來,因爲白天的事情,他感到愧疚萬分,他遲遲不肯離開,就是心存信念,認爲從上面跌下來的人,還有得救。
他不停往上刨,刨到上面之後又不停想要往下深挖,等到那些人都走光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東西,一個漏氣完畢的車輪胎漸漸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