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風和麗日的上午,袁天順來得不早不晚,時間剛剛好。
“你來幹什麼?”唐茹說得很直接,“我不想見你。”
這句話雖然很傷人,但是袁天順不介意,就算唐茹再怎麼恨他,那都是他的報應,所以他把買來的一大袋東西拎在手裡舉得高高的,厚着臉皮說:“就算你討厭我到骨子裡,也不能跟自己肚子過不去,你不方便……”
蔬菜、水果,還有一大堆乾貨,這是要照顧她的節奏。
“我不要你可憐。”唐茹冷冰冰說完就要把門關上,袁天順跟打架時候一樣眼疾手快,不是差一點,而是四根手指被夾住,即使此刻痛到骨子裡還是沒有叫出聲。
看到這一幕,唐茹心頭突然閃過一絲心疼,然後放鬆了力氣,即使沒有一句道歉,袁天順也覺得是活該,就是唐茹把他殺了也願意,他趁這個時候邁步進去。
袁天順沒有一丁點見怪,全然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水果放在茶几上,然後把電視給唐茹打開,接着把買來的新鮮蔬菜提進廚房,手忙腳亂開始當起大廚來。
“你要幹嘛?”唐茹推着自己堵在廚房門口,一副很不情願樣子。
袁天順給自己帶上圍裙並沒有回頭,懶洋洋的回答一句,“肚子餓了做東西吃,不會打擾太久,吃完就走。”
唐茹知道他這是死皮賴臉,無論說什麼難聽的話他都不會走,總不可能用拖把把他攆走,打又打不過他。
這樣的場景很容易讓人回憶,那個青蔥的年月,那個不好不壞的時光,那個在松北大“阿彪外賣”的歡聲笑語,那個穿上圍裙還真有大廚樣子,那個充滿活力的少年。
想到過去的點點滴滴親密無間,再看現在形同陌路的兩個人,唐茹感嘆世事無常但卻沒有任何辦法,不禁鼻子一酸差點沒有忍住,索性推開自己,免得觸景生情。
“能不能告訴我,高現在情況怎麼樣?”唐茹背對着他,不敢讓他看到現在自己表情。
袁天順聽出來聲音有些變化,只是愣了猜測一下,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現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大礙,但是院方說還要留院觀察直到痊癒,免得留下後遺症。”
“每次都是這句,爲什麼電話都沒有一個?”唐茹聲音很孱弱,小得跟蚊子一樣,但他就像在心裡感受一樣,聽得清晰明瞭。
可是他的回答卻很生硬,“我說了,是留院觀察。”
“留院觀察也不是傳染病,總不會隔離。”唐茹很清楚狀況,但卻不是那麼聰明,有些話不應該說得那麼直接。
袁天順被她逼得走投無路,平時對員工可以侃侃而談,就算再怎麼尖酸刻薄的問題都會找到答案回答,可是唐茹總是讓他啞口無言,只好閉嘴裝作沒聽見,然後在手上忙碌自己的。
他一個人在廚房手忙腳亂乒乒乓乓,唐茹一心只想吳小高現在怎麼樣,可是一不留神就會回到大學時光,無奈之下離開他的視線,把自己推到窗戶邊上,看着一浪接着一浪的海浪,可是思緒還是飛出去,回到大學時光,回到他還是傻小子袁大寶的時候。
那一句承諾,我保護你。
那一句玩笑,他奮不顧身要去爭當學生會主席。
她說的那些他統統全部做到,只是在故事剛剛開始時候就已經接近結尾,這個結尾沒有結束,一等待過去就是十年,這十年,沒法彌補的。
“進來吧,嚐嚐十年歲月洗禮的手藝沉澱。”
唐茹被一個充滿興趣的聲音打斷,不得不從往日思緒之中調轉回來,看到袁天順臉上帶着笑容,端上來一盆熱騰騰的美味佳餚,遠遠聞到味道就來了餓覺。
“你什麼意思?”唐茹此時過去就代表妥協。
袁天順很聰明沒有把自己陷入被動,絕對不會提及過去一個字,故意沒回答唐茹然後回去拿兩副碗筷,兩把勺子擺放好位置。
這熟悉的味道,就算不用親眼看到,唐茹也知道那是曾經自己最喜歡吃的魚,一點也不辣,淡淡清、鮮香,肉感很細膩,魚湯白淨不粗糙,輕輕喝下去一口還能久久回味在嘴裡。
從之前飄出來的味道就能感受得到,他這些年的手藝不僅沒變,甚至還有些長進,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她的口味變了。
“總不能在餓死之前見不到想見的人吧?”袁天順的弦外之音唐茹當然聽得懂,無非就是要她過去吃一點,然後懷念一下過去的時光,再接着下一步。
“死了倒解脫。”唐茹沒有一句好的,還是不願意主動過去坐在他的對面,和他一起享受這豐盛的午餐。
既然她如此固執,袁天順不會害怕她的冰冷無情,“這個世界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悲觀,那就當真成了極樂世界,我們又何必活得那麼不自在。”那就自己動手,主動走過去把她推過來,安安靜靜坐在對面,然後給她舀湯在碗裡。
“嚐嚐,我沒下毒,你看,剛纔我喝了,沒事。”他說話的時候面帶微笑,那種很容易讓人融化的那種。
“沒胃口。”唐茹還是不感興趣。
袁天順繼續糾纏說:“怎麼叫沒胃口?我都聽到肚子咕咕叫了,在美食麪前,那傢伙一向不爭氣。”
“叫喚的是你的肚子。”
“呵呵……”袁天順一聲冷笑,“這都被你看穿了!但我怎麼覺得是你的肚子先叫,然後誘惑我的肚子跟着一起叫,你的肚子太壞了,一定要多吃一點把它撐死。”
“一點都不好笑。”這只是她的一面之詞,其實在他心頭有些漣漪盪漾,更多的是面小
“我講的又不是笑話。”
唐茹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但她畢竟也是一個女人,在她鐵了心要把自己關起來拒絕任何關懷之後,已經很久沒有融洽過。
這頓飯兩個人始終沒有在一起吃,袁天順已經做了很大努力,就在唐茹快要退步時候,一個電話打進來,是陳浜。
“天哥你在哪裡?”陳浜的話語很穩重有很急切,“警察的人來問話,非得要找你,還不好拒絕,說是一定要等到你。”
此時袁天順已經退到陽臺上自己接電話,空留唐茹一人在飯桌上,她的心準備冰釋,袁天順卻沒有給她驚喜,只是在穿上外套的時候說:“對不起打擾了!”
好像在此之前像個老朋友的相處,在那一刻間變得虛無縹緲,離別的時候她沒有一句話,連一個送別的眼神都沒有。
“對了,過幾天我會帶高過來,不會讓你失望的。”他出門的時候最後囑咐。
袁天順並非想挽回那段感情,他深刻明白那已經沒有任何可能,現在的她過得很好,他相信自己的兄弟能給她幸福。
若是有人問他是不是還惦記或想念,他的回答是肯定的,但那和她在一起時兩碼事,回不到的過去只有祝福。
還沒到天寶公司袁天順心頭就有一種預感,前來詢問的警察不是一般警察,這次會很難應付。
當他看到楊威改頭換面出現在面前時有些驚訝,以往的他還不敢有這種勇氣面對自己,但是現在的他或許有種不一樣的氣質。
“哎喲我的楊警官稀客呀,是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了?”袁天順很客氣的樣子在試探。
楊威面容冰冷,見到這位只在私下見面的老朋友沒有什麼喜感,嚴肅地回答說:“今天陽光明媚,天氣溫和無風,我也是閒來沒事,走走……”
“哦,只是走走?你們當差的可就是不一樣啊,拿着俸祿,到處走走。”袁天順帶着話外之意,給他遞上一杯熱水。
好歹是朋友,見面一次也不容易,只是一杯開水顯得有些寒酸,但是又不能顯得太過於親密,也就只有這樣,他瞟了一眼還是接下,只不過順手放在桌子上,並不感興趣。
袁天順看在眼裡嘴上不說,只在心理揣測,“這小子可是長了本事?這裡公司,員工衆目睽睽之下,要是換做別的的地方,看他還敢囂張!”
“倒也是,跟你們做老闆的相比,我們這些跑腿的只是活在別人手下,要點自尊心的,給人辦事一輩子擡不起頭,活過來活過去都看在錢的面子上,等哪天錢沒了,這條命大概也就嗚呼哀哉。你說是不是呢袁老闆?”楊威的話很刺骨,撐着雙臂在桌子上,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袁天順,似乎要一個滿意的回答。
“哈哈哈……”袁天順猶豫之後才說:“楊警官年紀輕輕卻有一雙洞悉是非因果的火眼金睛,只不過還是看走了眼。身爲警察不應該以身作則把正義當作人生風向標,你卻跟錢過不去,這是不是有些,那個……”
“是啊,一個人活一輩子,所有的意義不只是錢,還有大把大把的錢,我們當警察的在人們眼裡往往就是披着羊皮的狼,說得好聽一點就是爲人民服務,實際上不過畜生禽獸變幻而來。”
楊威突然轉移話題說:“袁老闆不會介意我參觀一下你這龐大的公司吧?”
袁天順覺得這話有些怪異,還在思考沒回過神來,楊威繼續說:“怎麼?袁老闆這些年賺得盆滿鉢滿,難不成害怕別人參觀你的公司?該不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沒有公之於衆?”
這話一說,袁天順頓時被激怒,一個跨步上去揪住楊威胸口衣領,一種惡狼眼神盯住,像是一頭髮怒猛獸要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