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娉婷嫋娜的女子走入雅間,當首那名女子容姿絕美,正是應邀前來的花魁妙舞,而緊隨身後的女子卻面覆輕紗,手捧七絃古琴,看來是專門爲妙舞伴奏的樂師。
走進寬敞典雅的廂房,輕撩珠簾,但見水磨楠木雕闌,璇幾玉案,擺設異常精緻。
安落雪妙目四盼,微感錯愕:不是說太子他們一早等着嗎?怎生見不着人?
卻見妙舞步入堂中,衝那巨大的落地琉璃屏深深斂衽:“妙舞參見太子殿下!讓殿下在此久侯,實在過意不去。”安落雪忙跟上行禮,不敢多言。
屏風後傳出男子的聲音,“無妨,妙舞姑娘應邀前來,本王已是榮幸之至。”
安落雪暗嘶一口氣,這個男人的聲音怎會如此動聽?絲綢般華麗柔和的嗓音略帶磁性,懾人心魂。光聽聲音,就可以想像他的長相差不到哪。不過,唯一可惜的是,語氣卻是冷若寒冰,不帶一絲感情,白瞎了這段客套話。
不是還有一位「貴客」嗎?快說話啊,很好奇的!
那人果然不負所望的開言:“這位就是名滿京師的花魁妙舞?今日託殿下洪福終得一見,果然如傳言般貌勝天仙哪!哈哈!”
放蕩的語氣,色迷迷的口吻外加中年男士醇厚的嗓音,安落雪登時興致缺缺。
他們難道就這樣呆在裡面不出來?那她豈非白來一趟?只能別人瞧自己,自己卻見不着他們,吃大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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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屏風內對酌淺淡,妙舞與安落雪在外間彈琴唱曲;燈光照耀下琉璃屏內人影幢幢,緲緲青煙飄逸,時覺風流盡顯;那廂傳杯換盞興致濃濃,這廂歌聲裊繞、響徹整個廂房雅間。
幾首妙舞教的小曲彈完,那位「貴客」醉醺醺自屏風後走出,直奔妙舞而去。
安落雪擡眸睨掃,眼前竟是個貴氣十足、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微感錯愕,沒想方纔被她在心裡罵作老□□的傢伙,長得非但不醜,還挺好看!
那位「貴客」和着酒意開始對妙舞調笑起來:“美人兒,來讓爺親一口!……不識擡舉的,竟敢跑?……幾個大步追逐,終於扣下妙舞香肩。
妙舞在風月場所打滾多年,又何種急色之人沒見過?她衝那人嫣然一笑,趁對方驚豔呆愣之際,以四兩拔千金之法將那狼爪挑離,纖腰輕扭,已好整以暇俏立三尺之外,嬌嬌怯怯的說道:“大人,不如讓妙舞陪您喝上幾杯吧!”
“呃……”那人打個酒嗝,眼裡全是□□裸的佔有慾望,□□道:“好啊!爺要喝美人兒嘴裡的酒!”
妙舞與老色鬼推搡追逐,嘻笑逗鬧,屏風裡的太子卻象死人般沒點動靜,安落雪不禁暗奇:爲何他不出來參與這調戲的遊戲呢?
想不通不想,長指輕拔琴絃,安落雪開始信手而彈《梅花三弄》。
自學會古琴後,她將往世古曲盡數挪移,朝晚勤練,眼下已彈得嫺熟異常。
曲子進入後半闕,老色鬼的動作愈來愈過份,眼見身持武功的妙舞,卻因顧忌太子而不敢施展,反躲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安落雪不由焦急,轉念下突然啓脣高歌,清澈婉轉的歌聲附和琴曲悠悠而出。
【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太癡狂,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看人間多少故事,最銷 魂梅花三弄……】⑴
屏風內外兩個男人均發出「咦?」的一聲,顯然已成功將他們注意力吸引到自己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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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色鬼這才注意彈琴的姑娘,雖然面覆輕紗,卻也頗具風姿,不由眯着眼一撲而上,調戲道:“喲,原來這裡還有位小美人兒,來來,讓爺瞧瞧你的模樣……”說着上前欲扯那方面紗。
妙舞大急,她不知安落雪會點武功,輕功更是不錯,想躲過狼爪綽綽有餘,她只想着以安落雪的身份,豈是這種男人碰得起的?惶然下顧不得掩飾武功,疾揮掌上前,狠狠劈上他的腰側,將他拍飛。
不期然的,那人腿部痙攣抽搐,頭部後仰,大叫一聲後竟而摔倒在地。再看他,全身肌肉收縮痙攣,嘴巴緊閉,兩眼上翻,竟是一副要死的模樣。
“妙舞姐姐,你把他怎麼了?”天!不是一掌就打出人命來吧?
妙舞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掌,面色慘白,“我只用了三分力啊,不可能打死他的,可是,怎會如此?”
安落雪知道若讓這人死在她們面前,那妙舞就是當着太子的面犯下滔天命案,所以,絕不能讓他死!
衝到那個躺在地面抽搐不休的傢伙跟前,見他陣陣驚攣,全身肌肉有節律的強烈收縮,伸手探至他鼻間,發現呼吸尚存,可隨呼吸口中卻噴出白沫來。觀之症狀,難道是……
此時屏風後腳步聲響,須臾,一雙大尺碼的華麗男鞋出現在安落雪眼底。
聽得妙舞驚道:“太子殿下!”
安落雪在這節骨眼上卻顧不得看「未婚夫」一眼。她伸手掰開那人的嘴,迅速取出絹帕捲成一團,墊在他上下齒間,防止他在牙關打顫時咬傷舌部。在妙舞與太子的驚呼聲下,迅速扯開那人的衣襟及腰帶,使其呼吸通暢。
頭不擡的伸手道:“姐姐,借繡帕一用!”
伸手接過絲帕,將那人不斷吐出的唾液與嘔吐物清除,扯下嘴裡的絲娟,掏出隨身攜帶的「救命三寶」,取其中靛青瓶內一粒藥丸放入他口中,撐其下顎讓其迅速吞嚥,整套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把妙舞和太子瞧得目瞪口呆。
細細觀察那人的臉色,見他已不再發作,遂放心的說道:“太子殿下毋需擔憂,他只是癲癇之疾突發,休息片刻便能醒來。”說罷擡眸仰望,欲睨視寅昌國太子真面目。
「砰!」身後發出巨響,有人帶着勁風迅速捲入,一把拽起蹲於地面的安落雪,將她帶至身後,瞬間隔離她與太子的視線。
怒!什麼人敢此緊要關頭妨礙她看人!
安落雪暗咒着正待自來人肩下伸頭窺視,卻被兩個聲音嚇得動彈不得……
妙舞:“暮公子!”,太子:“暮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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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若軒衝衛璃焰拱手一輯,淡然開口道:“月衍山莊暮若軒,見過太子殿下!”
安落雪戰戰兢兢杵在暮若軒身後,修長的身軀將她與衛璃焰的視線隔離,不過,此時哪還有心思再去睨太子?只是想着若軒是如何得知自己溜出來,如何找來此間,即讓他知曉自己來逛窯子,又會如何罰她?
越想越怕,愈怕愈抖,唸到後面已是全身發軟,搖搖欲墜。
“暮公子久違了。”衛璃焰矜疑的打量着暮若軒,略帶好奇的目光瞄向他身後,那個躲在他身後發抖的歌女究竟是何人?看暮若軒疾疾闖入,又緊緊相護的模樣,看來很是緊張那名歌女。
“這位姑娘……”暮若軒頓時側過身體,嚴嚴阻隔對方視線,衛璃焰不禁更詫:爲何方問得半句,他就如此警惕?似是不想讓自己見到那名歌女,到底是怎麼回事?
“殿下恕罪了,身後這位乃是在下的義妹,安落雪。暮某管教不嚴,她又在莊裡被寵慣了,一向性格頑劣難以教導,此次來貴國做生意硬要跟着,卻不想她今夜會趁府內守護不嚴而混入此間玩耍,還無意間衝撞殿下,實在是多有得罪。”
“原來是月衍山莊的大小姐,難怪會有如此出衆的氣質。”衛璃焰好脾氣的說着,絲毫不以爲忤,“舍妹醫術高明,琴曲技藝更是非凡,今夜有緣相識,本王榮幸還來不急,又豈會怪罪於她?”
見太子毫無怪罪之意,暮若軒似是神色微鬆,又輯首道:“謝殿下擡愛!請容暮某先將舍妹帶回,今夜衝撞之事,在下擇日必到太子府親行謝罪,抱歉,請恕在下先行告辭!”
說完,冷眼睨向慌亂的妙舞,示意其收拾殘局,遂回頭拽着安落雪的小手,將她拖出門外,到得門外,又將她攔腰扛起,運起輕功幾下起落,自後院屋頂處飛離玉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