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言陪着大姐回到了h城大姐的新房處,這裡的樓盤位於h城的開發區,綠化面積很大,空氣十分清新,樓盤叫做海棠花園。
她和孟長青三年前參加工作,兩年前在h城付首付按揭了一套120平米的套房,一年前拿到了套房的鑰匙,一年來大姐忙於工作之餘,馬不停蹄地裝修着新房,三個月前新房的一切裝修宣告完畢。
如果不發生這突如其來的一切,這裡是這段八年愛情長跑的最終歸宿。可是如今,一切變成了一場赤裸裸的諷刺。
大姐用鑰匙打開了房門,房間裡乾淨得一塵不染。婚禮以前,我利用週末的時間陪着大姐做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那時候我們還興致勃勃地規劃着房間的佈局,將來的兒童房如何佈置,要生兩個孩子的話牀如何擺放……一切,就發生在昨天。可是一夕之間,全部變了模樣。
戶型和樓盤都是大姐和孟長青千挑萬選後才決定購買的,當時購買的時候兩個人都無比慎重,考察了又考察,商量了再商量,最終選擇了這一套房。一切,爲的都以共度一生爲前提而進行的考量。
“小書,你一直陪着我,靳言會怪你嗎?”大姐斜靠在沙發上,撐着頭,許久未曾開口說話的她,第一句話竟是問我這個。
“沒事,他在家玩遊戲呢,我在旁邊他反而嫌我煩。”我連忙說道。
大姐微微笑了笑,環視了房間一圈,目光疲倦中透着絕望,這房中的一切都是她親手一點一點從店裡、從網上購置來的,哪一樣東西不曾千思量萬考慮放才做決定買下的,可是……
“小書,姐姐的決定,你怎麼想?”大姐悠悠地開口問我。
“姐,你很早就知道了他們之間不對勁,是嗎?”我不禁問道。
沒想到,大姐卻搖了搖頭:“如果早就知道,我怎麼可能和他結婚?我們相識12年,相戀8年,我是足夠肯定他的人品,足夠相信我們的感情,所以才下定決心和他結婚的。”
“那一定是二姐搞的鬼,對嗎?”我不由得想到了三個月前,大姐的新房剛裝修完畢,二姐便笑嘻嘻地搬着行李過來要住大姐的新房沾沾喜氣,大姐當時沒有多想就答應了,緊接着就一連出差了半個多月。那半個多月裡,只有二姐和姐夫共處一室……
“或許吧……都不重要了。我不怪孟長青,我對他比對我自己還了解。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是絕對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既然他做錯了事,就應該勇於承擔。想想我們備孕那麼久都沒有懷上,沒想到他和如棋卻……或許是天意。”大姐蜷縮在沙發裡,語氣十分淡漠,淡漠得讓我心疼。
“你打算就這樣原諒他們嗎?怎麼可以?姐,你這樣輕易就放過他們,豈不是便宜了他們?”我胸腔裡的怒火忍不住呲呲直冒。
“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但是木已成舟,打罵只會降低自己的格調,索性就放手吧。一個是我相戀多年卻背叛我的愛人,一個是我的親妹妹,打他們反而疼了我自己的手。我不想追究了,接下來我馬上有一個新的研究項目要啓動,大半年的時間我都會在實驗室裡度過,這些事情沒必要再想了。明天你幫我把這套房子掛中介賣了吧。”大姐再度環視了一圈之後,迅速做出了決定。
大姐大學畢業後直接進入了h城生物製藥領域的研究所,成爲了一名科研人員,跟隨着國際上頗有影響力的生物專家潛心研究新生物技術。她本就是一個不拘泥於小情小愛的女人,所以即便是這樣狗血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對她而言似乎也不過是人生的一個歷程,完全不足以阻擋她對夢想的追隨。
“姐,這房子傾注了你所有的心血,你捨得就這樣賣了?”我望着她,臉上一臉的震撼。從發生這件事後到現在,她始終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優雅,除了剛開始暈闕過去,之後便一直保持着極高的理性,把一切事情處理得乾乾脆脆,沒有一絲慌亂。
“賣掉吧,研究所有專門的公寓,沒必要住這裡,這裡太遠。”大姐輕輕說道。但是我明白,真正的原因哪裡如此輕飄。
門鎖突然轉動了幾下,孟長青推門而入,頭髮凌亂,眼神潰散,臉上一臉的胡茬,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一般站在那裡。見到我和大姐坐在沙發上,他“撲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小琴,你聽我解釋,一切……”孟長青痛哭流涕地開口正欲說話,大姐已經站起來朝他走去。
我以爲大姐會打他一耳光,沒想到,大姐出乎意料地伸手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像尋常一樣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語氣十分平和地對他說:“不必這樣,我們這麼多年,我瞭解你比了解我自己更多。跪天跪地跪父母,你不需要對我下跪。我只問你兩件事,你和如棋的事情是不是發生在我出差時候?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大姐的鎮定讓孟長青更慌了,他伸手正欲扶住大姐的肩膀,大姐卻快速往後退了兩步。孟長青表情糾結地站了許久,然後點了點頭,又急急地說道:“那晚我應酬回家喝醉了,她裝成你躺在牀上,我迷迷糊糊以爲是你……孩子我不確定,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
我目光緊緊注視着大姐,當孟長青說完,我看到那一剎那大姐眼裡的痛苦,只是,那種巨大的痛苦很快就被她藏匿於內心的深處去了。她聽到孟長青這麼說,粲然一笑道:“我不想多說什麼了,我們曾經說過的,無論因爲任何原因背叛彼此,都不可饒恕。所以,孟長青,我們徹底結束了。”
大姐的這一番話像霹靂一樣狠狠打在了孟長青的頭上,孟長青面如死灰般站在那裡,喃喃道:“小琴,我們就這樣……結束了?”
“人如果違背了一次自己的原則,接下來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當一樣事物不再美好,再往下走也是劣跡斑斑。你是一個有行爲能力的成年人,既然做了,就要對後果負責。科學研究證明,男人不會因爲醉酒而做傻事,如果做了,原因在於內心而不在於酒。這一點,我想你心裡比我更清楚。好好對待如棋吧,我們努力了好幾年沒有達成的願望,她卻輕易就幫你實現了,呵呵。”大姐說到這裡,語氣裡開始有了一絲絲的慍怒,但她還是控制住了,沒有繼續再往下說下去。
孟長青還欲說些什麼,大姐卻轉頭對我說:“如書,我們走吧,和我回公寓去。”
“別走,”孟長青急忙攔住,“你們不用走,我走,我出去,你們在這裡好好休息,小書你好好照顧你姐姐。”
“不了。這裡……太髒了。”大姐說完,直接往門口走去。
我連忙跟了上去,當我們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孟長青在我們身後大聲地咆哮了一聲“對不起”,隨後如同孩子一般嚎嚎大哭起來,那淒厲的哭聲如刀鐫在心口一般,撕裂着大姐的心的同時,也讓我的心跟着隱隱作痛。
大姐沒有絲毫遲疑地走進了電梯,隨着電梯的緩慢下降,哭聲已經絕跡,我扭頭望着大姐,看到了她臉上緩緩流下的兩行熱淚……12年的相識,8年的相戀,最後的訣別,沉痛而厚重,即便是堅硬如巖一般的女人,又如何禁得住這種痛苦的突然襲擊。
我緊緊握住了大姐的手,一邊被她的鎮定告別所震撼,一邊又忍不住想給予她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力量。我們一起去了地下車庫,大姐把車鑰匙丟給了我,我忐忑地打開車門,開着大姐新買的大切諾基緩緩駛出了車庫,就這樣告別了海棠花園,告別了大姐這一段漫長的曾經……
路上,我的電話響了起來。大姐從我的包裡拿出來電話,見上面備註着“小賴皮”三個字,心中明瞭,把電話遞給我說:“靳言打過來的。”
“姐,你幫我接吧。你這車太大,我開得心慌,不敢接。”我連忙說道,一邊忐忑地開着,一邊留意着兩旁過往的車輛。
“他給掛了。這小子,還是那麼不成熟嗎?”大姐剛準備接起來,電話便掛了。
“嗯,最近癡迷上了遊戲,現在公司也不去了,天天在家玩遊戲呢。”我無奈地笑道。
“玩遊戲?那他的公司怎麼辦?不是生意不怎麼好嗎?”大姐不禁問道。
三年前,靳言大學畢業,和我甜蜜相戀。最開始的一年他晃晃悠悠沒有工作,成天圍着我轉,他父親一氣之下凍結了他的信用卡,於是那一年裡,他和我只能靠着我的稿費和我做家教得來的收入磕磕巴巴地過着;兩年前,因爲他不務正業的毛病我們鬧了一次分手,此時他已經依賴上我怎麼都捨不得分開,於是在我的抗議下,他向他的父親求饒讓他父親給了他一筆創業基金,自己弄了一家名字叫做言書的互聯網公司,公司成立之後,在他的央求下,我們同居在了一起,住到了曾經他爲我買下的那間粉色公寓裡。公司成立之後,我兼顧着學業和公司的各種事務,他卻突然迷上了網絡遊戲,從此一頭扎進了網絡遊戲裡,剛有起色的公司從此業績直線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