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滿城張貼着黎裕的畫像時是一臉茫然的。
他被寫成了十惡不赦,欺君罔上等罪名,被關進了宗人府,三日後問斬。
旁邊還有我和小月的畫像,罪名是私自逃宮。懸賞紋銀十兩緝拿。
我心如刀絞。
我很清楚,這是皇上故意想引我出現。
可我不知道黎裕是否真的在他手上,我也不知道皇上是否真的想殺了黎裕,我不知道該怎麼救他,我不知道……
我撕下了我的畫像,拋下種種疑惑和顧慮,還是去了宗人府。
有些事情,逃避是沒有用的,問題還在,總要面對、解決。
“來者何人!”門口的衙役舉劍攔住了我。
我撕掉了假鬍鬚,卸下了頭上的髮簪,一頭烏黑的長髮散落下來。
我把手中的畫像扔給了他們。
“你們要找的人,是我。”
兩個衙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對比着紙上的畫像,“沒錯,是她!”
而後擒住了我,將我送往府內。
“大人請看!”
“這…怎麼那麼快就抓到了?”
“大人,她是自己個送上門來的。”
“哦?”崔大人冷笑着,“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我犯的罪多了,不知大人問的是哪一條?”
“你…小小女子,竟敢藐視本官,藐視律法!”
“小女子不敢,只是小女子的罪,恐怕輪不到大人來問。”
“哼!實在荒唐!你的罪本官問不了難道還要請丞相大人來不成?!”
我的頭有些暈,“丞相?那倒不必…皇上,我要見皇上。”
“你?你要見皇上?”崔大人嘲諷的語氣讓我更加煩躁。
我大喊道:“赫連佑恆!我知道你在這!”
“你…你大膽!”崔大人有些慌張,“來人吶!”
崔大人命令手下想對我施以杖刑。
皇上沒有出來。
可看到崔大人剛剛慌亂的樣子,我更加確定了皇上在這。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甘願受罰。”我鎮定地說,像是在告訴自己,不要害怕。
“崔大人。”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皇…皇上,您怎麼…”
“朕好像說過,如果此女子來,朕必須親自審問。”皇上笑着,一直打量着我。
“臣…臣是覺得,實在無需驚動聖上大駕…”
皇上終於生氣了,“退下!”
“啊?!是!”
我與皇上對視許久。
我真的有些不認識他了。
前世他對我虛情假意,今生他卻苦苦追尋。
我笑了,我真的不知道老天爲什麼要如此作弄我,不能讓我們在前世相知相愛,不能讓我們在今生放開彼此……
皇上擡起我的下巴,“你還能笑得出來?”
“不然呢?我哭,皇上就會憐憫我了嗎?”
皇上冷哼一聲。
“皇上到底想我怎麼樣?”
“朕後悔了。”
“什麼?”
“朕給了你自由,放了你,原本是讓你好好想想,讓你明白朕對你的心意,可你卻…”
“放了我?皇上真的放了我,給了我自由嗎?那不過都是假的,你給我下毒想控制我,你派人監視我,你只是想繼續利用我罷了。”
“利用?如果真的只是利用…”皇上沒有說下去。但我從他的眼神裡能夠看到,也許這次,他真的對我認真了。
可是爲什麼呢?
今生的我,比不上前世的十分之一。
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會……
而前世的我愛得固執,愛得義無反顧,換來的卻都是假象。
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皇上,其實我們早就錯過了。我給過你機會,你也給過我機會,我們成全彼此,不好嗎?”
“機會?成全?”皇上憤怒的看着我,“朕就是給了你太多機會!才讓你離朕越來越遠!你老實回答朕,你是否愛上了黎裕?”
我毫不猶豫地說出了我心中的答案:“是。”
皇上打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們都背叛朕!反了!真是反了!”
“何謂背叛?皇上,我原本就不是蘭以柔。”
“朕說過,朕沒有把你當作以柔,朕就是想讓你當朕的皇后!”
“然後利用我?幫你治理前朝後宮?我不想,我不想過這種生活。”
“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給你。”
“我想要的,註定你給不了。”
黎裕,可以一輩子只看着我一個人……
黎裕,可以陪我走遍天下……
黎裕,可以陪我下棋聽我講心事,而皇上,卻只能永遠在聽我撫琴,跟我講前朝後宮。
皇上嘆了口氣,突然變得溫柔,“沁相思,朕是在給你機會,只要你願意跟朕回宮,老老實實的做朕的皇后,朕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皇上,你真的願意要一個不愛你的女人嗎?哪怕她心裡裝着另一個男人?你也不在乎,只要她這副軀殼嗎?”
皇上冷哼一聲,抓着我走了進了監牢。
監牢裡有好多犯人,每個人都是血淋淋的蜷縮在各自的牢房裡。
我十分恐懼。
皇上把我拽到了一個被綁在木架子上的犯人身邊。
他渾身上下都是鞭痕,鮮血染透了囚服。
我的心在滴血。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可我還是能看清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痕。
“黎裕!黎裕…”
你爲什麼那麼傻?!獨自承擔這一切……
我捧起他的臉想要喚醒他,可是他好像早已昏迷。
我抓着皇上的胳膊,撕心裂肺的喊道:“你該懲罰的人是我!爲什麼要折磨他?!爲什麼?!”
“他背叛朕,這是他應得的。至於你,朕覺得,這纔是對你最好的懲罰。”皇上拿起鞭子,眼看就要落在黎裕身上,幸好我及時擋住。
背上一陣皮開肉綻,火辣的疼痛感頓時襲滿全身。
“你…”皇上氣得發抖,但他卻扶住了將要摔倒的我。
“皇上…我求你,不要這樣對他…”
“沁相思,你沒有資格要求朕。”
爲了救黎裕,我只能先穩住皇上。“我答應你…你想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皇上忽地將我攔腰抱起。
我不捨地看了黎裕最後一眼。
對不起黎裕。
是我對不起你。
“皇上,這…”崔大人驚訝地看着我和皇上。
“去拿最好的金瘡藥來。”
“是。”
他抱着我走進一間屋子,輕輕地將我放在牀上。
“疼嗎?”他溫柔地聲音讓我有些恍惚,讓我想到了黎裕。
我搖了搖頭。
黎裕爲我受了那麼多罪,才真正讓我心疼。
“皇上,金瘡藥。”崔大人諂媚的遞到了皇上手裡。
“還不下去?”
崔大人小心翼翼地退下。
皇上坐在我的身後,脫下了我的衣服,用手帕輕輕地擦拭着我的傷口,然後撒上了藥粉,爲我披上了紗衣。
我任由他擺弄着,儘管衣着有些暴露,我也再沒有力氣去反抗。
現下,我只要黎裕平安。
“皇上,求你…救救他…好嗎?念在你們一同長大的情分上,救救他…”
“朕若不是看在他從小就陪在朕的身邊,早就殺了他了。”
“他放棄了與我遠走天涯,誠心誠意的回來請罪,皇上您不能這麼對他。”
“他背棄朕,欺騙朕,拐走朕的女人,你叫朕如何對他?!”皇上起身,背對着我,“從今往後,朕不許你再在朕的面前提起他,也不許你再想着他,你若再爲他求情,朕會立即將他處死。這一次,朕不會再心軟。”
皇上奪門而出。
留下目光呆滯的我在房間裡默默流淚。
就像韶峰離開我時一般,無助感頓時灌滿心間。
黎裕,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
誰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