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有風聲呼嘯,不消說,長箭來了。方巋全身內力一漲,將衣襟圓圓撐起,身子全憑腰力一扭,翻身便擡起了右手,往那點寒星上盡力一抓。碎星手很少失誤,所以這一次也奏效了。
只是後果是想不到的。抓住箭桿的碎星手本來想是把長箭甩回去的。不過這長箭的力道委實太大,不等自己將箭甩回去,自己就被箭帶着往前呼嘯了足足七八丈。這纔算是沒了力道。現在再想把箭扔回去,已經沒有足夠的殺傷力了。
照夜白龍駒上的薛仁貴哼了一聲,震天弓往肩上一掛,箭匣上攏口一收,地上的方天畫戟一用勁便回到了手裡,一馬當前的便飛馳了出去。神駒日行千里夜走八百,速度不下於方巋多少。
須臾之間,兩人的距離便只有三四丈,薛仁貴的方天畫戟往得勝鉤上一掛,第六隻箭便已然竄出。方巋聽得弓弦聲響,哪裡還敢按原來的路子繼續走?身子滴溜溜一轉,避開了那隻長箭,卻發現六十二斤重的方天畫戟已經橫在了自己面前。
來不及多想,手中唯一一隻鐵箭就敲了上去。希望能架住方天畫戟。不過方天畫戟委實太沉,薛仁貴人借馬勢的一擊又有莫大的力道,方巋手中的鐵箭登時斷成兩截,眼見足足半尺長的戟尖就要戳在自己胸口,方巋只能閃身再避,同時卻潛運神功,左手握拳狠狠的由下往上敲在了方天畫戟的戟身上。
方天畫戟呼嘯一聲便往上擡飛。白蠟杆所制的戟杆將力道消了八成,薛仁貴微微一笑,戟尾上挑就指向了方巋的小腹。方巋側身再閃,隨即右手一隔,抓住戟尾便拽。薛仁貴哼了一聲,戟尾順勢一搗便迫得方巋不得不撒手。一人馬上,一人馬下。一人長兵,一人空手。居然以快打快過了三五十招。
周遭的馬槊騎兵已經越來越多,方巋打得焦躁不已。自己偌般神功,居然在這老將的手底下什麼用也使不出來,這種感覺真的非常不好。
薛仁貴頷下長鬚無風自動,過了片刻索性跳下馬來,八尺長的方天畫戟,捻在手中如同燈草,撥草尋蛇,毒蟒出洞,迎門索命……一出手就是一戟七式。而空着手的方巋,除了不斷的用手拍打戟身與戟杆,別的竟是無計可施。這沾了不知多少人性命的鐵戟,不是神兵,卻有多少神兵都沒有的兇悍之氣,讓方巋不敢直面其鋒芒。
薛仁貴是行軍打仗的奇才,也是外門功夫的奇才,十八般武藝無不精通,文武雙全更是非同一般。乃至後世人評價,皆是“剽悍一也”,“近古無出其右”之稱。足見其兇悍霸道之處。如今已經年屆六十五歲,卻依舊寶刀不老,一時之間竟然迫得方巋連連敗退。
也幸虧薛仁貴用的是長大的兵器,若是換成秦英的雙鐗,或者童旭的玄鐵雙勾戟,乃至自己腰間的長劍,只怕方巋一瞬間就能將他擊敗。而八尺長的方天畫戟,卻能保證方巋無法逼近自己的身子。始終在五尺之外遊走。而自己的畫戟用的得心應手,完全沒有方巋的可乘之機。
方天畫戟是最難練,也是最好用的兵器。像槍而又雙鋒,似刀而多尖刃,兼斧鉞之威儀,俱錘钂之厚重。無處不是大殺器,而在轉眼之間強攻方巋的百十招裡,薛仁貴更是已經將十八般兵器的運用方法使了個遍!
二人的戰局越打越打,不多時便已經撞到了馬槊騎兵的陣型之中。衆人面面相覷,薛仁貴打架從來不願讓別人出手他們是知道的,薛仁貴治軍極嚴他們也是知道的,在薛仁貴沒有下令讓他們幫忙之前,沒有一個人敢擅動分毫。
竹林裡傳來了一聲咳嗽,身影有些顫抖的金天順緩緩踱步而出,看着人羣便罵道:“打仗打成癡呆了麼?你家將軍年紀多大?再打下去還能受得了麼?現在還不動手,等着你家將軍成方巋的手下亡魂麼?”
方巋哼了一聲,道:“金天順,你真的是不知死活麼!你現在別摻和,你的內傷還能壓得住,也還有和二三十年好活。難不成就真的想死在我方家麼!”
金天順咳嗽了一聲,捂着嘴巴的手,指縫裡都是血液。他看着方巋笑道:“當年是我一時貪心,讓你帶着靈寶又一次走上了邪道。既然你這條惡龍是我一手養大的,那麼也只有我來降伏。哪怕以身飼龍,也是應當。”說話間,一步一個腳印的往方巋這邊走了過來。臉上霧濛濛的一片,彷彿真的看不見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