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回到家裡,一推門便嗅到一陣飯菜的香氣,心中油然升起一陣幸福的感覺,便向廚下揚聲喚道:“阿奴,我回來了!”
奇怪的是,廚下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楊帆奇怪地走過去,探頭往廚下一瞧,裡邊根本沒人,楊帆再一回頭,不禁嚇了一跳,天愛奴正幽靈似的站在他身後。
楊帆駭然道:“你怎麼跟個鬼似的,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天愛奴瞪着他,道:“出事了!”
楊帆怔道:“出了什麼事?”
天愛奴嗖地一下閃到門口,貼着門縫向外看了看,又嗖地一下飄到他的面前,小聲道:“我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兒。”
“哦?”
“我發現經過你家門口的人,都會很好奇地往裡邊探頭探腦。”
“哦?”
“我還發現,那些人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哦?”
天愛奴臉色凝重地點:“你說,會不會我在你家的消息已經泄露了?”
楊帆心虛起來,忙道:“你想多了,這坊間百姓各過各的日子,誰會多管他人閒事?”
天愛奴搖頭道:“不然,你本單身男兒,家中從不起夥,突然開始自己生火做飯,落在有心人眼中,難免會生起疑慮……”
楊帆乾咳兩聲道:“你不用擔心,我說過了,這坊裡絕不會有人多管閒事。再說你這副模樣兒,就是有人見了你,會相信你是個女賊嗎?”
天愛奴猶自不放心,凝視着他道:“真的沒有事?”
楊帆正色道:“絕對沒有事,我用我的人格擔保!”
天愛奴嘆息道:“你這麼一說,我更擔心了。”
楊帆鬱悶地道:“我的人格有這麼差麼?”
天愛奴白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有人格麼?”
楊帆瞪着她問道:“飯做好了麼?”
天愛奴奇怪地看着他道:“你居然還吃得下?”
楊帆道:“爲什麼吃不下?根本不會有事,你想想,如果你在這兒的消息真的泄露了,我豈不也要受到牽連?我既然不怕,你擔心什麼。”
天愛奴歪着頭仔細想想,展顏道:“不錯,這個理由着實令我放心許多,那麼……吃飯吧!”
昨日他們和搬新家燎鍋底差不多,自然要隆重一些,今天就不可能大魚大肉了,不過哪怕是尋常的菜式,經過天愛奴那雙妙手烹調出來,也是色香味俱佳。楊帆一見滿桌佳餚,不由食指大動,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道:“來來來,吃飯吃飯。”
天愛奴微微一笑,道:“不急,我還有一盤大菜沒上。”
楊帆停了筷子,訝然道:“還有一道大菜?”
天愛奴探手從矮几下摸出一個包袱來,輕輕地推到了楊帆面前。
楊帆狐疑地看了天愛奴一眼,放下筷子,將那包袱打開,燈光下,頓時騰起一片珠光寶氣,氤氳生輝。兩方翠玉、一掛明珠,另有金錠銀條若干,楊帆驚訝半晌,緩緩擡起頭來,看向天愛奴。
天愛奴道:“今天,我出去了一趟,帶了些東西回來。”
楊帆將包袱緩緩掩起,重新推回几案之下,鎮靜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謝禮!”
天愛奴道:“我說過,救命之恩,當有厚報。這是我給你的謝禮。”
楊帆目光微微一閃,問道:“你要走了?”
天愛奴輕輕頷首,楊帆道:“前日叫你走,你不肯走,今日怎麼突然又想走了?”
天愛奴嘴角輕輕一勾,道:“我說過,女人隨時都會改變主意,哪裡需要什麼理由呢?”
楊帆吁了口氣,道:“這坊中盤查雖然不嚴,可是京中卻不然,各處城門處對於出城的人盤查還是甚爲嚴格,你肩上有傷,很容易暴露身份,不如等傷勢養好……”
天愛奴截口道:“要養好傷,非是一兩日功夫能夠辦到的。只要我能行走自如,出城麼,對我來說,絕不是問題。”
楊帆默然片刻,展顏笑道:“也好。既然明日就將分別,筵上豈可無酒。”
天愛奴道:“好,我雖有傷,飲酒卻是無妨,我去取來。”
楊帆伸手虛按,說道:“你且坐着,我去取酒。”
楊帆欠身欲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自院中響起。今日街坊諸般詭異,已令天愛奴生起戒心,這時一聽腳步聲起,她的目光立即警覺起來。
楊帆在看她持箸的手。
她的手指修長、纖秀,當腳步聲響起的時候,持箸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蘭花綻放般一動,已由持握變成了反握,右手食指輕輕抵前,拇指按在上方,尾指勾住筷尾,筷尖斜斜指向楊帆的右胸心口,變成了一個標準的握劍姿勢。
她當然不是想要對付楊帆,她微微側着頭,左耳正傾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楊帆相信,當她暴起反刺時,手中的竹筷將勢如閃電,筆直地刺入進門者的咽喉,她不只是殺魚很快,殺人更快。
楊帆馬上問了一句:“誰?”
門外的人這回沒有冒冒失失地闖進來,他先說了一句話:“小帆,是我,馬橋!”
聲落,門才拉開,馬橋邁步走了進來。
一進門,依舊是一張矮几,依舊是男女對坐,依舊是燈下用餐,情形一如昨晚。
馬橋“哼哼”兩聲,道:“你們正吃飯吶,弟妹,打擾了啊。”
天愛奴手裡的筷子“當”地一聲跌落桌上,張口結舌地道:“弟……弟妹?”
楊帆趕緊站起來,搶過去擋住馬橋的視線,問道:“你怎麼來了?”
馬橋繞過楊帆的身子,瞧瞧桌上的飯菜,連聲讚道:“哎呀,弟妹真是好手藝,這飯菜做得好香。”
天愛奴瞪着楊帆,楊帆忙道:“馬六,別胡說八道的,我們還沒……那啥呢。”
楊帆一邊說,一邊扭過頭去,擠眉弄眼地向天愛奴打眼色:“阿奴,你先離開一下,馬六來,有事跟我相商。”
天愛奴緩緩站起,狐疑地瞟了楊帆一眼,姍姍走向後門,楊帆拉着馬橋坐下,問道:“你怎麼來了?”
馬橋見天愛奴走了,臉上強裝的笑容頓時斂去,嘆口氣道:“還不是因爲小寧的事麼。”
楊帆動容道:“蘇坊正那邊有消息了?莫非姓柳的還是不肯答應?”
馬橋道:“蘇坊正去了永泰坊,見到了那裡的莫坊正,莫坊正聽蘇坊正說明了去意,便大覺撓頭,說是此事甚不易辦。”
楊帆道:“那是何故,那姓柳的混到這般地步,在坊裡應該沒甚能耐纔是。”
馬橋道:“不錯,那姓柳的的確沒有什麼能耐。不過,他雖沒甚麼能耐,他傍上的那位姚氏夫人,卻是大有來頭。”
楊帆雙眼微微一眯,問道:“那個姓姚的婦人,她是甚麼身份?”
馬橋道:“那姚氏婦人也沒甚麼身份,只不過是個孀居的商人婦,不過姚氏夫人的娘……卻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物。”
楊帆奇道:“商人婦的母親,能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馬橋苦笑道:“姚夫人的母親,曾經給一個人做過乳母。”
“誰?”
“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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