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家這個兒子,自小跋扈成性,屢教不改。林甫對此略知一二,所以見得他吃虧也不急着爲他出頭,想讓他長點記性。
眼前這位袁大才子,雖然昨日裡還躥騰着自己麾下的嘍囉來想給自己難堪,林甫卻也沒打算和他計較,也算是敬重三分對方的名聲。
但方纔他那用力一推,則是讓林甫有些不滿,心中升起了幾分怒意。
林甫將這個紈絝弟弟拎起來,略略爲他整理了一下衣着,這才慢慢轉過身來面向袁瑋。
言語之中無甚波動,很是平靜,卻隱隱透着三分寒意。
“舍弟唐突冒犯,在下在此向閣下致歉,但他畢竟年幼,閣下既然已經略施薄懲,這最後一推未免過分了一些。”
適才那一推用力極大,若不是林甫乃是一流高手,這一下狠狠地碰在地上,最少也要少兩顆門牙。
這要是放在前世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去牙科修修補補便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在這時代,掉了兩三顆門牙,上哪補去?
吏部尚書大人家的獨子流連青樓名聲本就夠差了,林尚書爲此極爲煩心。
若是再鬧出這麼一件事,讓這不爭氣的小子滿嘴漏風到處招搖,先不提這位少爺身心受到的傷害,他叔父的臉可就被丟盡了。
林瑤見林甫正面對上這位袁大才子,有些擔心他不清楚對方底細,連忙湊上前來耳語了幾句。
林甫此時才知道這位與江陵針鋒相對,昨日裡成心想要看自己洋相的袁瑋是何等人物。
周朝九州,自己那塊被陛下昧掉的封地正在徐州旁,名曰靖州。一州的最高長官本爲總督,但這一州作爲封地之後,再有總督則顯得不妥,與王爺衝突。
自己父親去世之後,此地便封給了無意帝位卻又戰功顯赫的大皇子,現今皇后的大兒子,三皇子的大哥。
不過爲吸取前朝諸侯割據的教訓,靖州雖無總督,卻設立了從二品布政使,監督負責民事事務。
袁瑋的父親便是靖州布政使,官階上比總督稍遜一籌,但地位上卻和總督相當。加上與大皇子這層親近關係,也就和皇后那邊,三皇子那邊走得很近。
袁瑋本身又有些才華,才權兼備,因而即便在江陵的禮部主場仍舊能夠和他平分秋色。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之後林甫看他的不順眼又多上幾分。
自己的封地被大皇子佔去了,眼前這位的老爹在幫着打理,而這位呢,還忙不迭地排擠自己,順帶欺負自己叔父家的獨子。
林甫眯起眼睛,沒想到雖是第二次相見,自己和這位袁瑋便已經有了這麼多的恩怨。
袁瑋本就對這位作詩譏諷世家大族的小林公子沒有半點好感,此刻對上,冷笑道,“林家好大的威風,把着官員升遷貶謫的位置不說,如今連倌人清紅都要管上一管!仗勢欺人!”
林盎被陛下提上吏部尚書之位後,依照陛下的意思一直在升遷上盡力卡這些世家子弟們。他們雖明白這是陛下的意思,又哪敢說陛下的不是?
便只能把怨氣撒在林家身上,誰讓他家倒了大半,沒了往日的威風呢?
袁瑋開了口,給周邊的一些世家子弟壯了膽,紛紛出言附和道。
“要說仗勢欺人林家是萬萬不如你袁大才子。”,林甫微笑相對,“誰人不知你袁瑋心胸寬廣,只要是與江陵有些來往的,都是你打壓的目標?”
“你說我家弟弟仗勢欺人,欺壓青樓女子,我卻要問問了。”,林甫走到那位清倌人面前,“我且問你,他可曾要求要在此留宿?”
“...林少爺曾多次要求。”,此言一出,袁瑋一方皆露出得意神色。
“那他可曾在你房間留宿?”
“.....這...”,那位清倌人咬了咬下脣。
袁瑋眼神示意她點頭稱是,但這位清倌人猶豫再三,發覺兩邊實在都得罪不起,只能實話實說,撇清責任。
“林少爺.....林少爺未曾.....”
“那我卻要問問袁大才子了。我家弟弟數次要求,未被允許便始終不越雷池一步,這欺,究竟是指什麼?”
“你...你莫要偷樑換柱!他分明就是沒有得逞!”,眼見林甫三兩句就掰了回來,袁瑋有些氣急敗壞。
“諸位要說我家弟弟紈絝跋扈,有辱斯文,林某不敢爲他辯護。”,林甫對着在場的袁派學子道,“不過諸位所謂才子也讓我大開了眼界。”
“在下初入京城,參加春闈大比,本以爲與我同試的學子們皆是青年才俊,沒想到卻是這般風貌。”
此話一出,衆人都臉色一變,彷彿被戳到了痛處,喝道,“你這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不日就是春闈大比,袁兄與諸位賢達不思溫書,整日玩樂,流連風月場所。”,林甫輕輕一笑,不緊不慢地說,“我這弟弟確是不爭氣,叔父爲此也極爲惱火。”
“諸賢不去憂心來日大比的事情,倒跑來了青樓要與紈絝子弟比斯文,在下實在大開眼界,佩服佩服。”
林甫抱拳道,“與舍弟比斯文,袁兄着實略勝一籌,恭喜恭喜。只是這等斯文,在下卻是萬萬不敢學的。”
這常人涉及自家人的時候總是極力維護,卻沒想到眼前這位面帶微笑的俊俏少年偏不走尋常路,一張口就把自己弟弟打成了紈絝子弟。
並且以退爲進,連帶着把說林璞有辱斯文,仗勢欺人的諸位打成了和他比斯文,進而成功拉低了這些人的形象。
看着場中的袁派學子,三兩句的功夫就在這位小林公子手下吃了大虧,直接去和著名紈絝林璞五十步笑百步去了,事不相關的諸位皆是發出了會心的笑聲。
林甫一套連擊化解了自己的攻勢,又把自己一派人打成了和紈絝子弟比斯文,袁瑋哪裡吃過這種虧?不禁勃然大怒。
再聽到周圍笑聲,更是覺得自己被嘲笑。一時之間怒火攻心,見他們人少,也沒帶什麼護衛,便頓時動了要教訓他們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