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多年前的一個深秋,中原武林因爲帝都政變而動盪不已,江湖上曾頂天立地的數個門派均人才凋零,曾經維持秩序的泰斗們也個個駕鶴西去。突厥已滅,然元蒙又起,內憂外患,整個華夏岌岌可危。
亂世當道,血流漂杵;在一個以出仕起家的大家族景家身上便發生了滅門的慘案。這慘案發生的原因,僅僅是兩個有所能耐的武者帶着一幫弟子火拼時波及而生。天地不仁,人命芻狗;一日後,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的,是兩個小娃娃。
“景軒,快出來,快!”扎着沖天辮的小女孩正準備把一個比她還小一些的小男娃從屍體堆裡拽出來。
“姐……姐……疼……姐……姐……疼!”小男娃景軒看來是弟弟,他現在連話都說不完整,只能一個勁地哭。
“別哭,被惡人聽到就完了,弟弟乖……”姐姐停住,不再強拉,轉爲安慰這比自己小一歲的弟弟,她扒出衣袖裡較爲乾淨的一段幫弟弟擦着淚、汗、血的混合物,可她自己臉上、身上都是血污,還沒來得及擦呢,“弟弟,你要是不出來的話,在裡面躲着,阿爹阿孃會不高興的,你讓他們睡得不舒服了。”
小景軒點了點頭,連忙從父母和其他家人的懷裡爬了出來,可這一爬出來,他卻站不起來,原因是他的腿被壓瘸了,走不了路。小景軒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覺得疼,於是一邊強忍着,一邊流淚不止。
“景軒,別怕,姐姐不離開你,我揹你,我帶你去看大夫。”小姐姐在他們倆慘遭家門不幸之時,毅然肩負起保護家裡唯一一個男種的重任,揹着弟弟踉踉蹌蹌地向着十里外的大夫家走去。
走在鎮子上,百姓們都冷眼看着他們,平時受到景家恩惠的一些農民、乞丐也沒有一絲想要出力的念頭。
姐姐大口喘着氣,但還是堅持揹着他,身上的血污結成了痂,黏在臂肘、粘在胳肢窩裡,拇指大的蒼蠅在姐弟兩四周盤旋,天空中不是傳來烏鴉和禿鷲的鳴叫……“景軒,還疼嗎?疼的話看看天吧,娘說過,看天上的雲能忘記一切煩憂。”
※※
【撥開天空的烏雲,像藍絲絨一樣美麗;
我爲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
保護你,全心全意;每個腳印有新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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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看病要收錢,可姐弟兩人無依無靠,怎麼會有錢?大夫的夫人兇惡異常,偷偷跟大夫商量着說是要把姐姐賣了,賣到城裡的窯子,不讓白養活,長大了當雛(和諧消音:嗶——)。
這話弟弟不小心聽到了,但不懂是什麼意思,便把話帶給姐姐,“姐姐……阿姨說……要把……姐姐你……送到城裡的‘腰子’,那裡……是什麼地方?我們要分開嗎?”
姐姐聽後,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緊緊地抱住了弟弟。
弟弟感覺到姐姐在抽泣,便拍着姐姐的背說道:“我……我們不要分開好不好。”
姐姐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將一天的壓抑都給釋放掉。
【但願你沒忘記,我永遠保護你,
從此不必再流浪異地……】
最後,大夫還是有些“醫者父母心”,給弟弟上了藥,夾了竹板後,讓他夫人將姐弟兩人一起送到那裡。
在那個地方,姐姐一開始在做打掃的工作,而且是一個人做着兩個人的事情,過了幾年,姐姐的機靈被老(和諧消音:嗶——)看中,要去學琴棋書畫;由於不放心腿腳不好的弟弟,姐姐跪下來求老(和諧消音:嗶——)多帶一人,兩天兩夜後,終於,老(和諧消音:嗶——)破格答應,但弟弟其實一直被矇在鼓裡,只知道學的東西自己都很喜歡,以爲姐弟二人被大戶人家收養……
可終究,該來的總是會來;姐姐十五歲的那一年,有位醉酒的少公子不管姐姐“賣藝不賣身”的藝伎身份,直是霸王硬上弓……體弱的姐姐又怎能擋得住醉如猛虎般的豺狼?在老(和諧消音:嗶——)的默許下,她最終淪入紅塵。不過,這一夜春宵,竟讓這少公子傾家蕩產甚至家破人亡。原因就是——“他”來了。
他是誰?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叫什麼。只是那近乎天然的憂鬱眼神,如同曾揹負過無數使命的堅毅步伐,還有那足可媲美女兒家的俊秀面容和凜然的劍眉,使得這個男人不同尋常。他和她,是在一次琴會上認識的。據他自稱,他是從冰棺材裡蹦出來的;就這樣,姐姐格外地注意起這個有趣的男人。
“他說過要贖我們姐弟兩個的身。”那一晚,姐姐垂淚不止,弟弟也終於認識到,姐姐做的是什麼行當——“芳華苑”,這是堪比京城青樓的地方,這裡的女子,必須會琴棋書畫,因爲要吸引真正的達官貴人,是高檔次的妓院。可無論再高檔次,這裡終究是……
災難終於降臨到姐姐身上,而這時,她還未滿16歲。
弟弟撕心裂肺、哭天搶地,可是,沒有地位、沒有金錢、沒有力量,自己能挽回什麼?
“你們沒有,我有!我會讓這個世道給你們一個交代!”他來了,他後悔自己來晚了,他已經攢夠了錢,本想正正當當地從老鴇那裡贖身,卻怎奈曇花已謝。
“我錯了,這個世道,本就不該講道理!”那一晚,他血洗少公子的家,據說公子家中的池塘都染成血色。
“從今天起,你們兩人就跟着我吧。我來教你們武功,讓你們有自保之力。”他身邊還有一個年齡大一些的孩子任天擇,其有桀驁不馴的氣質,卻對他恭敬有加。
而這個男人,終於有了自己的名號——“夜天魔”。
弟弟景軒,被夜天魔授予“聶政劍”,琴瑟箜篌劍無聲,說的就是他。
姐姐景陌,被夜天魔授予“荊軻劍”,仙骨遺香劍無形,後來江湖裡最知名的、可以入皇宮如無物的女刺客,便是她;而且,她所被傳授的,不僅僅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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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祥,你姐姐我,曾經就是伎(諧)女。你知道嗎,她們很多人,都是被逼無奈。在我呆過的那個地方,有不少女子被許諾贖身,枯等十數年,換來的卻是負心漢……也有不少老嫗,仍然爲了家庭和孩子,出賣自己腐朽不堪的身軀……這個世道,可憐人總是多的,可憐人做可恨事,但其根本,還是可憐的……”
景陌握起景祥的手,兩個人的手心一樣溫暖,“答應姐姐,不要歧視那些掙扎在底層的人們好麼?無論他們實際上犯着怎樣的罪孽,只要他們不去傷害別人,他們的可恨就永遠比不上可憐。在以前,很多這樣的女子其實都很有才氣、而且也並非‘商女不知亡國恨’,只可惜投錯了胎,或是命不夠好,污了名節。”
景祥並不知道景陌的過往,但卻彷彿在靈魂上有了記憶的共鳴。這一刻,他感同身受般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行人坐上了飛往巴黎的飛機,景祥在飛機上枕着景陌的肩膀,安詳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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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叔前一晚並未回到賓館,而是直接坐上了飛往巴黎的飛機,在起飛前,他打了個電話給修亞,“要想誘導成功,必須要將那個女人給排除呢……這種事情你還要勞煩我這一把老骨頭嘛?”
電話裡傳來了修亞的回覆:“杜先生,您只要一直跟着景祥就行了,接下來的行程,以及發生的事情我已全部安排好,最後一劑猛藥就下在羅馬尼亞,現在,那裡已經困住‘獵世界’的十名大將……”
“呵呵,未來還真是你們這幫年輕人的呢,真是一套出色的牌;我對你越來越看好了!”
“承蒙您的厚愛,那麼,祝旅途愉快。”
大叔掛了電話,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我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忽然,正在幫乘客放行李的空姐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大叔拽住用力一摟,空姐整個就“投懷送抱”了……
【原來是我忘了支付代價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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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章一句《惡之花》:
懶惰如同一記重負,孩子般的頭,軟綿綿地支撐不住,如幼象一頭。
看你軀體橫陳舒展,似一葉扁舟,搖搖晃晃永不間斷,桅桁入水流。
彷彿冰川轟然融化,波浪添浩瀚,
你的嘴裡津液增加,汪汪上齒岸。
——《舞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