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通道,濃重的血腥味,還有不時傳來的淒厲慘叫聲,這種種的慘象都在鞭撻啃噬着海盜查理的心靈。方森巖很是無良的讓這個男人走到了最前面探路,而自己則優哉遊哉抱着手在後面一搖一擺的隨之跟上。方森巖更是敏銳的留意到,城堡牆壁上面雕刻的花紋有新有舊,而新的花紋卻像是這幾年剛剛鐫刻上去的似的,若是將之分割開來看的話,很像是由一個又一個的奇異的字母組合而成的。儘管方森巖不明白那字母的意思,但是卻能夠從自己的觸覺當中體會到一種難以形容的冰冷感覺!就像是撫摸……地獄的感覺。
地面忽然震動了一下。
輕,但是堅決。
可以感覺得出來,那竟然是城堡作爲一個整體在顫抖!
方森巖頓時停住了腳步,而海盜查理卻是馬上趴到了地上——這從某種程度上可以直觀的反應出他之前爲什麼被活捉的原因。但很快的第二下更加猛烈的撞擊就出現了,方森巖甚至能夠感覺到這巨大的城堡的一部分正在坍塌,然後一陣隱隱約約難以辨明的歡呼聲響了起來,可以清晰的辨別出那是海盜獨特的若潮水一般襲來的歡呼。而在黑暗當中更是傳來了一陣憤怒而冰冷的悸動,多半是本來的守衛正在進行着急速的交流。
“在這邊!”海盜查理一下子從先前的呆滯和恐慌當中跳了起來,用一種狂喜的口吻道:“上帝啊,他們擊潰了這些該死的異教徒!頭兒幹得漂亮,他用刀子捅進了這些隱藏在黑暗當中的毒蛇的心臟,他一定是像承諾的那樣攻陷了土圖加城堡的藏寶庫!”
方森巖的瞳孔忽然縮緊,攻陷寶庫?這羣已經被自己削弱得四分五裂的海盜居然還能夠達到這樣的目標?他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的計劃出現了一些變數。這個變數從刀疤亨利自告奮勇要求前來就出現了,但在方森巖的心中也只是覺得有些麻煩而已。直到現在,方森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一直都低估了刀疤亨利這個傢伙,這種輕視似乎是從他掰腕子輸給自己開始的。
那場根本就算不了什麼的失敗使得方森巖忽略了刀疤亨利的另外一個身份——惡名昭彰的海盜船鈴鐺與酒杯號的大副!船長阿芒德之下穩居第二位的人物!一個在加勒比海上搏殺了二十多年依然強健剽悍的資深強者!
兩人繼續在黑暗裡面前行了大概十餘分鐘,便見到遠處的岔道上有刺目的火光傳出,接着是二十餘名渾身浴血的海盜們昂首闊步的從拐角處走出來,儘管這些野蠻而粗魯的傢伙身上已經破爛得像是個乞丐,但他們的表情卻像是個國王。所有人都開始高聲唱着在水手和海盜當中都流行的角笛之歌,可以看到在人羣中央的七八個人步履蹣跚負重明顯,他們擡着四口巨大的結實箱子,箱子上有着銅箍,橡木板和精美的花紋,當然必不可少的是福克家族那已經看膩了的雙頭蛇家族紋章。方森巖的目光落到那箱子上的時候,得到的提示卻是“被封印的財富”,然後就沒有任何信息了。
而方森巖剛剛纔想到的刀疤亨利便走在隊伍的前方,他緊握着雙拳,上身精赤着露出了一身虯結的肌肉,就像是被塗抹上了橄欖油那樣在火光下發着亮,身體周圍似乎包裹着一身銀色的光芒,而臉上的肌肉時而都會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周圍的海盜看這個光頭大漢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他們的戰神!
很顯然,刀疤亨利展現出了配得上他名聲的強大實力,力挽狂瀾,將這些在錯誤的地方以錯誤戰術戰鬥的海盜們從地獄當中拯救了出來——也順手將方森巖的計劃攪得一塌糊塗。
當然,請注意,是攪得一塌糊塗,而不是失敗。
當方森巖成功的說服了阿芒德放自己上岸的時候,他的佈局就已經成功的收網。現在即使有什麼變故,那也是賺多一點和賺少一點的區別,而失敗這兩個字在暫時已經被拋棄出他的詞典當中了。當前面的這些海盜發覺黑暗裡面忽然冒出兩個人來的時候,作出的下意識舉動首先是戒備,拔刀,然後看清楚了海盜查理的臉以後發出了海盜之間特殊的粗魯歡呼:
“OH!該死的上帝,猜猜我看到了誰!竟然是我們的查理,你這個該死的雜種,居然還沒有下地獄啊!見到你真他媽的讓我興奮!”
活下來的海盜無疑都是刀疤亨利的親信,所以接着咧開嘴傻笑的查理就得到了被同伴拍屁股揉腦袋的親熱待遇。但隨之出現的方森巖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此時所有的海盜都知道,自己先前經歷的悽慘遭遇只怕都和這個傢伙的錯誤決策有關!當然絕對不會拿什麼好臉色給方森巖看,有的粗魯的傢伙甚至開始拔出了刀子想要替死掉的兄弟找公道了。
“你這個蠢貨,竟然還敢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一個海盜怒吼了起來。接着他的怒吼得到了同伴的迴應,幾乎要將整個城堡掀翻似的。被簇擁在人羣中的刀疤亨利也站了出來,他那龐大的體型在火把的映照下有着令人窒息的壓迫力,方森巖甚至能看到他太陽穴附近的血管在膨脹並且跳動,光頭上細碎的汗珠像是青草鋪滿平原那樣密密麻麻的在火光下清晰可見。這個素來都給人以豪爽感覺的大漢卻陰沉得像一團烏雲——籠罩在他的故鄉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的那種淺灰色的陰雲,而這種陰雲通常都被視爲暴風雪來臨前的標誌。
刀疤亨利望着方森巖,他的眼神就像是一頭嗜血的野獸望着獵物,隨時都會撲上去將一切撕碎!這個大漢猛然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在他的手腕上綁着許多陳舊的手鍊,這些手鍊的材質千奇百怪,有的是用草編的,有的是用帆布割下來做的,十分粗糙,上面還有點點鮮血,充滿了一種原始的滄桑與悲傷。
“這些,都是那些兄弟在死前託付給我的,但是有更多的兄弟連將他們的手鍊遞給我的機會都沒有!而這一切都是你的錯誤決定所造成的!水手巖!你愚蠢的行爲使我們的這些好小夥子一個接一個的倒在了這個該死的城堡冰冷的地面上。你,辜負了偉大的黑海之子對你的期望!“在刀疤亨利說話的時候,方森巖注意到他眼睛裡面的血絲密密麻麻的,咋一看上去都是瘋狂的橙紅色,似乎連瞳孔都無法看到。再配合現在的這種環境,當真令人有一種恐慌的感覺,至於他那慷慨激昂吼叫出來內容,則被他選擇性的無視了。對於方森巖來說,早在一百三十個小時零十九分鐘前就已經考慮到了此時面對的這種情況並且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方森巖毫不畏懼的與刀疤亨利對望,忽然舉起了自己的右手,伸出了食指慢慢的道:
“對你的指責我不會否認。但就算是即將被綁上絞刑架上的人,也擁有說出遺言的權利!我只有一個問題,亨利,我希望你能誠實的回答我。“刀疤亨利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顯然他的身體狀況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好,但是方森巖的要求卻無論如何都是合情合理的,他不能拒絕,也無法拒絕,除非是馬上出手殺掉面前這個傢伙!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很顯然,刀疤亨利的話裡面依然有着爆炸一般的憤怒。他同時再次拿出了一袋酒,仰頭喝下,儘管這樣會更加導致腦部的傷勢惡化,但此時刀疤亨利已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既然你指責我的計劃是錯誤的,那麼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在進入城堡之前怎麼樣做?“方森巖的回答一如他一直都表現出來的風格,辛辣,迅捷,並且往往都是用進攻來代替防守!就像是一把刀子直指問題的關鍵之處!刀疤亨利眉頭又皺了皺,他意識到方森巖的話裡面顯然有着陷阱,但腦震盪的後遺症劇痛卻像無數根針在耳朵裡面亂刺似的——與這種劇痛作鬥爭耗費了他絕大部分的精力。
不過顯然方森巖問出來的問題具有相當的針對性,因爲人往往都會有一個比較心理——對於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有名事件,幾乎大多數人都會生出“如果我來做這件事會怎樣“的念頭,並且還可能會沉迷其中得到快感順帶說一句這也是穿越歷史小說類崛起的根本性原因——在刀疤亨利因爲頭痛而猶豫的瞬間,一些海盜已經開始用一連串的咒罵和俚語來回答方森巖的問題:
“你這個腦袋裡面爬滿蛆蟲的蠢貨,當然是大家聚在一起慢慢搜索。那些藏在黑暗裡面的老鼠一冒頭,我們就用火繩槍把他們的內臟給打出來!這樣根本就不會死半個人,而那些兔崽子會知道,我們的刀子和火槍甚至比漿和風帆操弄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