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金髮披肩的少女雙手拄着圓柱形長劍,冷冷地看向身前的敵人。微風拂起衣角,卻吹不動少女身後侵滿鮮血的披風。不止是披風,連她那身金甲也變成了徹底的紅色。殘存的碎肉掛在上面,她卻顯得毫不在意,完全沒有噁心的感覺。
破爛不堪的屍體橫陳於戰場之上,一具全屍都找不到。被一劍梟首的已算幸運,更多的都是生生砍成了碎塊,再好的拼圖高手也別想把他們拼出完整的人型。
大地被屍體蓋滿,看不到一絲植物的翠綠,數量根本難以計數。流淌的血匯聚成壯觀的鮮紅海洋,若有人摸一下就會發現還是溫熱的。
“這些,可都是你的子民。”身着白袍的綠髮少女默默地看向她,聲音中溢滿沉痛。
“我的子民?”少女從屍體上拔出長劍,隨手揮去上面掛着的血和肉,不屑地彎起嘴角,“從他們背叛我的那刻起就只是單純的屍體了。子民?我,沒有不聽話的子民!”
綠髮少女微微皺起好看的眉毛:“他們發動叛亂是因爲你的殘暴。不,這不應該叫‘叛亂’,而是‘革命’。唔,這個新造的詞不錯,我喜歡。”
金髮少女冷哼一聲,不耐煩地說:“我沒時間聽你廢話,消失吧。”
圓柱形長劍亮起微光,轉瞬便化爲洶涌的光之浪潮。光所及之處的萬物皆化爲了塵土,連些許聲音都沒發出來。可憐的屍體生前就飽受摧殘,死後更是連點痕跡都沒留下。
少女瀟灑地將劍插回腰間轉身便走,看一眼背後的意思都欠奉。她對自己的力量極爲自信,不管對手如何抵擋都擋不住她輕輕一擡手的破壞力。
無敵也是種寂寞。所以她纔會用殘忍的方式虐殺敵人,即使這些人前一刻還在對她頂禮膜拜也不例外。
“人間的王,你該感謝我不是刺客,不然烏魯克(Uruk)會爲你的死而歡呼的。”綠髮少女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的樣子。
“嗯?你竟然沒死?”金髮少女回過頭。上下打量這個第一次帶給她“驚訝”這種情緒的人。
“這麼希望我死?抱歉,有點難。”綠髮少女攤手道。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金髮少女將對方隱隱的威脅拋到腦後,抱着肚子笑的相當開心,半晌後才停下。
“說吧。你究竟是誰?”
綠髮少女單手託着下巴做沉思狀:“唔,這個問題問的相當富有哲學意味,不愧是王。說起來我到底是誰呢?一個思考人類未來的沉思者?一個不滿殘酷暴政的革命者?一個想要終結你生命的弒王者?一個想要挽救失足少女的拯救者?這些都是我,也都不是我。如果你想知道我是誰,抱歉,恐怕我也無法回答你。要不我們坐下來好好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值得深究……”
金髮少女被對方繞的頭暈。趕蒼蠅似地揮揮手:“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名字有什麼含義嗎?不,名字只是個代號,用來區別你我他的標誌。但是你叫吉爾伽美什,我也可以叫吉爾伽美什,大家都可以叫吉爾伽美什,那時我們該如何進行個體的區分?所以我認爲名字毫無意義,重要的是單獨個體的人格性。世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也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即使他們長得一樣,性格也會體現出各自獨特的差異,而且有時是相當極端的。比如說一對雙胞胎,姐姐若是個溫柔的人,那麼妹妹有相當高的可能性是相反的性格。王,你這問題也問的相當有深度,看來我們的討論要持續很長時間……有吃的嗎?”
少女被對方繞的眼前直冒金星,直到對方問出那個最關鍵的問題——那綠髮的肚子餓了。
“我中意你,成爲我的王妃吧!”金髮少女當場拍板,完全不容對方反駁。
“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我們有件事要解決……兩個女性如何生孩子?這已經超越了倫理學的範圍,上升到了遺傳生物學的境界。王,原來你的涉獵面竟然這麼廣,看來我們的討論會相當熱烈而持久……所以說有吃的嗎?”
金髮少女愣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她:“兩個女的不能生孩子?”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兩個的卵子無法受精,自然生不出孩子。不過我是誰?我是恩奇都,能將不可能化爲可能的女孩子!解決的辦法現在就有數種,一一說起來要花上很多時間……我們不能吃完再說?”
“恩奇都?作爲王妃來說還算可以。會王宮吧,我要舉行盛大的典禮!”
“能盡情的吃?”
“吃撐也沒關係。”
綠髮妹子抓起少女的手,一言不發地開始飛奔。
“喂喂,慢點!急什麼,要做食物也得花時間啊……”
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只有聲音順着微風傳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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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吃飽了。”恩奇都優雅地抹抹嘴角,肚子撐得溜圓。
吉爾伽美什默默地看着她,一言不發。
“這麼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沾了什麼嗎?”
“不,本王在想,讓你當本王的王妃是不是個巨大的錯誤。”吉爾伽美什滿臉沉重的表情,連語言也一樣沉重。
“嗯?怎麼會這麼想?”恩奇都好奇地湊了過去。
“爲什麼?”少女“咔”地一聲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忍無可忍地咆哮道,“你說爲什麼!自從你來了以後本王不得不提高賦稅,你以爲收上來的糧食都去了哪裡?進了你的肚子啊,你一個人快吃窮烏魯克全國了魂淡!託你的福,本王的評價更差了!”
“不會吧,我明明改進了耕作方式。怎麼還會減產?吉爾伽美什,你確定下面的官員沒有貪污行爲?”恩奇都歪着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產量是增加了沒錯,但你的食量增加的更快啊!你的胃是無底洞嗎,肯定連着深淵沒錯吧!”
“有這麼誇張?我還是懷疑有人貪污。吉爾伽美什。如何管理好手下的官員也是王必修的課程之一,需要我再爲你重修管理學麼?唔,看來很有必要。”
“誰敢貪污本王一劍宰了他,不要什麼都懷疑到本王身上好不好!”
“真沒人貪污?”綠髮妹子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金髮雙馬尾的少女,擺明不信任對方。
“話說你非得說到貪污上麼,你到底有多恨貪污啊喂!”
“莫非我的食量真的很大?”恩奇都下意識捏了捏腰間。接着悚然一驚,嚴肅地對吉爾伽美什說,“看來我有必要減少進食的分量了。吉爾伽美什,明天……不,晚上開始監督我,我要是比你吃的還多就給我一發EA!”
吉爾伽美什抽出圓柱形長劍。“砰”地一下襬在桌子上。看她的樣子絕對是要來真的,綠髮吃貨要敢多吃的話肯定就是一發EA射臉上了。
“咳咳,武器是危險品,不收好會誤傷小朋友的。來,我們談點正事。”
恩奇都頓了頓,面色忽然變得十分莊重威嚴。
“你知道什麼是王麼?”
“王?不就是人民給予自己的一個精神寄託麼?因爲我是最強大的人,所以我被人寄予了希望。”
“不。吉爾伽美什,你錯了。所謂的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誠然,王是人民心中的寄託,這一點我無法否認,但同時王也是指引人們前進的道標。身爲王者,定當走在所有人之前。人們因你而榮耀,人們因你而前進,因此你被稱之爲王。”
“恩奇都,按照你的說辭。王便是永遠孤獨的麼?”
“是的。但是不要擔心,我因你而存在,也必將永遠陪伴在你的身邊。”
“是麼,不過總感覺很噁心啊,難道你喜歡本王嗎?”
“……也許吧。”
“喂。好好回答本王的問題啊!”
恩奇都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讓我怎麼回答?我都是你的王妃了!”
“兩個女孩子結婚……恩奇都,本王當時沒有常識,你還沒有?那些官員也真是的,爲什麼不阻止本王跳火坑啊!”
“你以爲有人敢質疑你的意見?人類脆弱的肉體可擋不住EA。”
“可兩個女孩子相愛什麼的……”
恩奇都得意洋洋地站了起來,“讓我再告訴你一個至理吧!”
“什麼至理?又是關於治國的方法?”吉爾伽美什的臉瞬間垮了,完全看不到王的威嚴。
“不,這是關於戀愛的。”
“老師,請講!”
“嗯哼,”綠髮妹子清清嗓子,用比剛纔更加嚴肅莊重的語氣說道,“知道異性夫妻之間爲什麼總是吵架嗎?因爲他們都是異性戀!同性之間更能理解對方的喜好和感受,也只有同性才能獲得真正的‘愉♂悅’。異性會因爲性別導致的價值觀不同而產生分歧,同性之間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綠髮腐女加百合越說越激動,“愛情怎麼才能保持長久?很簡單,真正的愛是不會在乎時間的!同性之間很少會產生生殖繁衍的慾望,即使產生也有辦法解決。異性之間?他們只是爲了滿足慾望,爲了生孩子纔會在一起的不對麼!”
“綜上所述——性別不同怎麼談戀愛!”
“哦!”吉爾伽美神瞪大了眼睛,立刻起身,“本王這就去頒佈禁止異性結合的法令,以後凡是看到異性戀統統燒死!”
恩奇都差點沒被口水嗆死,連忙拉住這個笨蛋王,“咳咳,法令什麼的就算了,國家還需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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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頌我們的王和王妃!是她們將豐收帶給大地,讓我們從此不用再忍受飢餓的痛苦;是她們驅逐了森林裡的魔物,讓我們可以安全的進入一切國土;是她們擊退了敵人,讓我們能夠享受到平安幸福的生活;是她們打敗了天神的公牛,讓嫉妒的女神顏面無光!”
“高呼王和王妃的名字吧。爲我們帶來一切的尊貴之名!”
“吉爾伽美什,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恩奇都!”
……
吉爾伽美什端坐在戰馬上,高傲地仰起頭享受人民狂熱的歡呼。金色的鎧甲泛着奪目的光華,遠在十里外都能清楚地觀測到這一奇觀。
“閃閃。感覺怎麼樣?”與她並乘一騎的恩奇都湊到少女耳邊,揶揄地問道。
“本王很愉悅。”
“哈,感覺不錯吧?不過這還不夠,我們還得繼續努力才行。”
“哼,這種小事本王隨時都能做到。”
“誒,那爲什麼以前總是有人叛亂。”
“……本王懶得做而已。”
“是嗎?”
“當然!本王可是收攏了天下所有寶物的王。世上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吉爾伽美什微微一頓,小聲說道,“因爲有你在本王身邊啊……”
恩奇都緊了緊抱在少女腰間的雙臂。
“我會陪着你的,直到永恆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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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內,恩奇都虛弱的躺在牀上,臉色蒼白的像個死人。
“恩奇都。你怎麼了?太過勞累了嗎?”吉爾伽美什皺起眉毛,緊緊地抓着對方的手。冰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下意識地加重了力氣。
手心的溫度,能溫暖她的身體吧?
“閃閃,我要死了。”恩奇都平靜地說道。
吉爾伽美什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死?”
“嗯,死。”
“爲什麼會死?”少女茫然地問着。腦袋亂得像一團亂麻。
“還要和我討論哲學問題?安靜一下,我沒什麼力氣。”
半晌後,恩奇都突然打破了沉默:“你會責怪我欺騙了你嗎?”
“欺騙?”吉爾伽美什微微一愣。
“對,欺騙……”恩奇都低聲說着,聲音虛弱無力,“我是個喜歡說謊的女孩,從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刻起就一直在騙你。當你背對的時候我本想殺了你的,但卻沒能下的去手。”
“那時就愛上本王了嗎?”
“是……雖然想這麼說,但我不想現在還騙你。人們需要強大的王,你是最適合的對象。殺了你很簡單。以後呢?沒有你保護的人民會成爲其他國家的奴隸,比在你統治下還要悽慘。與其殺了你,不如改變你。”
“所以才愛上本王的嗎?”吉爾伽美什鍥而不捨地追問。
恩奇都嘴角彎起些微弧度,手指在戀人掌心劃過:“嗯,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你了。”
“是麼……既然這樣。爲什麼還要離開本王?”
“沒辦法啊,這是神的詛咒。我本就是神造出來的東西,她們要取走這虛假的生命還不輕鬆嗎?”
“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本王!又是那羣婊子嗎?本王這就殺上神界!”吉爾伽美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殺氣沖天。
“閃閃,坐下。”
吉爾伽美什猶豫一下,乖乖地坐下了。
“我知道你擁有弒神的力量,但你知道沒有神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嗎?隕落的神祗會墜向大地,摧毀我們努力做出的一切成績。你的EA可以打掉一個,一羣呢?不要小看她們最後的反擊,那會讓你送命的。”
“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你?不死藥?或者其他什麼寶物?不管什麼我都會爲你找來!我,我不要你離開……”她輕輕啜泣着,漸漸化爲嚎啕大哭。淚水劃落,在恩奇都蒼白的臉頰上濺起朵朵水花。
此時的她不是人民敬仰的王,僅僅只是個無力哭泣的少女罷了。
“人總是要死的,我也一樣……”
“爲什麼你能把死亡看得這麼簡單?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聽我說完。我會死,你也會死,我會永遠陪着你的。我們在冥府再會吧,如何?”
“真的?”
“嗯。”
“……王妃,安心地在冥府等待本王!”吉爾伽美什拭去眼角的淚痕,挺起胸高傲地宣佈道。
“所以在那之前,一定要成爲優秀的王……”恩奇都的聲音越來越小,終至沉默。
“恩奇都?恩奇都?”
少女輕聲呼喚着,不停搖晃戀人不再起伏的胸口。
搖着,搖着,似乎下一刻對方就會不耐煩地坐起來敲她的額頭,和以前一樣。
搖着,搖着,期盼那雙眼睛會再次睜開,不滿地瞪着她,和以前一樣。
搖着,搖着……
然而,終究只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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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奇都,你死後我又活了多久?
十年?二十年?
一百年?兩百年?
早已記不清了。
我發瘋似地去冥府找你,去天界找你,在人間找你,可你哪裡都不在。這世界上沒有你的靈魂,哪裡都沒有!爲了讓我成爲優秀的王,你連最後都在欺騙我!
你說過,你將永遠陪伴在我的身邊。
可是,你沒有遵守自己的約定。
你這個魂淡傢伙,一直是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就連死亡在你眼裡都那麼簡單。但你想過沒有,失去你的道路,我還能作爲人民的道標麼,我還能爲自己的人民帶來榮耀麼!我從沒想過,一個人的路竟然是那麼艱辛。
王是孤獨的,而本王不想再要這份孤獨。
所以,我再不自稱“本王”。
所以,我憎恨奪走你生命的“神”。
我……再沒有成爲王的資格了。
PS:(本喵必須說明——本喵不是基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