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慌忙轉回頭不敢再看,心頭撲騰撲騰跳個不停,心說這是怎麼回事,彌勒佛真的變成了羅漢?媽的,不會是夢還沒醒吧?纔要回頭確認一下是否看花眼,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嚓嚓”腳步聲。
深夜中的荒山破廟,死一般的寂靜,這陣腳步聲雖然很輕,但卻聽得清清楚楚。我趕緊擡頭往外看,只見門外灰白的雪地中,一條黑影飄然走來。我心頭咯噔一下,現在估計是凌晨了吧,跟哪兒來的人?這條黑影看着非常纖弱,絕對不是老和尚,應該是個女人。而大半夜的,一個孤身女子,怎麼會出現在荒山野嶺上?
我一邊喝問:“誰?”一邊拿起手電照向門外。強烈的白光照到一條幽冷的身形,果然是個女人。身上穿着一件壽衣,臉色極其蒼白,在燈光閃耀下,顯得尤爲陰森。他大爺的,是隻女鬼,哥們絕不會走眼,並且看着十分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女鬼冰冷的白灰臉上,露出一絲非常詭異的冷笑,讓哥們背脊上忍不住起了層雞皮疙瘩。我想起來了,她是陳花紅!
這個女人被前男友拋棄後嫁給了同村趙大海,後來又被從部隊開除回家的前男友殺死姦屍,埋在陰陽地懷上了屍童,她的命運可謂悽慘至極。認清了是她,心裡的恐懼感消了大半,換上一股憐憫。但我卻想不通,她怎麼還沒去地府投胎,而是大老遠的跑到五臺山來幹什麼?
正想開口問這個問題,陳花紅倒是先說話了:“還我的孩子!”眼神陰毒的盯着我,伸出一隻慘白的右手。
我一愣,跟我要什麼孩子?再說你有孩子嗎,屍童只不過是邪惡的法術養出來的,其實跟你沒啥關係,無非借用你的屍體當做了養屍地。
“陳花紅,這是佛門重地,你還是趕緊去地府吧,免得被打得魂飛魄散。”我警告她。
“還我孩子!”這女鬼跟缺心眼似的,只有這麼一句話,索債一樣的跟我伸着鬼手。
我心說這女人死的太過悽慘,死後也瘋了,跟一隻鬼瘋子講不清道理,還是別理她。反正大殿內有佛像,她也不敢闖進來,就算敢進來,哥們包裡的桃木劍和黃符是吃素的麼?我於是扭過頭不理她,從地上拿起酒瓶擰開蓋子,咕嘟咕嘟喝了兩口。
“還我丈夫!”
擦,怎麼又多了一個女鬼?聽這聲音不像是陳花紅,又急忙回過頭。陳花紅右側果然多了一隻女鬼,披頭散髮,看不清樣貌。我心說這又是誰啊,讓我還你丈夫?這隻女鬼滿面漆黑,好像是中毒而死的,死後臉色都沒變回來,我瞅着她的模樣仔細看了看,忽然想起來這可能是下實村的小雙。
她的丈夫就是殺死陳花紅後姦屍的大兵,被屍童所殺,命也夠苦的。我嘆口氣跟她們倆說:“別鬧了,你們的孩子和丈夫,都不是我殺的,趕緊去地府投胎吧。”
話音剛落,門外雪地中突然站滿了死鬼,有男有女,並且個個都熟悉。我不由驚的張大嘴巴,從左往右看,曲垣爺爺、大喜子、貨車司機、出租車司機、慕風花、劉定發、於墨軒等等,我所遇到過的死鬼,統統出現了,不管是因爲什麼死的,好像都跟討債鬼似的,紛紛向我伸出了鬼手。
這麼一大片陰森慘怖的鬼臉擠在一塊,是無比的壯觀和恐怖。我不由自主從蒲團跳起來,心中劇烈跳動着,往後步步倒退。這是誰挑的事,發動了這麼多死鬼過來?它們聚在一起的怨念,恐怕大殿內的佛光招架不住。何況此刻身後的佛像還有問題,到底還是不是一尊真正的佛像也未可知。
想到這兒,我回頭瞧了一眼佛像,他大爺的,差點沒讓哥們嚇趴下。佛像不知啥時候又變樣了,變成了葉消魂!
老孃們瞪着那對死魚眼珠子,迸發出令人寒到心底的目光,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得一口把哥們生吞了。
我又倒吸一口涼氣,轉過身往門口退去,極力鎮定心神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老孃們一言不發,眼珠子猛地瞪大了幾倍,像只西瓜似的。整個佛像突然變成了一條巨蟒,頂着她的頭顱迅速往下伸過來,一臉猙獰的張開血盆大口咬過來。看到她長了一副巨蟒身子,我差點沒嚇尿,那玩意不是夜魔窟中的蟒蛇精嗎?
我顧不上想那麼多了,轉頭往門外就跑,邊跑邊從包裡拔出桃木劍,衝入鬼羣之中,揮劍要殺開一條血路。可是當看清手裡拿的不是桃木劍,而是一具小型骷髏,看上去像是小孩的骸骨,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豆腐上。蒼天哪,你這要是玩死我啊!
登時這些死鬼一擁而上,扯胳膊的扯胳膊,拽腿的拽腿,瞬間將我牢牢給摁住了。就在心灰意冷之際,忽然看到雪地上出現了一隻黑洞,就在哥們眼前,我用力往下掙扎,居然從死鬼的手爪中掙脫出來,一頭栽了下去。
這洞也不知道有多深,感覺一直在往下墜落,彷彿是個無底深淵。以爲這次必死無疑了,肯定會摔個粉身碎骨,誰知雙腳一下觸到柔軟的地面,好像踩在棉花堆上,絲毫沒有受傷。當時我心慌意亂沒顧上多想這種極不合理的落地情形,而是站穩了身子後,一路朝前狂奔而去。
無窮的黑暗,好像永遠跑不動邊際,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是隧道還是地獄,硬着頭皮子不敢有絲毫停頓。因爲後頭喊聲震天,死鬼正在追過來,稍慢一點,便會再次陷入重圍。包裡還有手電的,可是去拿的時候,發現包也不見了。哥們此時此刻悲憤欲絕,這到底是誰在玩我,是上天還是佛祖,地府還是敵人?
一切都似在夢中,而我的意識如此清醒,怎麼又可能是夢?
就這樣聽得後面叫聲微弱後,便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喘喘氣,聽到聲音跟近,接着往前繼續奔跑。連續的奔跑和逃亡,讓我逐漸淡化了時間概念,已經不知道過去多久了,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甚至是一天兩天,或者更爲久遠,我根本搞不清楚。只知道不能停下,必須玩命的往前跑。
終於身後的喊聲越來越微弱,直到再也聽不見了。我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心說這幫死玩意估計累垮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了。心力一鬆,全身跟散了架似的,倒在地上像一灘軟泥一樣再也起不來。
我想着自己究竟跑了多遠,過了多長時間?儘管記不清,但大概有個七八天了吧?想到這兒,猛地吃了一驚,怎麼會跑了這麼長時間,我不用吃喝怎麼都沒事?剛想到這兒,幽冷陰森的黑暗中,那張猙獰的羅漢臉驀地探出來,嘴巴張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跟夜魔窟那隻蟒蛇精的巨口一樣恐怖,瞬間將我整個腦袋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