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往前跑了幾步,突然被老和尚一把揪住了左肩膀,硬生生的把我扯了回來。哥們心頭一驚,老和尚可能要報仇,不讓我將死小妞救出來,說不定還要對我下毒手。念及此處,回頭就是一拳。
哪知這一拳打到空處,老和尚人早已竄到了前面,眨眼之間,他已衝進大火之中。我不由張大嘴巴,剛纔一門心思去救死小妞,這種兇猛的火勢,進去哪還能夠出來?而老和尚不顧性命衝進去,看樣子是拿什麼值錢的寶貝吧?但願我想錯了,他是爲了救死小妞。
心裡想着,腳下不由自主的奔到寺門外,此刻兇猛的巨大火舌,不斷的往外吞吐,站在寺門外都感到熱浪逼人,進了院子裡恐怕就會被燙傷,何況再進大殿?可是一時不見老和尚出來,心裡一陣大亂,死小妞萬一跑不出來被燒死怎麼辦?不行,我得進去救她。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積雪,立刻有了主意。
彎腰抓起兩把雪往頭頂上便抹,想以雪水浸溼全身,進去不被大火燒着。正在羽絨服上抹着雪水,只見老和尚從大火中衝出來,瞬間從寺門竄出,全身衣服着火,像個火人似的。他將一塊玉佩衝我丟過來後,立刻倒在雪窩中來回滾動。我都顧不上去接那塊玉佩,雙手撮起地上積雪往他身上掩埋。
老和尚身上大火遇到雪水,發出滋滋聲響逐漸熄滅,冒起一縷縷黑煙。他氣喘吁吁的停下滾動,躺在雪地裡急促的喘息。我拿出手電打開,他身上衣服還沒完全燒盡,但千瘡百孔,到處是黑窟窿,露出一片片燙紅的肌膚。我登時鬆了口氣,老和尚真不愧是神僧,換上我肯定早燒成了焦炭,他的皮膚上竟然連塊燙傷都沒有。
喘了好大一會兒,無塵大師纔在雪地中坐起身子,轉頭望向大火時,“轟隆”一聲,大殿屋頂塌下來。一時火舌在空中亂竄,遠遠飛出了寺門,落在雪地中發出滋滋聲響。無塵一臉痛心的閉上眼睛,雙手合什:“阿彌陀佛!”
“對不起,我……”
我想道歉,但被無塵搖頭阻止了,他睜開眼後臉上露出一絲慈祥笑意:“這是寶光寺應有的劫難,你不必有何內疚。幸好我趕到及時,不然這位女施主將會葬身大火。”說着慢慢站起身,我發現他燙紅的肌膚已經恢復了原色,心裡不由暗暗稱奇。
他越不讓哥們內疚,哥們心裡越不是滋味。不管怎麼說,我還是一副小肚雞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滿是歉意的說:“大師說一月後讓我來,我沒想到你會失約,所以……”
話沒說完,只聽雪地裡傳來死小妞的罵聲:“豬頭!一個月後,那不是剛滿一月之期,明白了嗎?”
這麼久沒聽到她的聲音,此刻感到心頭陣陣激盪,可是馬上冷靜下來,滿心都是羞愧,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豬頭。一個月後,我竟然愣是死心眼說是一月之期,想到這兒恨不得一頭栽死在雪地裡,最好裡面沒有石頭,雪再厚一些鬆軟一些。
無塵揮打着身上的灰燼和雪花,微笑道:“衛施主可能太過牽掛你了,以至於關心則亂,想錯了時間。”
死小妞對這個解釋並不買賬,繼續罵道:“他就是豬頭,總是毛手毛腳的做錯事。這可是佛門重地,居然一把火燒了,那是對佛祖不敬。”
哥們做錯事心虛,罵就讓她罵吧,反正就算做的對,那也是不能還口的。何況這會兒心裡滿是高興,怎麼會跟她計較呢,反而覺得聽到這久違的罵聲,渾身說不出的舒坦。呃,好像很犯賤吧?
無塵又替我開脫幾句,死小妞這才消了火氣。我上前把玉佩撿起來,這妞兒立刻小聲問:“你真的是因爲太想我才燒的大殿?”
暈倒,不是因爲這個,我吃飽了撐的要火燒寶光寺啊?我沒好氣說:“我哪是想你,我是在想個死丫頭。”
“嘻嘻,本姑奶奶很開心,這次不跟你計較。”
無塵向我招招手,似乎有話要講,我將玉佩收入揹包,走到他跟前站定。無塵回頭望着火光說:“我料到你會早來,便故意提前離開寶光寺,爲你佈置了一場法事,要消除你心頭魔障。沒想到你心頭魔障太過頑固,竟然用了九天時間才得以消除。儘管還有一絲殘留,但已無大礙,以後隨着修煉,會慢慢驅除乾淨的。”
我一愣,九天的兩個連環噩夢,是他專門爲我定製打造的?我不解的問:“兩個噩夢就是這場法事?”
無塵點點頭,跟我說上次早看出我身上有屍氣和鬼胎之氣,只是礙於當時我們心情低落,不肯相信他的指點。所以故意將死小妞留下,一來在佛前消除她身上的鬼耆戾氣,二來等我一月之後心情平復,才能進入這無妄之夢。雖然說是夢,但夢境中的一半是真實的,佛祖變化爲降妖羅漢,將我身上的兩股邪氣化成正氣。
而邪氣消除,留在心頭的魔障卻是根深蒂固的,尤其是這次又進了趟夜魔窟,在冥海中沾染了巨大的陰氣,致使魔障更重。我那時對羅漢心生憎惡,要爬上去咬它的眼珠就是因爲魔障發作的緣故。於是我只有進入第二個夢境,所謂魔由心生,那些死鬼都是在我心中保留的記憶,所以進入這個夢境,它們便全都出現了。在追殺過程中,慢慢的將它們甩脫,魔障也在逐漸的消除。最終被降妖羅漢吞噬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最後一股苟延殘喘的魔障。
原來是這樣,我滿臉羞愧的跟老和尚道謝。說實話,如果他當面這麼跟我說,要我進入噩夢裡消除什麼魔障,肯定是不相信的。我還怕他用什麼花招,要對自己下毒手。他這麼做可謂用心良苦,讓哥們慚愧的無地自容。
老和尚說明白這件事後,一臉淡然的望着幾已燒成廢墟的大殿,說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兩位施主,就此別過。”說完後不等我們開口,身形飄然向西北方逸走,竟然真跟足不沾地、踏雪無痕一樣,瞬息之間已經在幾十米開外了。
“大師再會!”我學着老和尚雙手合什說了一句。
“再會個頭啊,你都燒了他的窩,他以後還敢再會你嗎?”死小妞沒好氣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