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說分手,我不想再拖累你。”陽光的聲音大了很多。
“不,我不分,我不怕拖累,這不叫拖累,我們是男女朋友,指腹爲婚的,你忘記了嗎?”任意被他的心意感動,也痛心。
“夫妻不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嘛!如果哪天你說不愛我了要分手,我肯定放手。可是,不是這種理由。我任意,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人,你不要怕拖累我,我不怕,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要照顧夏媽媽的,真的。陽光,我們不分手,共同扛過去,我們可以的,相信我,好不好?”她抱住陽光,淚眼婆娑,爲分手兩個字,它們那麼刺心痛目。自從懂事,知道是被他預定的妻子後,她就在心裡立下誓言:“此生,非君不嫁。”沒想到,他竟然提分手,爲了她最嫌俗氣的金錢。
見到她流淚,陽光心慌意亂:“意,別哭,是我的錯,我答應你,不分手。只是我太愧疚,太鄙視自己,不但不能給你買名牌,讓你開心,還要用你的錢。我……我太對不起你了。真的想讓你過好日子,可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陽光,我不要奢侈品,有你的愛就夠了。我只要你,只要我們永遠在一起。不管未來多麼貧窮,多麼苦難,我都陪着你渡過。有個家,平安健康,歲月靜好,足夠了……”
至小,雖非大富之家,但家境也算中等的任、夏兩人,從未爲錢發愁過。
夏家是雙職工家庭,陽光一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嬌生慣養。
而任意的父母,在市裡租了門面賣水果,雖是起早摸黑賺辛苦錢,但足以讓寶貝獨生女兒過得衣食無憂。甚至在家境貧困的同學眼裡,她還算是有錢人,一般同學擁有的衣物,手機,電腦……她都有,可以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如今,遭遇鉅變,特別是陽光,父母先後病亡、病重。樹倒猢猻散,無任何親戚相助,對他可謂滅頂之災。但萬幸,還有任意及家人,從心理和金錢上支持他。否則,他不知道該如何走這佈滿荊棘之路。
對於任意,他是感激的,當然,也有愛,他倆從小一起長大,那份濃濃的感情是愛情還是親情,到後面,他自己也難以分清。不過,他亦很清楚——他們的錢都只能幫得了一時而救不了媽媽。他想,該是決定的時候了。母親,她的病不能再拖……
於是,竊竊私語至深夜的一對小情人,各懷心事相擁而眠,在空氣中飄散着來蘇水味道的陪護病房裡……
不久,離過年還有六天的小年夜,一切發生得突如其來,猝不及防。
當任意從美夢中被電話鈴吵醒時,她迷迷糊糊的看了看鬧鐘,才早上七點。是誰呀,這麼早就打電話?
拿起手機一看來電號碼,原來是老媽:“喂,媽媽,做麼得羅,這麼早打電話,我還在睡覺呢。”她用家鄉話撒嬌。
“意意啊,不得了了啊,我們的錢全沒了哇,這下可怎麼辦呀,55555……”
媽媽一陣哭天喊地,嚇得任意猛得坐起來:“怎麼啦?媽,你先不要哭呀,好好說,你這樣我聽不清楚呀。爸爸呢?”
任爸爸接過電話:“意意,上次跟你說過,爸爸進了大批水果準備應對年市的,結果在運輸過程中出問題了,我們的錢全打水漂了,還要被罰一大筆,房子也要保不住了哇。”任意聽得出爸爸的哽咽,男人有淚不輕彈,這次是真的遇到**煩了。
“爸,怎麼會被查封呢?之前不是都好好的?”
“這都怪我貪便宜呀,都怪我,老頭子,你打我吧。”電話按了免提,任媽媽在旁邊叫。
“唉,怎麼能全怪你呢,我也同意的,也有責任。”任爸爸很沮喪。
“爸爸媽媽,到底怎麼回事呀?”任意焦急不已,父母總怕她擔心,不是情節嚴重不會打電話給她。
“有人給你媽說有便宜的水果,我去現場看了樣品,質量和之前進貨的那家相差無幾,可是價格少10%。他說是海關查獲的一批走私水果,但是人家有過硬關係,弄出來便宜賣套現金。那我就輕信了他,全盤了下來,想着要過年了……沒想到,僱的運輸車在路上出事故被警察帶走,後又查出根本沒有合法手續。那個人早就逃之夭夭了。現在不僅要賠償被撞的事主還要被罰款。意意,爸爸本不想告訴你,可是,房子已被法院查封拍賣,我和你媽也搬到門面閣樓來住了,你過年先不要回家吧……”任爸爸泣不成聲。
她被這噩號驚得無法言語,握着手機半天不出聲,直到陽光拍她肩膀:“意,怎麼了?”
“啊!”她這才發覺爸媽已掛斷電話。
“陽光,我家的生意出問題啦!家都沒有了。”說過,她痛哭流涕。
爲什麼如此噩運連連,先是陽光家,現在輪到自己家,工作是吳七七爲報復而恩賜的,連曾經引以爲傲的幸福家庭也沒有了。是天要滅我們麼?從沒哪一刻,任意這麼迫切的希望有錢,恨沒錢。如果有錢,可以救治夏媽媽;如果有錢,也可以贖回房子。
陽光無聲的擁着她撫慰片刻,用緩慢但堅定的語調說:“意,先不要難過了,我們會找到解決方法的。相信我,很快能賺到大錢,你等着。”扔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走出門。
去上班連包也不背,趕緊幫他拿起來,關好門,尾追上去。
她想:自己絞盡腦汁也沒想出賺大錢方法,他怎麼賺呀?是在吹牛吧。
因是小年夜,公司福利,放假半天。
一下班,任意便買了小束康乃馨到醫院,插進花瓶。夏媽媽的笑臉相迎令她稍感安慰:至少,能讓病重的她開心過小年。念及此,強顏歡笑陪她聊天。
“小意,今天怎麼這麼早過來?”曾經身型偏伴的夏媽媽,被病魔折騰得皮包骨頭,讓人心生可憐。
“夏媽媽,今天是小年呀,您忘了?待會我和陽光去買點水餃煮給您吃。”
“哦,到小年了。那很快過年了,陽光說,到時帶我回家。”夏媽媽興奮異常。
“嗯,還是買您喜歡吃的,白菜豬肉餡餃好不好?”她岔開話題,這是陽光哄夏媽媽開心的吧。醫院都下了病危通知,過年怎麼能回家呢?她深深嘆息:她自己也是無家可歸,今年,三個人怕是要在S市過年了。
“好,小意,你真乖,還記得夏阿姨喜歡的口味,我們家陽光能有你這樣的好媳婦,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她早在24前已經認定了任意這個兒媳婦,對她非常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