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手機沒電了?”她心急如焚,到了團圓飯時間,卻聯繫不到人,這可怎麼辦?
夜色已晚,最後她只得用塑料收納箱將菜們一盒盒分層裝好,湯用保溫飯盒盛起,抱着往醫院趕去。
S市第一人民醫院,平日患者如潮,今天都略顯冷清。住院的大病能動者都想盡辦法回家過年了,一般小病小痛則忍耐到年後纔會來醫治——這是國情,在辭舊迎新的好日子裡,醫院是國人忌諱去的地方之一。
任意熟門熟路的和值班醫護人員們打招呼,徑直走到夏媽媽病房外,迎面碰到白天的護工黃阿姨,兩個人笑着互道新年快樂。
“小任,你怎麼來了?”
“黃阿姨,我帶年夜飯過來給夏媽媽吃,還有陽光,我們今天在這裡過年。”她如實相告。
“啊?可是他不是帶他媽媽回家了嗎?你不知道啊?”黃阿姨詫異的表情。
“什麼?回家,什麼時候?是剛剛走的嗎?”他們前後腳錯過了?太巧合了吧。
“不是,他們一早就走了,還找醫生簽了同意書。”可黃阿姨的回答打破了她的幻想。
“啊!!!怎麼可能?我在家等了好久,沒有人回去呀。”她急不可待的推開病房門,裡面果然空空如也。
“那就奇怪啦,他是說要回家過年的,還說感謝我辛苦照顧他媽……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呀。”黃阿姨不無感慨,如今的社會,能盡心盡孝的年輕人真不多見。
她仍然難以置信的再次拔打陽光手機,提示音沒有變化。
她茫然不知所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家兩母子不會出事情了吧?夏媽媽還抱病在身,陽光爲什麼帶她出院?沒回家,那去了哪裡呢?
“你去找劉醫生問問吧。”黃阿姨好心提醒她,這女孩子也是極難得,如此任勞任怨的照顧未來婆婆。
劉醫生是夏媽媽的主治醫師,今天留院值班,她忙跑到他辦公室詢問。
“是夏陽光強烈要求讓他媽媽回家過年的,我也曾把嚴重後果告知他,但是他一意孤行。不得已,我才讓他簽訂了《醫院免責同意書》之後,放行的。”劉醫生滿是埋怨,做醫生的最不希望看到親手醫治的病人,出現任何非醫療技術外的變故。
“是這樣嘛,那他有沒有說回哪個家?有沒有留聯繫方式?”她想,他們難道回遠在千里外的老家了?隨之她又予以否定——今天可是大年夜,任何交通工具皆是一票難求吧。
“沒有,聯繫方式就是之前的,你倆的手機號碼。你都找不到他了?不會是跑路了吧?你知道吧,他們還有醫療費沒有付清的,我看他苦苦哀求得可憐,一時心軟沒有逼他結賬再走……不行,你得現在去和我結清費用。”劉醫生說着拉住任意的胳膊,她只得哭笑不得任由他帶到收費科。
“趕緊算下王月秋所欠的費用。”他吩咐工作人員。
長長的清單打印出來,她被逼着看末端的總額:49898.9元。
呵,陽光算計得還真是夠狠啊,知道她還有最後一筆錢,正好五萬整。她暗暗冷笑,拿出銀行卡,輸入密碼,用的六位數是陽光的生日。刷完,劉醫生長舒口氣,對她說:“謝謝你,讓我能過個安心年了。”
她苦笑:“不客氣。”
收好卡,她清楚借吳七七的5萬便只剩101塊了,加上兜裡的50,她的所有個人財產還有151塊。
但此時,她顧不得自己錢多錢少,最重要是找到夏陽光母子。
遍尋醫院無果,她又坐車跑回家,還是沒人。
夜已深,空氣裡殘留着油煙味,任意一個人傻傻地坐在擺滿菜的桌前,任它們漸漸變冷變硬……按了免提的電話中,反反覆覆重複着那句:“您所拔打的號碼已關機,您所拔打的號碼已關機,您所拔打的號碼已關機……”這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讓孤寂的空間還不至於靜到恐怖。
突然,她靈光閃現,用手機登陸QQ,這一天忙得都忘記做每日功課了。
剛上線,夏陽光的頭像便不斷跳動着,她一雙擊,大段黑字躍到眼前:“意,對不起,沒有告訴你,S&M給我捐助了一百萬。我帶着媽媽去國外治病了,還有,老家的房子也賣掉了。我知道,你會傷心難過,也會埋怨和恨我,或者更加多的是難以理解。但是,當我自私也好,沒良心也好,忘了我吧,還有那些年的感情。我是個不值得你愛的人。我們分手別再見,最後祝你以後過得幸福!”落款是——夏陽光。
“沒有了你,我還能幸福嗎?24年的相識相知,7年的純真愛情,女孩子最寶貴的,初戀初吻初夜通通只換來你一句對不起?”
她如僵死般不動不語,唯大腦飛速閃過與他的點滴情節:從小到大,從青梅竹馬到如膠似蜜,秒秒感人,分分動心。哪曾想,便輕易敗給了一百萬……每個承受過感情打擊的女子,感受大體相同吧:痛苦、絕望、哀傷、悲泣,自卑自憐……萬種言語不足以形容此時此刻之心如刀割!
樓下別家窗口傳來丁當的那首《我愛他》,是她曾以爲永遠不會感同身受的一首歌:“……對他唯一遺憾是分手那天,我奔騰的眼淚都停不下來,若那一刻重來,我不哭。讓他知道我可以很好。我愛他,轟轟烈烈最瘋狂。我的夢狠狠碎過卻不會忘,曾爲他相信明天就是未來。情節有多壞,都不肯醒來。”
“我愛他,跌跌撞撞到絕望。我的心深深傷過卻不會忘,我和他不再屬於這個地方,最初的天堂,最終的荒唐。如果還有遺憾,又怎麼樣呢?傷了痛了懂了,就能好了嗎?曾經依靠彼此的肩膀,如今各自在人海流浪……”
也是同樣遭遇情變的人在播放麼?她不無諷刺的想——這世界可憐人何其多,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淚流良久,時間似已停止運轉,短暫的360秒彷彿過了百年——心碎的每分每秒都如地獄中的煎熬。
但再痛苦留戀亦不過是一場繁華,一場愛戀,一場少女夢魘。淚溼了容顏,渲染了黑夜,誰又會真的在乎自己的傷心?與其坐着痛不欲生,不如去醉生夢死吧,也許夢醒時分會發現這只是一場噩夢——陽光和夏媽媽就坐在家裡等我。
她腳隨心動,瞬時抓起皮包跑出門,奔向前方熱鬧喧譁燈紅酒綠處……
走進曾因獵奇心理和陽光一同來過的“蘭桂坊”。(S市與“東方之珠”的**隔海相望,許多產物名稱是舶來文化。)
夜色繽紛暗香浮動的酒吧裡,人聲鼎沸。比起平時,更增添了節日的隆重歡樂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