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神境修士葉知秋見此也跟着伸手,感受着商君強有力的大手傳來的握勁,隨即默契地開始各行其事。
商鞅先是將自己的化身,律法神獸獬豸顯化出來,右手按在祂的獨角上,旋即就有一道靈光閃現,迅速蔓延至全身。
這頭神獸是公正、勇猛的象徵,在靈光中變成沙礫垮塌,葉知秋好奇地瞥了一眼,卻發現那些沙礫的真面目,卻是一個個細小的文字,彷彿一汪清泉被商君雙手掬起一捧,迅速地開始編織成法律條文,還有各具奇能的法家律令。
葉知秋以自己兩世爲人的經歷,還有各種神秘學知識積累沉澱的閱歷,依稀看出商鞅的所作所爲的本質。
“這就是法家統一切法的‘法域’,果然有點門道。以我的看法,卻是有點像迷鎖,或者更高層次的,永久固化的領域!嗯……法律領域?法域!有點意思了。”
商鞅不爲所動地着手編織法網,信手捏來用的卻是大漢法律,以《九章律》爲主,絲毫沒有引入秦律的打算。
儘管漢律的制定,在秦律的基礎上擴充、增補、刪減,不過大漢帝國卻在建立統治的初期,反思並批判了法家“專任刑罰”、“重刑輕罪”的主張,在制定漢律時確立了黃老學派的無爲而治,“與民休息”、“寬省刑法”的指導思想。
葉知秋從神符師楊度處獲得全套大漢律法,不想將法網編織全部託付別人之手,也跟着加入進去。
商鞅沒有絲毫遲疑,兩人互相配合,實際上進度大大加快,幾至事半功倍的效果。
由於京城洛陽的偌大朝廷和漢室都被西涼軍整體搬走,有關朝儀方面的專律《傍章律》,有關宮廷警衛方面的專門法律《越宮律》,有關朝賀制度的專門法律《朝律》,葉知秋一個字都沒有編進法網裡。
反倒是韓信制定的“軍法”,兩漢歷代衆多功勳武將不斷增益添加、刪減改良,與過去平和的時代極爲契合,卻不符合如今道法顯聖,龍氣法禁徹底崩塌的時代。
葉知秋在《大漢軍法》中增添道將一職,將晉升階梯與品階掛鉤,以軍功、戰果、戰略勝負等多方面考校,使“道將”能在法網編織所成的法域中,不僅獲得完整的“施法權”,還能動用法家的律令,如“畫地爲牢”、“繩之以法”等言出法隨的能力。
商君對此也不見外,他生前是大秦的軍政一把手,將一個國力孱弱的邊陲小國,通過變法引導成爲國力強盛,壓服六國的地步,器量自然是恢宏非凡。
《軍法》與《國法》份屬兩個不同系統,有說“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軍容入國則民德廢,國容入軍則民德弱”,治國和治軍必須使用不同的法令制度,否則會產生有害的社會效果。
軍隊自第一王朝大夏開始,一直都是政權創建和維護統治的強有力工具,擔負着鎮壓反叛、抵禦外侵的艱鉅任務。軍事行動的成敗往往關係國家、民族的盛衰興亡,因此具有非常重要的影響,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軍事領域的犯罪會使國家利益受到嚴重損害,並破壞統治基礎的穩定,所以受到朝廷的特殊重視,專門制定了軍法來預防、懲治軍事方面的各種犯罪和瀆職行爲。大漢的軍法存形式上,大致可以分爲日常行用的成文法,以及臨時頒行的約束兩類。
從歷史淵源來看,三代至春秋前期,軍法通常是戰時臨時設置,往往是在開戰前夕纔對將士公佈,多是口頭宣誓的形式。
《尚書》所載之《甘誓》《湯誓》《牧誓》《費誓》等,即爲其實例,待到戰爭結束後其法律效力一般也就不復存在了。
因此葉知秋編織的軍法,必須當着道兵的面宣讀才能生效。日後範圍再擴大一點,畢竟爲了維持統治秩序,洛陽城的守備部隊遲早要重建恢復編制,到那時葉知秋的新軍法受衆再次擴增,法域的能力只會更強。
這種少見的盛事,只有梵教在草原上建立廟宇,廟祝爲泥胎木塑的梵神雕像開光時,纔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不過招攬的不是將士,而是獸人中的凡夫俗子,無知的愚民愚婦。
城中潛伏的修士、道人,長久不見葉知秋有所行動,都以爲他只是針對赤眉軍的後人,所謂的散修聯盟,也就沒有把十二都天鬼神大陣放在心上。
只有極個別聰明人看出葉知秋的舉動有異,準備伺機偷偷溜出洛陽城,可惜大陣與京城已然融合,除非有人跳出五行外,否則以他們的遁法根本闖不出去。
當葉知秋與商君聯手編織法網成形,鄭重其事地將傳國玉璽放在法域核心,網格狀的光芒從無到有出現,並以眼睛可見的速度急劇膨脹,與籠罩京城洛陽的十二都天鬼神大陣徹底融合,再也不分彼此。
緊接着,偌大的洛陽城,所有坊市街區、衙門官署的寡淡氣運,通過法網爲渠道,源源不斷地匯聚而來,新的“河道”開始成形,並向周邊地區輻射。
葉知秋見此浩瀚長河的一幕,由於自己不是人主,不敢取用分毫,只是忍不住感嘆:“龍氣法禁無存,人道法網威力猶在。有商君等諸位法家一系的神靈鎮壓,有神獸麒麟一族公正判官獬豸駐足,玄門仙真、旁門左道之輩,就不能肆意胡來。幸甚何哉!”
商鞅側頭望着這位修士,儘管境界不過陰神,法力也很是低微,卻通達漢律,出手協助自己,節省了許多寶貴時間,不由地輕輕點頭,眼裡不無肯定的笑意。
律法神獸獬豸,並非他專有的化身,本是上古四聖之一,司法鼻祖皋陶所有,卻爲了承續法家道統,不得不捨給葉知秋,幸運的是所託之人極爲合適。
此舉搶在玄門三教道尊前面,沒給旁門左道的高人任何機會,法家一系神靈獨有的敏銳嗅覺,捕捉時機的精準,已經提前下子,奠定了勝局的根基,日後若無天翻地覆的變故,即使道法顯聖,亂世持續長久不能平定,也沒有什麼打緊了。
以九州大地爲棋盤,州郡治所爲星位。法家一系的神靈,在“天元”位置放下重量級的棋子。
這一手,不吝是一記狠狠的巴掌,拍在玄門三教的臉上,在旁門左道一衆修士道人,從龍氣法禁崩塌,沐浴道法顯聖的靈氣大潮中,喜不自禁的火熱心情上,澆了一盆凍徹入骨的冰水。
葉知秋暗中評估着,心裡嘆道:“這大概便是‘國神’體系,對剛剛興起的仙道,進行一次定向攻擊的反制。我不得不說,乾的真漂亮。這步好棋實在太果決了,我也得學着點。”
律令法網融入十二都天鬼神大陣中,令這座按三才、四象、五行佈置的大陣,以及禁絕除巫道外所有道術的法域,漸漸地蛻變成真正的“法域”!
此時,葉知秋也不再有任何保留了,眼看天色暗沉如鐵,正是新的一天朝陽升起前的黎明時分,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時候。
“就讓我一口氣解決所有隱患,還洛陽城一個乾乾淨淨的世道。”
說完,他抖手拋出一大捆繩子,伸手朝此戟指,大喝一聲:“繩之以法,急急如律令!”
商君的臉上沒有笑意,只是靜靜地看着,幾十根普通質地的麻繩,彷彿注入了生氣,突然變得靈動活潑,化成離弦之箭分頭躥進雨夜裡。
它們猶如盤踞林中的毒蛇,對路過的禽鳥突然彈射出去,各自噬中選定的獵物,旋即拖帶到葉知秋的面前,丟在他的腳下。
不管是玄門大教的弟子,還是旁門左道提前埋下的暗子,都被法域的律令術當場擒住,幾乎沒有反抗之力,就被繩子捆成端午應節的糉子,一身道法本事根本施展不出來。
這些人此時才恍然大悟,發現葉知秋的“用心良苦”,真的如死去的神符師楊度所言,此前不過是實力不足,怕被羣起圍攻才專門對付散修聯盟的人,如今其勢已成,就不再有任何顧忌。
一位面如鍋底,須色硃砂的道人,仗着自己武道不俗,還能蹦躂兩下,結果被身上的法繩收緊,忍不住痛嚎出聲。
“道友,你真真是膽大包天之人。你可知道我的身份,貧道師尊乃是大方真人乙休……”
葉知秋聽聞名字有些熟悉,不過聽到道號不屬於玄門三教,就嗤之以鼻,笑道:“旁門左道!”
另一位身穿公門皁服的修士就乾脆多了,也是忍不住吃苦,直言以告:“貧道滅塵子,蜀山道脈劍修!”
葉知秋訝異地多看一眼:“玄都太上的一脈!據說你的師兄得了紫郢青索二劍,已經內定承續道統,因此你就下山尋找自己的機緣?怎麼跑到洛陽城?”
蜀山劍修立即慚愧地低下頭,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他發現比起身上的法繩,眼前的道人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