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軍夜宿中山國豪商張世平的莊園,按照行軍作戰的規定,安排部分人手值夜,其餘人等都有房間安歇。
獲許進入大帳議事,葉知秋現在的待遇也隨着水漲船高,分到一間廂房,以屏風隔開兩個單間。
簡單洗漱後,葉知秋準備合衣而睡,忽然聽到隔間傳來壓低聲音的絮語,忍不住有些好奇心發作,就湊到屏風前,透過縫隙查看。
“原來是性情中人簡憲和,正在和一位參與大帳議事的玄德公幕僚秉燭夜談,我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抵足而眠吧!”
葉知秋看了一眼就沒有興趣了,轉身回到牀邊坐下,脫了厚底布靴,將封存憑狐的法劍懸掛在牀頭柱上,掀開厚厚的被子就鑽了進去。
出人意料的是,被窩裡面有點暖,葉知秋抓起被角輕嗅,聞到淡淡的少女體香,立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張世平不愧是中山國的豪商,能出關販馬,插手互市貿易,對看好的潛在諸侯劉備投資,能量的確非同小可,即使一座莊園也建設成塢堡的格局,麻雀雖小卻也五臟俱全,連暖被窩的侍女都提前安排好了。不得不令人佩服。”
葉知秋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卻沒有真的體會過,因此嘴上不說,心裡着實感慨萬千。
“嗯!淡淡的梅花香,真是應景的很,有心人啊。”
葉知秋在牀上稍微調整姿勢,感覺舒適多了,就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不料就在這時,懸掛在牀頭柱的法劍跳動一下,一頭憑狐飛快躥出,撲向牆角的位置。
葉知秋隱約聽到老鼠的吱吱叫聲,彷彿知道自己命若懸絲,發出忘我的呼叫。
“奇怪!有附着北斗之力的法劍在,蚊蟲蒼蠅都不見蹤影,哪裡來的老鼠?”
葉知秋正在驚疑,忽然發現早已大成的憑狐竟然沒有任何舉動,立即察覺到不對勁,整個人從被窩裡魚躍而出,左手燃起蒼白狐火,右手則被梵教修士的紅蓮火焰包住。
“慢!”
牆角處傳來聲音,葉知秋仔細觀看,才發現這是一條小花貓大的田鼠,尖長的嘴巴上下開合,顯然剛纔說人話的就是它。
牙尖嘴利的憑狐停在它頭上,一動也不動,彷彿空氣都凝固了。
葉知秋看到這裡的隱約明白是怎麼回事:“定身術!能將無形無質的憑狐定住,如此修爲不容小覷。”
葉知秋伸出左手輕招,懸掛在牀頭柱上的法劍,頓時自動跳出來,在四頭憑狐的推動下,悄然來到葉知秋的左手。
緊接着,葉知秋的右手抓住劍鞘往前拉走,鋒利的劍尖遙指大地不合常理的田鼠。
也許是意識到危險迫近,也許是察覺到葉知秋此時此刻的真實心情,大田鼠突然人立而起,大喊一聲“慢”,隨即兩隻前爪抓住胸膛正中部位,緩緩地往外拉開。
葉知秋原本期待着出現一頭妖怪,結果一尺見方的鼠皮褪去後,原地竟然出現一個五短身材的侏儒,蹲坐在地上,看上去就像一條狗。
從黃巾渠帥於毒處,葉知秋隱約知道此人用的是粗淺的變化術,必須藉助某種媒介,如動物的皮毛,禽鳥的羽毛,才能施展出來。
這類法術也有源流可上溯,原是戰國四大公子之一齊孟嘗君的食客,變化成蒼耳燭夜,各展奇技,幫助主公脫身,原本能成一段佳話,可惜史筆爲儒士所執,徒然留下雞鳴狗盜,略帶嘲諷語氣的俗語。
“慢來,慢來。我是化獸師王磊,同是散流修士,且住手聽我把話說完。”
葉知秋聽到對方自我介紹,心裡略微有些驚訝,卻也沒有收劍入鞘,只是將對準此人的法劍稍微往下壓,保持隨時可以施展劍術的姿勢。
自稱化獸師的侏儒,知道此次冒險來見的同道,不是隨意幾句話就可以糊弄的人,也就不想多廢口舌,好在葉知秋沒有殺意,王磊的臉色纔沒有剛纔那麼難看。
“今日午間,鬼道一脈的道人驚犯劉家軍,原本是爲其戰歿北地的徒弟報仇雪恨而來,不料衆多屍僕都被一員武將正面殺盡,就連自己也差點死在道友手下,着實爲我們這些散修出了口氣。真是可喜可賀!”
葉知秋聽到化獸師王磊毫不掩飾的稱讚,心裡多少有點高興,兩人的距離也從陌生人轉到點頭之交。
“可惜!我法力有限,沒能將五鬼道人斬殺,讓他逃脫離開,日後必定是心腹之患。是福是禍真的很難說。”
化獸師王磊不以爲意地輕輕搖頭,語氣轉軟,隨即開口恭維:“道友此時不過是引氣入體的境界,就能將成名多年的五鬼道人打地節節敗退,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臻至更高境界,將這位鬼道源流之一的傳承者吊起來打。”
葉知秋對此不爲所動,臉上稍微正色,便有一股凜然氣勢噴出,駭地不遠處的化獸師忍不住後退一步。
“我等入道修士,一不可妄自菲薄,二不可自高自大,否則就會有隕身的可能。”
看見化獸師王磊有話想說,葉知秋伸手封住嘴巴示意。
“五鬼道人身負古流鬼道傳承,法術修爲自然是精深不俗,等閒煉氣士都不是對手。不過我與其他同道不同,凡是左道之術,我都有所涉及,散魂術,巫道禁制,陰陽術,蠱道三尸六蟲,妖火,梵教火焰咒,御劍術,幻術,甚至望氣術,本道都懂使用,遠遠不是隻擅長鬼道法術的五鬼道人能夠揣摩,自然是處處被動,受制於我。”
葉知秋對此次鬥法真相說了一半留了一半,畢竟對方夤夜造訪,實在是一位意料外的不速之客。再則,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也是行走江湖必備的本領。
化獸師王磊聽過葉知秋的話,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我等散修沒有門戶之見,反而能兼學並會。道兄的本領,我是親眼見識過的,的確是非同一般。我也不是隻會變化術,道兄且看!”
葉知秋睜眼望去,看見化獸師右手握緊拳頭,體內搬運法力,竟然在呼吸之間,褪去血肉的本色,露出岩石的質地,堅硬,冰冷,忍不住暗暗稱奇。
“嘖!這是五行道的土石變,血肉之軀變化成岩石,不下於武道宗師的銅灌鐵築,刀劍難傷。下一步就是神兵變,不知道能否展示一番。”
化獸師王磊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不過爲了在葉知秋眼裡爭點面子回來,就不惜耗費元氣,單膝跪地,右拳重重地轟在地上,由於力道不輕,當場震起一圈往外翻滾的煙塵。
葉知秋看見侏儒緩緩起身,陷入地面的右拳彷彿魚鉤,抓住什麼似的用力往上提拉。
神兵甫一露頭,就在室內昏暗的燈光下泛起閃閃金光,待它全部出世後,葉知秋看了一下,頓時眼前一亮。
這是一根兩頭金環箍住的烏鐵棒,鵝蛋粗細,三尺三分長,與侏儒身體等高。
葉知秋被好奇心驅動,忍不住上前搭了一把,手指剛剛觸碰,這條“短棒”隨即變長,合乎他的心意,變成趁手的兵器。
可惜,脫離化獸師王磊的手,缺少法力維持,這根五行土石變化出的土德神兵就此悄然褪色,恢復成土塊礫石簌簌落下。
“閒話不說!道友,天變地異就在不遠,遍佈九州各地的散修爲數衆多,想要活下去,不會淪爲別人的棋子,就得抱團互助。此次我冒昧前來,就是爲了爭取道友,共襄盛事。”
葉知秋對此不置可否,有些不看好這羣散修,於是沉吟許久,才擡起頭:“此事事關重大,且容我三思。”
化獸師王磊有些失望,不過他也知道不可用強,就寬慰幾句,隨後披上尺許見方的鼠皮,就地一滾,變成一隻鼠狼,由牆角鼠洞離開。
葉知秋收起解除定身術的憑狐,臉色有些訝異,隨手將其重新封入法劍裡,又撒了一把瞌睡蟲,佈置在房間內外,這才上牀睡覺。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