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前,河內郡太守王匡、東郡太守喬瑁、濟北相鮑信、山陽太守袁遺、北海太守孔融、上黨太守張楊、徐州刺史陶謙、北平太守公孫瓚等八位諸侯,分成三路齊頭並進,順利抵達這座雄關前回合。
飛將軍呂布得知消息後,點起三千幷州兵,在營寨前佈置軍陣,麾下八健將分成兩撥,以張遼張文遠爲首的四員大將守住洛陽老營,其餘四人隨臧霸待在虎牢關裡,負責糧草、軍械,並隨時準備接應。
跟在呂布身邊的大將只有高順,蒐羅幷州兵精銳組成的“陷陣營”,總數不超過八百,卻各個都是以一敵十的悍卒老兵,衣甲精良,遠勝普通的雜兵。
八位諸侯中有六位推舉王匡爲首,實質上卻是其身上外戚殘黨的烙印,惹來門閥、豪族出身的地方實力派的嫉恨,畢竟聰明人都要推別人去作炮灰,試探所謂武力天下第一的飛將軍的成色。
王匡不疑有他,將麾下軍士列成陣勢,自己勒馬走到將旗下觀戰,看見董卓的義子呂布,騎着一匹罕見的烏騅緩緩出陣,即使彼此對敵,分屬兩個陣營,心裡也忍不住暗叫一聲好。
他頭戴三叉束髮紫金冠,披掛西川紅錦百花袍,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鎧,腰繫勒甲玲瓏獅蠻帶;銅胎鐵臂弓,嘯風穿雲箭隨身不離,右手倒提方天畫戟,戟身鵝蛋粗細,泛起清冷的幽光,顯然不是一件凡鐵兵器。
呂布身高九尺,端坐在西涼名駒烏騅上,高達丈二有餘,普通武將在他面前只有擡頭仰望的份,因此飛將軍的眼神中,總有一股俯視天下的冷漠,又像是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王匡與呂布隔空對視一眼,忽然感覺到一股鋪天蓋地而來的殺氣狂潮,彷彿一頭絕世兇獸沉睡多年後,悄然醒轉睜開眼睛。
“好威風!真煞氣!飛將軍呂布自稱武力天下第一,恐怕不是虛言妄語,單憑這份無上的霸意,的確是名副其實的第一武將!”
王匡發現自己心跳驟急加快,知道是被飛將軍的煞氣激的,連忙深呼吸幾口氣,平復自己躁動不安的心情。
“可惜!天下不是歸武力高的人所有,而是天命正統和大義。董卓暴虐無道,擅自廢立皇帝,把持朝政且不說,還擅殺朝中大臣,因此當義士振臂一呼,天下有志之士紛紛響應會盟組成聯軍共同討伐。由此可見,人心不在董卓一方,而在我們手裡。”
王匡想到這裡,心情不由大定,轉頭大聲高呼:“誰敢出戰?”
軍陣頓時一陣騷動,一位白衣錦袍的驍將突然策馬躥出:“末將願往,迎戰叛將呂布!”
王匡仔細望去,發現是河內郡的名將方悅,身長八尺,面如冠玉,眉目之間英氣勃發,實爲郡內罕見的少年英雄。他手持一柄名槍虎眼,槍身玄鐵打造,槍刃鑲嵌一枚虎眼石,揮舞之間若有旋風纏繞,輕重由人,嘶風嘯聲像極惡虎咆哮,平定郡中黃巾之亂時,此槍成就了方悅。
可惜,方悅胯下的坐騎不過是毛色雜亂的凡馬,比不上神駿級的烏騅,更別說傳聞中的汗血寶馬赤兔,具有天馬的血脈。
王匡暗中將兩者放在天枰上比較:“兵器,我方名將方悅毫不遜色。坐騎,稍微遜色一籌。鬥將最爲關鍵的武道,據說飛將軍呂布在草原與野人交戰多年,早已將一身技藝千錘百煉,踏入超凡入聖的境界。方悅得名師點撥,少年成名,擁有宗師級的沙場槍術,可惜依舊無法入道,恐怕不是呂布的敵手。恐怕一人向前不是對手,非得幾員大將聯手,甚至用車輪戰,或者合擊戰陣!”
久爲上位者的器量格局,即便王匡不擅弓馬,眼力依舊不凡,看出敵我雙方的優勢弱點,可惜規矩就是如此,他只能默然點頭,同意麾下名將方悅上陣交戰。
望着方悅的背影,王匡心裡黯然,畢竟這是一位註定前途遠大的名將,而且年齡還小,未來的人生原本有很長的路可以走。
“可惜了!一切都是爲了大局,除了我,誰都可以犧牲。”
王匡想到這裡,動搖過後稍微柔軟的心,頓時堅硬起來,變成冷冰冰的鐵石,容不下一絲溫情。
河內名將方悅本性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根本不把呂布武力天下第一當回事,單槍匹馬地向前搦戰,至雙方距離四十步,他腳踩馬鐙站起身,伸手戟指。
“叛將呂布,你與惡賊董卓狼狽爲奸,把持朝政,擅殺大臣,冒犯天子,現如今天下義士雲集,爾等還敢強抗天兵,自取滅族之禍,速速退去,還能苟全性命。”
呂布聽了這話,忍不住氣極反笑,原本雙手抱臂,下巴看人的姿勢,轉成稍微低頭,卻依舊以俯視的角度,看着面前不遠處的小將。
在河內郡名將方悅的身上,他彷彿看到一個年輕版的自己,同樣丰神俊逸,同樣目無餘子,若說他內心沒有一絲羨慕嫉妒,完全是不可能的,因此呂布當下起了殺心。
“無知小兒,你知道什麼?兩度黨錮士人,漢室早已失德,失去天下人心。董相應前大將軍何進邀請,統率義軍入京,清君側,剪除不平,百姓簞食壺漿,正是得了人心,天命所歸之相。爾等不得朝廷欽旨,竟敢私下會盟,聚集幾十萬大軍,叩關虎牢,分明就是作亂的叛黨。如今,本將念你們不知情由,只是被人脅從,若是負荊請罪,尚有轉圜的餘地,不過首惡袁術等人當斬,用他們的首級明正典刑,以振朝綱。”
這些過分的條件,方悅肯定不會同意,兩人互相嘴炮攻擊,都是不分勝負。終究是方悅年輕氣盛,忍不住拍馬往前衝去。
呂布暗叫一聲來得好,雙腿輕夾馬腹,頗具靈性的神駿烏騅立即撒開蹄子向前,慢慢地加速奔跑。
雙方陣營的虎牢關首戰正式開始,四十步距離,三息後就拉近了,兩位大將在馬上顛簸起伏,精擅騎術,早已臻至人馬合一的呂布,正想單手揮戟,全力出手將敵將格殺。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河內名將方悅突然偏轉馬頭,從呂布的左側交錯而過,虎眼槍突然易手,同時使出自己的殺手鐗,左手回馬槍!
鏗啷一聲,玄鐵槍尖刺中獸面吞頭連環鎧的肩甲,當場擦出星星點點的火花,隨即兩騎交錯而過,方悅錯過了擴大戰果的機會。
呂布頭一回碰上這樣的怪招,心裡卻不憂反喜,絲毫沒有被敵將搶先下手,刺中護身鎧甲的懊惱,反而慨然感嘆。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反手回馬槍!我又學會了一招,呂氏武典又增添了新的一頁。此人不愧是名將,已經有資格死在我的手裡。”
若是葉知秋在場,憑着星辰入命而大成的望氣術,就可以看見呂布此時的氣象,頭頂似狼似蛇的黑紅氣運,浮現出一本文氣盎然,卻以武道智慧爲核心的書卷,儘管只是薄薄的一冊,卻有增加的跡象徵兆。
飛將軍呂布絕非尋常的武人,而是文武雙全的絕世之才,可惜他的心性被命運牽扯,捲進天下歸屬的漩渦中,身不由己地隨時代浪潮顛簸起伏。
若是呂布待在幷州,與草原的野人爭戰,他肯定會在漫長的積累中,破開無形的關隘,突破武聖的桎梏,破碎虛空,踏入前無古人的人仙至境。
呂布撥轉烏騅,望着帶給自己驚喜的河內名將方悅:“好利害的招式!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