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逆境最能體會到人才的重要性，黎明保拿出筆記本請童方軍把餘銀地的名字寫上。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童方軍把女兒童允玉的名字也寫上，後邊標明解決戶口。
目的達到童方軍起身告辭。
下樓梯時突然想起親家的事還沒有辦，已經打了包票，不能讓親家失望。
還有這層關係，黎明保說好。此前他與餘興林打過交道，印象不錯，既然有這麼一層關係，那就更應該考慮，總不能讓老實人吃虧。
童方軍心滿意足離開。
敲門聲又起，以爲還是童方軍，黎明保沒有擡頭，問：“還有什麼事？”
“黎書記，”是縣委辦調研科科長、前任縣委書記秘書丁山的聲音，“這篇講話稿按照您的意見作了第三次修改，您看行不行。”千個和尚千個法，現在的丁山是老革命遇到新問題，使出渾身的解數也無法適應“新主人”的新辦法。吳家有執政時不存在這種現象，所有報告、講話都是一氣呵成，一次通過，並且是他怎麼寫吳家有怎麼念，沒有人不說好，沒有人不說他是都靈縣第一支筆兼理論權威……就是這個第一支筆兼理論權威現在卻在黎明保面前江郎才盡，第一篇講稿就敗走麥城、被判重寫，改了三次才勉強通過。開局不利連連失利，所寫文章沒有一篇順利過關，沒有一篇能讓黎明保滿意，不是重寫就是被黎明保改得面目全非。他很痛苦，做不起事做不起人，如果改變不了這種局面就在縣委辦公室沒有立足之地。事與願違，越想寫好越寫不好，久而久之見到材料就頭疼，提起筆來就忘事，還犯上失眠症、神經衰弱症，醫生建議他只說不寫，可他偏是個只寫不說的工作，建議雖好卻不能執行，只得硬着頭皮幹下去，更幻想有朝一日腦筋突然開竅跟上黎明保的思維……黎明保已沒有這個耐心，讓縣委常委、縣委辦公室主任鄒家國注意物色這方面人才。不是有現成的人才？側面打聽才知道，過去的英雄現在的狗熊。不是丁山的錯，丁山還是過去的丁山，是黎明保太有水平……
黎明保讓他把稿子放在桌上。
丁山剛走，電話鈴響，常務副縣長周守歲訴苦，說他捱了縣長鄒普查的批評，要他把撥出的款收回。實在是冤枉，他只是按黎明保的指示撥了五萬塊錢到餘華中學。沒有什麼不對，他分管財政，有十萬元自主權。鄒普查硬說這筆款沒有與縣長通氣，要財政把撥出的款收回。竈裡的柴退不出，財政局長找他訴苦，他找鄒普查理論。鄒普查召開縣長辦公會，對權力進行調整，五萬塊錢以上撥款必須由縣長辦公會決定，縣長只有五萬元以下的自主權，分管縣長一萬，也就是說他這個常務副縣長只有一萬元的財權，叫他怎麼分管財政？
知道了，對方衝他而來。黎明保慢慢放下電話，頭歪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沒有養神，也沒有心思養神，決戰時刻已到。黎明保從沙發上彈起，手指在電話鍵盤上跳舞。
三十二
地委會議結束，地委書記呂迎春對地委委員、組織部長劉定海說：“你下午就到都靈宣佈。”
“這個……”劉定海猶豫片刻後還是說出想法，“縣市黨政一把手任免權在省委組織部，是不是等正式通知下來後再宣佈？”
“不能等，立即發通知，特事特辦……省委組織部那邊我去講。”呂迎春口氣強硬
既然這樣那就照辦。
劉定海高聲宣佈：“經地委研究，免去鄒普查都靈縣委副書記、縣長職務，調地區糧食局任黨組書記；周守歲任都靈縣委副書記、提名縣長候選人，有關法律手續按規定辦理。”
長纓在手誰敢與我爭雄？黎明保端坐在主席臺上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黎明保問大家有沒有意見。
意見當然有，不過不說，於是衆口一詞——堅決擁護地委決定。
“好，我要看行動！……散會。”黎明保收起筆記本，一步三搖地離席。
從會議室到辦公室，兩百米距離，一路上風光無限。在此之前不是這樣，儘管他主動點頭，還伸手相握，就是有些人不領情，能躲則躲，能敷衍則敷衍，怕被鄒普查的人發現。現在好了，一紙通知改變局面。告訴你，老虎不發威以爲是病貓，老虎一發威就要咬死人。
**還沒有坐穩，宣傳部長週報人就來請示工作。
要是在昨天有此舉動黎明保會感動得淚流滿面，今天不行了，今天只有鄙視。
“這種事不要找我，”黎明保扳着一副面孔，“找分管副書記。”意思是越級。
週報人堆起笑容：“東風同志說管不了，讓我直接找您。”
黎明保愣了一下：“管不了是沒有能力的表現……叫他辭職，不要佔了茅坑不屙屎。”
週報人這才紮紮實實感受到黎明保的變化，一個星期前黎明保還主動找他套近乎，一口一聲“老哥”，如今強硬得像塊石頭。
週報人尋思怎麼回答他，冷不防對方下了逐客令：“就這樣吧。”
不走不行，不走也得走，因爲組織部長雷達等在一旁。
雷達說：“周守歲的縣長通知最遲不超過這個星期。”
意味着鄒普查的通知最遲不超過這個星期。
“好。”黎明保似在表揚。
雷達笑道：“黎書記還有什麼指示？……只要是黎書記的指示，我就堅決照辦。”
似在表忠心。
黎明保看着他——典型見風使舵的傢伙，形勢明朗後就不想中立，就想結成生死同盟，就想分到一杯美羹？不可能，只能共富貴不能同患難的人只能利用不能重用。“好吧，有事我會找你，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