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裡的小多肉連帶着花盆,在小桌子上滾動起來,最後慢速滾到桌邊,眼看着就要往地板上下墜。緊急之下,白小燈施法,一團淡淡的白光拖住整個花盆,勻速下降,最終平穩着地。
白小燈呼了一口氣,才發現落腳之地——就在死去的林角身旁。
睜眼閉眼間,都能看到睜着眼睛的林角。然後,就會有大片的悲傷之感襲來,白小燈停不下來的哭聲,在這個黑暗的屋子裡異常亮堂。
發財樹安慰道:「小燈,你平靜一下。」
迴應它的還是那陣陣哭泣,只好繼續自說自話:「白小燈,我也很難過,畢竟我比你早開智二百天。林角,她一直都盡力照顧我們。可是,人如草芥,難免一死。」
白小燈嗚咽着說道:「人如草芥?那你和我不就是草芥,我們也早晚有這麼一天,是麼?」
發財樹說:「是啊……我們的生命比人還要脆弱,昨天,我不就差點死掉了嘛。」
「死就死了,我不怕死……」
「我以前也不怕的,寂寞的生命,並沒有因爲有了心智而多麼精彩……」發財樹施法讓自己籠罩在盈盈綠光中,遠看像一個橢圓形的綠燈,讓這個屋子有了鮮亮的亮光,然後緩了緩,說,「但是,過去那一個月的乾枯,讓我內心,開始對死亡有了隱隱的害怕。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白小燈說:「發財樹,你不要怕,我會拼盡所有幫助你。」
「爲什麼?」白小燈話音剛落,發財樹就着急問出。
「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你要拼盡所有?」
「因爲你是我唯一的同類朋友。」
「僅此而已?」
「那還能因爲什麼?」白小燈呢喃道,總覺得這個回答少點什麼,但是這種凌亂的情境裡,它也說不出更多的什麼了。
「那,就別難過了。我們彼此好好活着,比較重要。」
「發財樹,我難過的是——一年多以前,就在我旁邊,西窗他趴在血泊之中。而現在,我好不容易尋到他的氣息,他又一次死在我面前。爲什麼?我珍惜的人,都這樣一個個死掉!」白小燈言辭激昂,眼淚又一次溢出每一根小小的絨毛。
「小燈……」發財樹鬱悶至極,說不出話來。
「那我的修煉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修煉是爲了幻化,什麼時候是因爲某個人了呢?」
「不,不是,我是爲了西窗……我的每一次覺醒都是因爲他……我不想活了……」白小燈說不下去話了,止不住的抽噎聲代替了所有。
***
第二天,半掩着的門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報警後,警察勘查了現場的屍體,除了離屍體不遠處的小多肉,並沒有更多的可疑發現。只好將屍體和小多肉帶回去,法醫檢驗死因,最後出具的死亡報告裡顯示着——安眠藥服用過量,導致死亡。
由於無人認領屍體,屍體在技術科停留兩天,等待張可可回來處理。
而小多肉,就跟屍體都放置在剖解牀上。
外邊天黑了,白小燈看着蓋着的林角,喃喃自語道:「發財樹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以後沒有林角了,它會不會再次乾枯而死?既然林角死了,那我也不知會被送去什麼地方,也許同樣死路一條……」說完,自己又回到識海里去了。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一陣淺淺的清唱的歌聲,在這個房間慢慢迴盪着。
白小燈聞聲,從識海出來,竟然看到林角在唱歌,不對,不是林角,是林角的魂魄……
一縷輕紗般的魂魄,沒有形體線條,像是隨時都能被一陣微風吹散。清晰可見魂魄的衣着,跟死前一樣,難道每件衣服也有靈魂?
白小燈的思緒跟着她,很多次想要開口問問她,卻害怕她會不會跟上次一樣……
林角的歌聲慢慢停下來,她站在白小燈的面前,彎下腰,說:“小多肉,又見面了,連死亡,你都陪着我呢。這麼一想,我最後沒來得及把你給那個黑衣女人,是正確的。咯咯……”
白小燈聽着她的笑聲,只覺得驚悚。
“如果你能說話,不如我們現在聊聊?”
白小燈想要與她說話,但是看看自己的靈須,用掉一簇,加上最近分出的兩簇,也就剩下七簇。師父知道了會不會生氣?但是如果不用的話,也許最後自己也是跟着林角慢慢死掉了;如果用的話,也許能知道林角死前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