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正在看書。
看的《春秋》。
寧書安領悟了儒道，作爲師尊，陳落自然多少也要對儒道有所瞭解纔是。
說來也奇怪。
陳落並非是一個讀書人。
正常來說，他也沒這浩然之氣，沒了這浩然之氣，想要運用儒道的法門應該是做不到的纔是。
可事實是陳落做到了。
筆落驚風雨，
詩成驚天下。
他寫下一字：風
於是。
後山風起。
獵獵作響，吹得雲開霧散，桃花落滿山。
他寫下一字：雨
於是、
烏雲瀰漫。
不過眨眼，風起雲聚，雨已磅礴。
寧書安擡頭看着這一幕，心中是越發的震撼了。
“怪不得，你是師尊……”
他這樣說就讓陳落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經過這幾天的研究，陳落倒也是明白了這什麼原因、
浩然之氣是炁。
而自己的道是練炁之道。
說法不同。
卻也屬於炁的一種。
真要說起來，大抵便是老子和兒子的差別、
自然的。
這儒道自己也便能運用一些了。
陳落也是發現，這儒道和練炁之道相比是遠遠不如的，
可若是要和香火之道相比，除壽命之外，除無法長生之外，誰強誰弱，那可就真的不好說了。
不過儒道在缺少長生的優點外，卻也得了一個修煉快的優點。
常年煉氣之道數十年的修煉。
這讀書人要是悟性高，或許數年，十來年，便能追上也不好說。
利弊皆有。
長短皆有。
這大抵，便是天道的制衡之術吧。
貓娘娘進來的時候陳落便發現了。
“貓娘娘睡不着嗎？”
陳落問着。
貓娘娘如人一般站起來。
行禮着。
“昔日先生離開書院的時候，貓娘娘曾問過先生，可否收下貓娘娘爲徒。
先生說，緣分未到。
那時候貓娘娘想着，這大抵是貓娘娘不足以成爲先生的大弟子。
如今先生已收得寧夫子爲弟子。
這首席弟子也便有了人選……
那今日，先生可收了貓娘娘爲徒？”
貓娘娘看着陳落。
它的眼中帶着希冀，也帶着緊張。
昔日未尋得陳落，它追尋了大半的大周之地。
從邯單，到儋州，從儋州，到廣城，從廣城到長安，又從長安到了京都。
最後纔在這玉山書院遇到了陳落。
他說……
緣分不夠。
自己便等……
至今自己已是大妖。
又等了十多年。
如今他已收得大弟子，不知自己的機緣是否到了。
陳落合上了手中的書。
看着貓娘娘。
“百年前，我遇到一人，爲季保……曾允諾過，收他爲徒…後季保轉世爲陳萍，陳萍爲救得華菱一命，斬斷了他和我的師徒之緣。
後允鄭三寶昔日碎銀三兩之恩。
我欲領鄭和入那長生之道……可惜，相比於長生之道，鄭和卻更喜歡凡塵的膝下承歡之樂、”
陳落道：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
當年我先後遇到貓娘娘兩次，兩次欲靠近貓娘娘，可貓娘娘卻遠離了我。
這是貓娘娘和我緣分不夠的原因！
而這些年來，貓娘娘兩次求師，我拒絕了貓娘娘兩次。
這便是抵消了那兩次留下的因。
實話實說，在第二次拒絕貓娘娘後，我便想着，或許將貓娘娘收爲弟子也是極好的、
可冥冥之中有感……貓娘娘無法承受陳某大弟子的身份。
故而，沒再想過！
如今這是第三次。
貓娘娘，你和我，的確是有緣的……”
陳落就坐在那裡。
微笑着看着貓娘娘、
沒再說什麼。
可貓娘娘已經懂了。
它跪下、
“弟子見過師尊！”
這，便是陳落的第二個弟子……
一人！
一妖！
……
在外奔波了好些年。
如今回到了書院，倒也是落得輕鬆。
於是、
陳落又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
釣魚、
練拳。
曬太陽。
喝酒。
嗑瓜子。
不過這些日子來，陳落又找到了自一個樂趣……那便是種樹。
種的還是桃樹。
當初後山被自己隔絕之前，向夫子曾帶領學生在後山種上滿山的桃樹……
於是每年三月，後山便滿是桃花飛舞。
也不知曉怎麼回事。
大抵是因爲陣法隔絕的原因，這桃花竟然開了又開，每年有大半年的時間都是在開花上。
結果的話，反而要在下半年。
半年開花。
半年結果。
這明顯有些不對的、
直到陳落吃了個果子，感受到了上面殘留着的香火之力，陳落大抵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當年自己在佈置陣法的時候，想着貓娘娘也好，還是吳阿斗也好。
修煉是缺不了香火的。
他們倒是有自己去爭得香火的手段。
可這溢散在天地間的香火也不少，浪費又是可恥的事情……總要好好利用起來纔是。
於是。
陳落便是順手在後山佈置下了香火大陣。
這不……
這些年來，連桃樹都受到了香火之力的薰陶。
或多或少，也就有了這種變化了。
於是陳落就覺得，種桃樹也是一種鍛鍊。
這不，就開始迷上了種桃樹。
偶爾的也在瀑布那邊抓一些魚，繼續在上面刻下香火大陣。
每次到了這時候，他就有些懷念蓬萊仙坊院子的那些魚、
這些年來。
那些魚一定更好吃了。
每當看到陳落在種樹的時候，吳阿斗就有些感慨……
“沒想到先生種樹也這樣厲害啊！”
於是。
他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努力了。
便拿起了鋤頭。
搬着樹苗，一個山頭一個山頭的種過去。
只是有時候看着貓娘娘，心裡還是覺得羨慕。
先生的弟子呢……
他也想要當。
可他卻是不敢說的、
作爲一隻山鬼，就算是活着的時候也不過只是一個獵戶。
能僥倖就留在後山，這便是最大的幸運了。
哪裡還敢想什麼？
“樹苗不夠了呢……”
看着爲數不多的桃樹苗子，吳阿斗想着，自己是不是該去縣城買一些了？
…
在這些天中，倒是發生了一件頗有意思的事情。
小白的修爲並不是很高、
說來也有些離譜和不可思議。
十來萬的香火，元嬰轉世靈丹，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奇遇、
加上隨便一撞，連是自己都撐不住要受傷。
這要是沒個金丹，都不好說！
可實際上真沒有！
小白的修爲和陳落差不多，也只是築基五境……
可問題是。
這五境就算了、
小白也沒化形、
小白是不懂的。
什麼叫做化形？
直到看到貓娘娘的身軀站直，逐漸的變化，成爲一個很有氣質的女子後，小白這才恍然大悟了起來：“你直接說變成人就行了嘛……”
說得很有道理。
是自己說得不夠簡白。
“抱歉啊，忘記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那是……”
小白有些得意，
“那小白化形了嗎？”
“沒有！”
陳落：……
看向了貓娘娘，貓娘娘也是搖頭。
這情況，和當初的自己一樣。
不過自己不久後就化形了便是。
像小白這種築基五境都沒化形的，那是真的很少了。
“陳落，你能幫我？”
小白問着。
陳落點了點頭。
“昔日爲了貓娘娘，恰好學過點靈術，如今可助你一臂之力！”
一指點出。
指間有光芒凝聚。
剎那沒入了小白的腦海中、
可惜……沒有變化。
陳落看着小白、
貓娘娘看着小白、
小白左看右看，低頭……
“沒變化。”
“或許是不夠吧，我再試試。”
陳落繼續施展點靈術……
五六次後、
小白擡着頭道：“陳落，你不行啊！”
你纔不行！
你全家都不行！
陳落一張臉黑了下來。
可最後只能嘆了口氣：自己真特麼的不行！
當初點靈術無用武之地，今日的點靈術對小白無用……
或許，是因爲時機不對吧。
向夫子偶爾也來和陳落喝茶，聊天。
也聊起了桃源村、
桃源村已經不見了……
伴隨着桃源村鬧鬼的事情傳開後，漸漸地就有着越來越多的修行者去桃源村除妖。
前幾個倒是沒碰上。
後來…便有了實力強大的築基境出現。
寧來雖驅散了強敵，可也是受不了這種騷擾，不久後，便離去了。
後來有人去了桃源村。
發現那桃源村哪裡是什麼村……不過是一眼望去，一座又一座的墳墓罷了。
陳落沒說什麼。
當初他便知曉了這些……
至於前後的緣由是什麼，陳落大多也是知曉的。
那桃源村本就是寧來的村子。
舉村皆殤。
寧來心中放不下，便施展了法術，於是，便有了桃源村。
村還是村。
不過成爲了寧來的心魔幻境就是了、
如今他離去，也算想開了，這是好事。
“他離去前，曾來過書院求見先生，可惜先生不在，他說，若有機會，希望能和先生論道長生。”
陳落點頭。
“會有機會的！”
兩人還在聊着，紅袖就來了。
看到陳落的時候，她有些幽怨：“你是不是在咸陽有了女人了？”
陳落嚇了一跳。
這話，從何而起？
數年不見，這女人怎麼可以如此懷疑自己？
“平安他娘，咱家只是一個太監，這太監又能做什麼呢？”
紅袖想着。
也是……
這太監能做什麼呢。
“等等，你還是太監？”
紅袖好像知道了什麼，有些驚訝了起來，然後便是捂着嘴嬌笑。
陳落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見了鬼了。
被她知道了。
“那還給生嗎？”
他問着：“等咱家成爲男人後，我們秉燭夜談？”
紅袖白了一眼陳落，懶得理會他。
說來也怪。
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樣奇妙……一個太監而已，卻成爲了這些年她最爲牽掛的人。
果然……
這世上是有純愛的、
想到這裡紅袖就滿是笑意。
她喜歡這小太監。
“聽說你收了弟子了？”
“嗯。”
“我成師孃了？”
看着笑得笑靨如花的女人，陳落無奈搖頭。
陳平安的娘……要說是師孃，那也是沒毛病的。
倒是……
“你凝氣六境了？”
陳落有些驚訝。
速度還是挺快的啊。
“怎麼樣？天賦不錯吧？”
的確不錯。
陳落點頭。
“等要進入築基的時候，找咱家下……”
“做什麼？”
“到時候便知道了。”
“哦！”
紅袖這些年做什麼，陳落是沒問的。
就如她也沒問陳落這些年做什麼一樣……
紅袖在書院呆了兩天便走了。
紅袖走的這一日。
陳落走下了書院，和貓娘娘在二層樓看書。
只是這一日看書，陳落的心頗有些浮躁……
彷彿這手中的書，變得有些索然無味一樣。
【您的心情變得有些浮躁，手中的書看起來變得毫無趣味
PS：建議您放下手中的書，靜心，凝神，會有別樣的體驗的。】
“師尊？”
貓娘娘歪着頭問着陳落：“怎麼了？”
陳落摸了摸它的腦袋。
搖了搖頭。
“心有所感，大抵是有些事情發生吧……”
他說着。
掐指一算。
這一算，眼睛眯了起來……
虛手一攝。
窗外飛來一根桃木……
陳落手指一彈，那桃木便朝着郭北縣的方向疾馳而去……
……
郭北縣。
城郊之外。
吳阿斗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他的身上還揹着一些桃樹苗子，可渾身的氣息卻是變得混亂無比。
在他的身後。
有一道長虹正緊追不捨。
那是一個鉢。
鉢爲佛門法器。
那鉢不過片刻的時間便砸在吳阿斗的背後，隨即爆發出光芒。
眼看着要將吳阿斗給收服。
恰在此時，一枝桃木樹枝已經破空而來，直接將那鉢給直接擊碎，剎那化爲碎塊。
吳阿斗劫後餘生的鬆了口氣。
擡頭，只見一隻紅色的雄鷹已落在了他的面前、
吳阿斗哪裡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對着書院的方向行禮。
隨即爬上了飛將軍的背上，朝着玉山書院而去。
吳阿斗回到書院後山的時候，陳落已經在那裡等着。
“先生……”
吳阿斗還想要說什麼，陳落只是搖了搖頭，伸出手，一點綠色光點落在了吳阿斗的身上。。
一朵蓮花綻放。
肉眼可見的，他的軀體變得逐漸紅潤了起來。
直至那蓮花凋謝，吳阿斗身上的傷也已經好了十之八九了。
吳阿斗本是一個山鬼。
這些來在後山修煉，平時早已經和正常人沒多大的區別。
只是修行之人還是能察覺出他的不一樣、
但因爲身上沒有業力。
平時就算有些修行者看到，倒也不會多爲難。
再一聽是玉山書院的。
更是不會爲難了。
故而平時吳阿斗也常去郭北縣。
這些年倒也沒事，卻哪想今日，竟遇到了這些事情。
吳阿斗下去後。
貓娘娘道：“郭北縣的和尚不多，只有一處……”
普陀寺。
“就是上次遇到的那些和尚嗎？”
“陳落，他們有好吃的、”
小白眼睛都亮了起來，還忍不住吞嚥了下口水。
陳落一個腦瓜崩兒已經落在了小白腦袋上、
小白委屈的捂着，有些不明白自己哪裡說錯話了。
“別天天要吃要吃的，女孩子要矜持……再說了，這些年了，你還不知道咱家的性格嗎？不爭不搶，忌驕忌燥…”
陳落說着。
小白哦了一聲。
便不再管了……
屁顛屁顛的又跑到了後山去抓魚了。
只有貓娘娘若有所思的看着陳落，隨即便不再說話，和陳落行禮，便已經朝着山下款款而去。
陳落無奈搖頭。
一個是真的蠢。
可一個是真的想多了。
貓娘娘大抵以爲，自己是要瞞着小白偷偷去報復回來的。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自己用了上百年的時間，建立下了不爭的人設。
怎麼可能因爲這事情，而起了報復的心呢？
這是不對的！
也是不可能的、
於是……
第二日後，陳落下了玉山書院，走入了郭北縣。
陳落倒也沒做什麼。
只是在郭北縣城內，買了一個院子……
院子位置倒不是很大，可後院中卻有着一個極大的空位。
小白是自己跑來的。
看着這院子。
來回跑了一圈，最後有些嫌棄的回去了。
這地方太小。
住得不舒服。
也不知道陳落怎麼想的，怎麼會突然起了要在郭北縣這裡買房子住。
可能，是因爲一個地方住久了。
不舒服吧！
……
普陀寺。
法成大師閉着眼睛，盤膝冥想修煉，心中卻在想着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數日前。
他於城中看到一山鬼。
不管是修爲還是根骨，恰好是自己最爲需要的。
這些年來，他雖在郭北縣立下普陀寺，掌控一縣香火，可有些時候還是不夠的。
恰好。
他有一手段。
可藉助那山精鬼怪的魂魄精氣，做到提升自己的境界。
這些年來他便是依靠這，加上偶然得到的金丹引，也是進入了金丹境。
但他頗爲低調。
並不願在修仙界引起什麼動靜。
故而倒也沒人知道。
那一個山鬼，法成大師也是知曉的。
玉山書院的山鬼。
聽說和不爭公公陳落還有些關係。
若是在以前，他未必會去動他，但最近實在尋不到什麼強大的山精野怪，也便盯上了。
誰曾想。
突然飛來一樹枝，破了他的法器。
那是不爭公公陳落出手了？
這些天他想着，什麼時候那陳落會出手。
可左等右等的。
卻是不見他的動靜……
想來，他是不想出手了？
“他號稱不爭公公，不爭不搶，與世無爭，卻哪想，他當真是不爭了，連被搶到了面前，還能忍得住、”
法成大師笑着。
搖了搖頭。
打了一聲佛號。
恰好。
有弟子來報。
“師父……師兄今日沒回來了。”
法成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