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迷迷糊糊的醒來。
也不想動。
趴在椅子上。
揉着睡熏熏的眼睛問着陳落:“陳落,你不睡覺嗎?小白可困了。”
陳落並沒回答。
目光看向了窗外。
狹小的窗戶雖可見一方明月……可終究少了一些。
“他這是真覺得咱家蜷縮了久了,也就真成爲了人善皆可欺的存在了吧?”
陳落搖頭。
這是不對的。
人呢……都是會怒的。
尤其是那些老實人更是如此。
令東來入夢……
若只是因爲鎖龍塔的事情他倒也不會這般生氣。
昔日自己和觀劍派結下因果。
自己退讓。
只是終究有了因果……他不過佈下數道陣法,便結了這些。
至於後來又入筠州城,取得那真龍殘骸……
這些算是陳落欠下的因果。
可這一切,盡數和令東來無關……
他不該因爲真龍傳承而盯上自己。
更不應該爲震懾自己,而連累無辜之人……
“沈輕霜吶,她與這,又有何干系呢?”
搖頭。
不去多想。
人總要爲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
自己是如此。
令東來如此……
如今自己這代價算是付出了,徒增給自己惹得這些麻煩。
那麼令東來呢?
他可做好了代價的準備了?
站起來……
陳落邁步。
死牢的牆如受到了什麼吞噬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月光灑落。
陳落便那樣邁步走出了這死牢。
小白愣了下。
然後頓時便樂了起來。
也不再保持人形,而是變成了一隻胖胖的狐狸。
對她來說,還是做一隻狐狸舒服一些,保持人形總是有些不習慣的。
身後有衙役追上。
一陣風吹過,再看,已無留下痕跡……
“陳落……我們去哪裡?”
“拿回一些屬於我們的東西……”
衙門內。
黃和民尚未入眠。
他拿着碧青葫不斷的打量着,眼中皆是貪婪之色。
高人之物啊!
這算是法寶了。
不過如今算是自己的了……
至於擔心?
黃和民並不擔心。
他本就是受那高人所託,且還是聽聞修仙界尊者。
爲此……
他殺了王家數口人,污衊了那一個叫做陳落的男子。
後悔?
並無!
反而是高興!
“觀劍派所吩咐之事,我已盡數做好,他們承諾,這些日子便會派人帶我入觀劍派,成爲那超脫生死的仙人!”
他自言自語着。
臉上的笑容更是濃郁了幾分。
“超脫生死?這世間人皆想超脫生死,可數萬年來,誰又能真正做到超脫生死?
連那令東來也不過一合體境界,雖有數百年壽命,可超脫生死?恐怕他還沒這資格纔是。”
有淡淡的聲音傳來。
“誰?”
黃和民驚起。
拿起刀,便是衝出了院子。
那裡……
月光下。
有一道士背劍。身後有一狐狸相隨。
他緩緩而來……
一步一步,不疾不緩。
在見到這人的時候,黃和民瞳孔緊縮:“是你……你……你怎麼敢逃出的死牢!”
死牢之地,國之所在。
也是錦衣衛的直接管轄之地……
但凡有走出者,皆爲大周之賊。
就是仙人也不敢走出死牢的。
這人竟無視大周律法……
當真是出乎了黃和民的意料了。
“爲何不能走出死牢?”
陳落道:“天下修士,皆受國運掌控,然而這國運於我而言,皆如夢中幻泡而已,有何忌憚?”
他爲練炁……
國運,香火,與他何用?
不說這些,他身懷大周令,這大周國運皆在自己掌中。
莫說錦衣衛,便是大周皇帝,自己也可一言決定。
他啊……
可不是那世間修士,自是無需擔憂被剝奪國運香火的。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你一切謀劃,終成幻影…”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黃和民咬着牙齒、
他欲拔刀……
可直到這時候才發現,他是手中的刀有千鈞,不管他怎麼努力,都無法拔出來。
甚至連他想要動,也動彈不得。
“懂也好,不懂也罷,已經不重要了。”
陳落說着。
轉身……
黃和民腰間的碧青葫飛出,別在了陳落腰間。
小白走到了黃和民面前。
擡着頭。
看着他……
狐狸臉上露出了憐憫的神色:“你可真是一個白癡呢。”
隨即蹦蹦躂躂的跟上了陳落的腳步。
留下站在院中因爲狐狸說話而震撼的黃和民。
明月於烏雲中探出腦袋。
有月光落下,落在了黃和民身上……
於是。
一股火焰悄然出現。
沒有聲響。
沒有痕跡。
不久後,院中連灰塵都沒留下,好像這世上從沒存在過這一個人一樣……
走出衙門。
小白不知什麼時候化爲了人。
她伸出手。
牽着陳落。
擡頭看着月亮。
“今天的月亮好圓啊。”
“中秋了,自然圓了。”
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時間過得還真是有些快了。
一回頭。
今年便是又將要結束了……
可惜。
他於聊城。
卻是無法和家人團聚了。
好在,還有小白在……
這樣一想,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和初入聊城不同,今夜的聊城張燈結綵,有燈火,有舞龍舞獅,也有那花前月下,歌舞載樂……
入了街。
便見有一羣孩童於面前跑過。
他們的臉上洋溢着歡樂和喜慶。
手中卻是提着一盞可愛的燈籠……
有如蓮花的。
有像是一隻兔子的。
還有畫着貓的。
各種各樣的都有。
小白看到這些的時候,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來。
她還沒見到過這些花燈籠的。
只覺得滿是新奇。
“陳落……”
她央求的看着陳落。
她其實有錢的。
平時若是不在陳落身邊,那要買什麼便買什麼就是了。
可陳落在。
便是買最愛吃的雞腿,也要尋得陳落點頭的。
倒也不是害怕陳落、
只是因爲她喜歡他……
於是也就希望徵求得他的同意。
當然。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
曾幾何時,陳落曾說過他喜歡乖巧聽話的孩子,於是小白便想要當那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了。
“小白想要?” “嗯。”
“那我送你一個吧……”
“真的?”
“自然。”
“陳落最好了!”
尋了個攤位。
小白選了個小兔子的燈孔。
小小的一個,兩邊有着一根潔白的羽毛…如同組成了一輪明月一般。
不夠小白最喜歡的還是那兔子。
端坐於蓮花上。
粉粉的。
可愛無比。
點上燭火,更是夢幻。
提在手上,便有些愛不釋手了,卻是怎麼也不願意在收回來。
陳落就着她。
便於夜色下出了這聊城。
“陳落,我們去哪裡?”
小白問着。
“筠州……觀劍派!”
故人相邀,不敢辭……
當然陳落不急便是。
他於牢中施展周易,也開啓望氣術見沈輕霜氣運。
如日中天。
蔚藍如大海。
既無憂,那便不急……
且這上觀劍派。
這見的還是一個合體境界的強者,陳落總要放在心上的。
他的過往。
他的現在。
他的將來。
皆需知曉纔是……
且……
他於京都挖桃樹,斷澗骨挖桃樹。
陳落也該問問可有別人知曉。
有些事知道的人多了,可就不是什麼好事的。
……
此去筠州有數千裡。
起初步行。
後乘坐輕舟而下。
路上也認識了些俠客……
更見了一熟人。
熟人爲簡抒。
昔日她一人一劍一白馬縱橫江湖。
所行爲江湖路。
所抱爲不平劍。
陳落和白龍道友野外造飯的時候,與她相見,相談甚歡。
後辭別。
說是要去峨眉金頂求仙。
此時再見……她果真入了峨眉,爲一峨眉女修。
褪去了昔日俠客裝,換上了一席峨眉紅修妝。
在見到陳落的時候,簡抒有些意外,隨即便是迎上了陳落:“見過先生,算算時間,有數十年不曾見面了吧?”
陳落笑道:“於明宣帝年間相見,回首卻是六十年整了!”
六十年啊……
簡抒有些感嘆。
恰好身邊有茶攤,於是相約坐下交談。
陳落也才知曉此次下山,去要去的是蜀山劍派。
這些年峨眉,蜀山,還有崑崙關係頗好,門中弟子常有切磋拜訪。
這一次便是帶的靜軒師太的問候,去蜀山問候李秋涼的。
在這路上相見,便是緣分了。
“靜軒師太和李秋涼啊,也是多年不見了。”
陳落感慨。
這兩人也是自己故友。
尤其是李秋涼,關係和自己更是不錯。
只是可惜……
後來蜀山事務繁忙,他曾傳音,說想和自己飲酒當歌,可惜尋不到機會。
陳落也還想過何時去蜀山拜訪故人呢。
簡抒有些意外。
“先生認識家師和李掌門?”
“不止認識,還很熟……”
簡抒面色有些複雜,又聽陳落說各論各的,這纔不至於那麼糾結。
“昔日見先生和那道友,卻不曾問其名字,今日可問先生之名?”
陳落點頭。
告知。
簡抒感嘆:“竟是不爭公公。”
此名如雷貫耳。
在峨眉也常聽師尊和師姐們提起……
當時自己也曾想過,何時才能見不爭公公一面,卻哪想其實早就不數十年前,自己尚且還沒入道時,就見到了不爭公公了。
陳落微微一笑。
問起簡抒可曾做到自己昔日許下的宏願。
她說。
她若有劍,可蕩平人間不平事……
她說。
她若成仙,定斬天下諸邪與羣妖。
今日,她手中有劍也已入道……
那當初許下的宏願,今日可做了多少,可又殺了多少諸邪與羣妖?
簡抒慚愧。
“說來慚愧,並無……”
她嘆氣:“這天下不平事諸多,我雖有劍,也願出手可非自己一人所能做到……至於羣妖和諸邪……起初倒是見一個殺一個,可後來卻也明白,這天下修仙者也好,凡人也好,還是那妖邪也罷,壞人,也終有好人,於是也便學會了量力而行,也學會了三思而動……
於是,這定斬天下諸邪與羣妖,也終是不能實現,也不願去做了。”
她雖是嘆氣。
可臉上也好,心中也好,卻並無惋惜。
她覺得這樣挺好的。
陳落也覺得挺好的……
所以啊。
人需要見見世面,只有見了世面,也才能感悟到一些以前所不能感悟的事情。
就如簡抒。
若是不入仙道……
若是不和妖邪交道,又怎麼可能知曉這天下好人壞人,好妖和壞妖皆是一樣的?
不久後。
簡抒離去……
陳落還有小白和她的路不同,故而不順路。
她說:“公公若是有緣,可去峨眉做客……”
陳落覺得不好。
“峨眉上下皆是女修,不好吧?”
小白也是點頭:“上次在峨眉,我屁股都被看光了呢!”
簡抒道:“峨眉對公公不設防!”
太監嘛……
有什麼擔心的?
公公人品值的相信的。
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陳落自然得應允了。
峨眉啊……
少不得也得去住上個十年八年,好和峨眉弟子們好好交流了。
倒也沒別的想法。
只因爲最近參悟一道,說不定她們可助公公一臂之力。
僅此而已。
不做它想。
當然……公公能有什麼壞心思?
說來也巧。
入筠州,竟恰好過懷州。
青城山便在懷州之地,且恰好經過懷城……
入了懷城,還沒入青城山,當天便有故人來訪。
爲楊東安。
作爲玄劍門的尊者,天下六大尊者之一……在陳落入懷城的時候他便已經察覺到了。
故而便入了懷城親自見的陳落,並邀請陳落入青城山做客。
“昔日京都見面,曾邀請公公入青城山一行。
後在雲山。
又見公公…
奈何公公皆忙,無法應邀。
這一日公公這都來了懷城了,不上青城山論道,總說不過去的吧?”
楊東安是真覺得陳落不錯的。
人不錯!
符籙之道也不錯!
當然最重要的是,也不知怎麼回事,他便是覺得這公公可深交。
或許有一日自己也好,還是玄劍門也罷,還需要公公照拂一二,也說不定。
自然的,也就更不願意放棄這一段善緣了。
陳落也想上青城山玄劍派。
可陳落還是搖頭……
“此次過懷城,雖是順其自然,可其實卻也有咱家刻意爲之。”
楊東安面色凝重。
“可有幫得上公公的事?”
陳落點頭。
“有……”
他道:
“敢問尊者,對那令東來知曉有多少?
前世……
今生……
師承何人。
和誰熟悉。
他擅長之道,又是爲何?
還請悉數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