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老夫人輕輕拍着齊雀誠的手,凝重褪去慈祥不已,“她不是左公館奴僕,事情沒有查清前,不能給她苦頭吃。如果真如你所說,我這老太婆不會放過她。”
得了左老夫人的許諾,齊雀誠歡喜不已,那女子有意接近左爺,板上釘釘的事。遲早被老夫人整治,真要對付起來,老夫人的手段可不是說着玩玩的!她聽阿爸說過左老夫人,年輕時是女中梟雄,厲害着呢!
而此時,穆念亭剛巧喂完大毛和來福,正倚靠在一旁樹幹上休憩。原本來福對她很兇,她一靠近就對她狼吼,更用森然恐怖的綠色眼睛凶神惡煞的盯着她,利爪不斷的搖着籠子。
索性籠子質量極好,不管來福怎麼搖,籠門都開不了。
現在,吃了她喂的一塊肉,安靜多了,就像一團雪絨球趴在那,胖乎乎的腦袋擱在前腿上,狼眼時不時眯開一條縫瞅着她。
穆念亭不禁笑道,“來福,你瞅啥呢!瞧瞧你的樣子,像極了你的主子。”
嗷嗚——,來福狼吼起來,一旁的大毛也在馬廄跟着嘶鳴,兩人交相輝映,奏出一曲略恐怖的樂章。
穆念亭在這呆了幾個時辰,早就習慣了它們的叫聲,“大毛,等會給你刷毛,立刻變成最美的母馬!至於來福……”
籠子裡的雪狼一聽自己的名字,雪白的腦袋馬上擡起,狼眼也徹底睜開。
“你家主子給你洗,我可不敢碰你。”
當初滿城搜索,來福被沈二牽了出來,當時她用藥粉迷了來福。算算日子,它現在早已經恢復。這會聞到她的氣味,怕是早知道她是誰了。
穆念亭拍拍衣襬稍稍整理就要往井邊去,就在這時,安靜的來福突然躁動起來,朝遠處不斷吼着,通體雪白的毛全部炸起。
不對勁!
她立即朝前看去,三三兩兩的幾個人正從遠處走來,左傲的私人地盤,膽子可真大,堂而皇之的進來了!
等走近了,穆念亭也看清了,從穿着來看是左公館的奴僕,全都是上了年紀的,有男有女。
“我是左老夫人院中的總管事,央了老夫人的意思,跟我們走一趟,可好?”
雖是問句,但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左傲帶她來這,除卻沈二,旁人不知,左老夫人怎知?
穆念亭躊躇起來,一旦去了就會被左老夫人發現,她之前和老夫人見過面。
“小姐?”
“若我走了,誰來照顧來福和大毛?”
話音落下,來福嘶吼起來,大毛直接從馬廄裡奔了出來。到穆念亭身邊停下,馬眼直瞅着管事,滿臉敵意。
“小姐,您不要爲難我們,老夫人問你幾句話而已,您不用擔心。”
“老夫人特地派你們過來找我?”
總管事點頭應道,“確實。”
其實,他們不知道她在這,完全誤打誤撞,左老夫人派了些人分頭找左爺。他們恰巧被分到這裡尋找,來此處時他們心裡還有些發怵,畢竟是左爺的私人地盤。
但一切有老夫人擔保,他們也
就放心了。但萬萬沒想到,不僅有左爺坐騎大毛,雪狼也在!
“行,我跟你們走吧。”說出這句話時,穆念亭已經做好準備,左老夫人眼睛毒辣觀察敏銳,她在左公館來去,被老夫人發現仿似是冥冥中註定的事。
“大毛,等我回來,到時候再給你刷毛。”她一邊說一邊踮起腳尖擡手在大毛頭上輕撫,大毛輕輕低鳴幾聲,之後才轉身奔到馬廄中。
穆念亭走的那刻,來福再次吼了起來,籠子搖的哐當哐當響。
她跟着總管事穿過草地跨過幽深樹叢,繼而進入大道。此時賓客全部聚集在荷花池旁,更設了露天酒席,低音薩克斯配着靈巧的小提琴穿揚其間,動聽到人心。
穆念亭跟着管事到了老夫人的住處,一棟三層中式建築,和她第一次來時一樣並無變化。同樣是二樓的會客室,同樣的雕花紅棕大門。
別具一格溢滿濃濃中國風氣息,左老夫人仍舊拄着金色柺杖站立窗前。唯一不同的是,旁邊多了一個女人,齊雀誠。
穆念亭剛走進去,身後的大門就被關上,她還未出聲,齊雀誠先一步開口。
“老夫人,她來了。”
穆念亭看了齊雀誠一眼,聲音止不住的欣喜,面上也帶了喜色,似乎是幸災樂禍?
原本她不明白爲何老夫人突然找她,現在知道了,齊雀誠參了她一本。
眼看左老夫人就要轉身看來,穆念亭立即低頭恭敬的福身行禮,輕聲喚道,“左老夫人。”
她的頭雖低着,聲音也輕,左老夫人雖有些年紀,但耳力極好。
這聲音……,有幾分熟悉,像在哪裡聽過,左老夫人沒有直接叫她起身。
柺杖觸地發出輕微的咚咚聲,左老夫人緩步走來,敏銳的視線從上到下打量她。片刻後,左老夫人出聲了,“雀誠,出去。”
四個字,帶着命令的口吻,齊雀誠不甘心,她要看着老夫人教訓妄圖攀附的女人!可現在,卻要叫她出去!
“老夫人……”
“聽話,此事自會好好辦。”
老夫人都這樣說了,齊雀誠沒了法子,只好福身行了一禮,隨即轉身走出房門。和穆念亭擦肩而過的那刻,她故意停了腳步,眼神略帶輕蔑的看了她一眼。
家境普通到不值一提,如此女子,生的再好看,也不如世家小姐。
吱嘎——,雕花紅棕大門關上後,室內寂靜不已。
柺杖觸地聲再次響起,左老夫人聲音裡多了絲平和,“熟人,不必拘禮,到這邊來喝杯茶。”
說罷,老夫人擡步走到落地窗前的小桌邊,執起茶壺通,茶水漫過濾紙,倒滿一小杯。
“丫頭,這邊來。”
聞言,穆念亭走了過去,站在桌前卻沒有坐下,“左老夫人。”
“坐下,咱們啊一邊喝茶一邊說。”說罷,老夫人指了指放在她面前的茶杯。
穆念亭依言坐下,然後拿起茶杯放在脣邊,淺淺的抿了一口。
“這身旗袍不錯,確實出自第一秀坊。
這家秀坊的衣服,我一共三件,我身上這件便是。”
說到這裡,左老夫人話鋒突然一變,之前還是悠閒的嘮嗑,現下已溢滿深究意味,“傲兒給你的?”
人都到這了,穆念亭也不再隱瞞,“是。”
“你和他的婚事,早已退了。如今兩人這般好,是將督軍親自蓋章的退婚書當兒戲?”
“老夫人,此言差矣,左爺並不知我是誰。”
此話一出,老夫人萬分詫異,一向老持沉重的人有片刻的怔愣,“傲兒不知你是誰?”
話落,她又笑了起來,“我這大孫子一向孤傲,沒幾個人能入他的眼。現在好了,到你這栽了跟頭,你跟在他身邊伺候,他竟不知你是誰。”
說到這裡,左老夫人笑聲一收,拇指在柺杖頂端緩緩撫摸,“婚事已退,你和傲兒萬萬不可能,督軍蓋章不容反悔。更何況……”
穆念亭知道老夫人要說什麼,既然不開口,就讓她來說。
“督軍的話,如同泰山,我不會反悔。左爺的威望越來越高,若我想攀附,就不會退婚。”
左老夫人仔細的打量她,這丫頭生的不錯,禮態有佳。若她姆媽在,外公外婆也在世,這門親事,左公館也不會任由她退。
畢竟,她逝去的外公外婆,在江陵城有威望。當年也算幫襯左公館一把,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昔日榮光早已不復存在。
“丫頭,你又何時成了傲兒身邊伺候的人?二十幾年來,他身邊從沒丫鬟。”
穆念亭笑了笑,“說出來也許老夫人您不信,我無意中弄壞他的寶貝車,伺候來償還。時期一到,我會自動離開。”
“想起來了,之前英國進口的那輛車,拿來沒幾天就送回去了。伺候歸伺候,到時候怎麼離開,你心裡有數即可。”說罷,老夫人從椅子上起身。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想起嬤嬤焦急的聲音,“老夫人,左爺來了。”
老夫人手中柺杖一敲地面,“來就來了,慌張什麼?”
“左爺下令,擅闖他私人領地的人全部抓起來,院中總管事也被拿下。聽沈隊說,等賓客一走,要吊打!”
穆念亭秀眉擰起,老夫人面色也跟着凝重起來。沒多久,嬤嬤的聲音消失,哐——,門被打了開來。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腳步仿似生風,筆挺高大的身影瞬間而入。
“怎了,我抓了這丫頭,興師問罪?”
左傲一身冷然,淡淡的看了穆念亭一眼,隨即應道,“不過是一女人。”
“如此說來,你是……?”
“幾年前我便下令,擅闖者死。看在祖母的面上,吊打一頓即可。”
左老夫人柺杖重重敲地,聲音多了幾絲英氣,“是不是連我這老太婆也要打?”
“祖母息怒,孫兒不敢。”說罷,左傲看向穆念亭,冷聲道,“還不快出去!”
穆念亭從椅子上起身,祖孫倆有了矛盾,她一個外人還是不要在這裡。左傲給了她一個臺階,她當然要跟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