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韓靂哄着雪兒睡着後,告別李叔,回到了自己家中。
這些年,韓建軍在單位混的是順風順水,現在已經升職爲鋼管廠的副廠長了。家裡的經濟條件比以前好了許多,年前單位組織分房,韓建軍本有資格拿到一套的,但爲了他的一個老兄弟,韓建軍讓出了指標,現在一家人還是窩在原來的老房子裡。
雖然李倩也嘟囔過幾句,但她還是尊重自己丈夫的決定,男兒在世,就應該有所放棄,韓建國現在放棄了一套房子,但收穫的卻是兄弟們的心。而且韓靂覺得一家人擠在這不足一百平米的房間內有着說不出的溫馨。
韓靂回到家中的時候,父親還沒有下班,爺爺外出遛鳥去了,奶奶則推着輪椅上的母親在小區散步,今天正好外婆也來了,三個人不知說什麼,韓靂出現的時候正放聲大笑。
“韓靂回來了,幾天不見,我這寶貝外孫怎麼又長高了,來,外婆抱抱。”外婆看到韓靂出現,立即拋下手中的菜籃子,一把將韓靂抱在懷中。
“媽,不要老寵着他,這小子現在神出鬼沒的,一年我們都見不上幾面,都快成野孩子了。”李倩看到兒子當然開心,但她還是忍不住嗔怪幾句。
“媽,我這不一回來就回家了,您知道,李叔的要求可嚴了。”從外婆的懷中掙脫開來,韓靂半跪在地上,將腦袋埋在母親腿上。
“每一次都拿李先生做擋箭牌,都把你給慣壞了。“李倩寵溺的摸着韓靂的腦袋,開心的說道。
“好了,快起來,這麼大人了,還像個孩子,先回家去,晚上咱們一家人吃點好的,你的事李先生已經跟我們說了,晚上咱們開個家庭會議,好好商量一番。”
奶奶將手中的菜籃子塞到站起身的韓靂手中,繼續說道:“我與你母親、外婆再去買點東西,你先回家洗個澡,整天在外面亂跑,身上都有味了。”
韓靂擡起胳膊聞了聞,很“不滿”的說道:“哪有,我身上可乾淨啦。”
接過菜籃子,韓靂本打算立即離開,但不知爲何,奶奶與外婆突然對韓靂常年不回家這個問題來了興致,母親李倩也很興奮的加入了這個話題的討論,可憐的韓靂在被三個女人持續炮轟十五分鐘後總算被釋放出來,此刻,韓靂覺得就像經歷一場大戰,後背都被汗水浸溼了。
回到家中,韓靂將拿回來的蔬菜清洗完畢,環視一圈被收拾的乾淨整潔的屋子,心中涌上一股說不出的舒坦,整個人突然變得十分慵懶。照着奶奶的意思,洗了個熱水澡後,韓靂再也堅持,回到自己的小牀上,倒頭就睡。
韓靂是被父親標誌性的笑聲給驚醒的。擡頭望着窗外,此刻已是月上樹梢,漫天星光了。
整整一個下午,韓靂睡得都毫無知覺,這在平時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也許,只有在這個溫馨的小家中,韓靂才能卸下全身的防備,安安穩穩的睡一覺。
“兒子,你醒了,剛纔你爺爺還說咱們祖孫三代打呼嚕的聲音一摸一樣。”看到韓靂走出臥室,韓建軍很開心的過去摟住個頭與自己一般的兒子,開心的笑道。
“有嗎?爸,我覺得我跟爺爺的聲音加起來也比不上你一半的洪亮。”韓靂看看了精神抖擻的父親,打趣的說道。
“哎,臭小子,老子的話你也敢頂。”韓建軍眼睛一瞪,擺出了身爲父親的威嚴。
只是他的威嚴沒有持續三秒,廚房內悠悠傳出了爺爺的聲音:“老子的威嚴你不也頂了。”
韓建軍先是一滯,整個人如被扎破的氣球,全身氣勢蕩然無存,跑到廚房門口,對着裡面喊道:“爸,你就不能支持支持我,這小子天天跑得不歸家,我這做老子的不趁着這個機會教育他一番,以後只怕更難見到了。況且我小時候多聽話,什麼時候頂撞過您了。”
“你小時候要是像我們靂兒這般優秀,你不回家,我絕對不攔着,但你行嗎?”韓靂的爺爺端着兩盤子,一肩撞開擋路的韓建軍走到客廳內。
“爸,您太不給我面子了。”韓建軍被自己的父親刺激的無地自容,站在那裡不知該說什麼。
“怎麼,要面子要到你老子身上了?”韓靂的爺爺眼睛一挑,充滿挑釁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韓靂看着自己父親被爺爺收拾想笑卻不敢出聲,只能使勁憋着跑到廚房端盤子去了,他出來的時候,爺爺與父親還在那裡大眼瞪小眼的對視着。
“好了,吃飯了,親家母還在了,父子倆像什麼樣。”奶奶實在憋不住了,只能裝作一副勸架的態度,將父子倆分開。
“沒關係,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韓靂的外婆實在忍不住,藉着這個機會邊笑邊揮手示意自己不在乎。
韓靂也有些奇怪,這些年父親的職位上去了,家裡的條件變好了,但不知爲何,爺爺與父親天天鬥氣。
剛開始一家人還在琢磨是不是老爺子有什麼心事,後來發現,他越開心,越喜歡“挑釁”自己的兒子,就好像今天韓靂回家,老爺子心裡別提有多開心了,所以,韓建軍今天註定要被老爺子修理了,一家人現在都已經習慣了。
最終,在韓建軍繳械投降後,一家人總算坐在桌子上開始享用豐盛的晚餐。
晚飯結束後,奶奶與外婆一起收拾碗筷,爺爺、父親與母親則統一坐到韓靂對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爺爺,您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問吧,情況李叔應該已經跟您提過了,您這樣盯着,孫兒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被三個人盯着看了半天,韓靂實在有些受不了了,最終選擇家裡的老爺子。
“好吧,靂兒既然開口了,我就問問,你去帝都真的是去學習?”老爺子想了想,最終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韓建軍夫婦最關心的。
這些年,韓靂無端缺席了那麼多課程,做父母的其實心裡還是挺擔心的,但一來,李叔是全家的救命恩人,這些年更是悉心教導韓靂,韓建軍夫婦不相信李叔會把韓靂帶入歧途。另一方面,他們絕對相信韓靂,韓建軍夫婦在韓靂小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兒子非池中之物,有朝一日飛黃騰達是必然的,所以,這些年,韓靂做什麼,做父母的,韓建軍夫婦從來沒有干涉過。
但這次不一樣,韓靂才十五歲,在他們眼中還只是個孩子,雖然望子成龍,但做父母的在心底有時也會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安安穩穩的讀書、上學,考取功名,像普通人般成長。
現在,自己的兒子突然要到帝都,韓建軍夫婦實在不清楚自己的兒子到底是去幹什麼,他們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寶貝兒子在遙遠的異鄉有什麼不測。
家人的心思韓靂一猜即透,可是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向父母解釋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告訴父母自己撈偏門?只怕韓建軍立刻就不認自己這個兒子了。而且,這一次,韓靂確實是以讀書的名義前往帝都的。
所以,簡單平復有些複雜的心緒後,韓靂笑着說道:“爺爺,我當然是去讀書了,你孫子的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參加數學競賽每次都是第一名,這一次帝都來的老師本是來檢測阿虎的,就那個大塊頭,湊巧的是老夫子竟然是來人的老師,經過他的推薦,帝都那裡就連我也錄取了。況且,去了帝都我不讀書還能幹什麼呢?”最後一句話,韓靂說出後感到心裡一陣堵得慌。
“不許亂叫老先生。”李倩對那位視韓靂爲珍寶的老先生有很深的印象,現在聽韓靂稱呼他爲“老夫子”,不免有些不悅。
“母親,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改。”看到母親不悅,韓靂立刻低頭認錯。
“好,我大孫子既然都說了他是去讀書,那我就沒什麼問得了,爺爺在這裡提前祝賀我大孫子學業有成,早日成才,不要像你老子一樣。”韓靂的爺爺本就是性格灑脫之人,既然韓靂說了是去讀書,那老爺子就沒什麼可擔心了,他相信自己的孫子。
“爸,你怎麼又把我給帶上?”韓建軍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這一次,韓靂的爺爺並沒有理會韓建軍,歪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兒子,你老爸我沒什麼可問得,說實在的,你能被帝都體校直接錄取,老爸我現在還覺得臉上有光,你的那幾個叔叔都快羨慕死了,家裡有女孩的都準備與我結親家了。”
韓建軍的話將本來嚴肅的氣氛徹底打破。
韓靂可認識父親的那幾位好朋友,與那幾位妹妹都極爲熟悉,現在聽到父親的話,耳根子都羞紅了。
“你個沒正經的,哪有你這樣做爹的。”李倩輕輕捶了韓建軍一拳,回過頭看着韓靂說道:“韓靂,你也十五歲了,大道理媽就不講了,你比我們都懂,媽就是怕你在那裡吃不好、睡不着,萬一被人欺負了,一定要告訴家裡。”
韓靂突然覺得眼睛脹得發澀,眼淚在眼眶中不斷打轉。但他還是忍住了奪眶而出的眼淚,笑着說道:“媽,你還不相信你兒子的實力,我一定不會吃虧的,別忘了,我還要去照顧虎哥的。”
“對,你去了不但要照顧好自己,還要照顧好阿虎,一定不要讓人欺負了阿虎。”提到阿虎,李倩更是直接流下眼淚。
這些年,李叔一直避免韓雪兒與外人接觸,但對阿虎卻沒有限制。所以,阿虎經常隨韓靂回家,隨韓靂一起叫李倩爲媽,韓建軍爲爸。
這麼多年下來,韓建軍夫婦對這個看起來憨憨的大塊頭說不出的喜愛,尤其是李倩在知道阿虎的身世後,更是疼得不得了,什麼好吃的都是先讓阿虎吃,有時候韓靂看得都覺得嫉妒。
“媽,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人欺負阿虎的。”韓靂走到母親身邊,拭去母親眼角的淚水。
“你說,我哭什麼,我兒子被名牌大學提前錄取,這是喜事,我怎麼能掉眼淚。”抹掉臉上的淚水,李倩露出了笑容。
廚房內的奶奶與外婆收拾完畢走了出來,聽着李倩的話,接口道:“爲什麼哭,還不是捨不得,孩子大了,就該放手讓他出去闖一闖,不能讓孩子一直呆在身邊,那能有什麼出息,我們兩個老太太都比你們兩口子看得開。”
“媽,”李倩喊了一聲不再說話,爺爺似乎也從神遊中醒了過來,說道:“這兩天抓緊給孩子們置辦些衣服,準備一些生活費,別讓孩子們去了受苦,這纔是正事。現在了,我們就看看電視,飯後一杯茶,賽過活神仙。”
“老頭子,就你事多。”奶奶嘀咕一句去準備茶水,韓靂則陪着爺爺、父親在客廳看電視,李倩與外婆回到臥室,開始收拾韓靂出門要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