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那年活該匆匆,因爲我們不懂:頑固的諾言只是分手的前沿。如果過去還值得眷戀,就別太快冰釋前嫌,誰甘心就這樣彼此就這樣無掛也無牽?我們要互相虧欠,要不然憑何懷緬。
——王菲《匆匆那年》
“這麼一想,咱們也才一個賽季沒在一起踢球而已,可是我都以爲已經過去好久了。”像是漫不經心一般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勞爾正在眯着眼睛幫莫倫特斯挑衣服。
“我去摩納哥看過你幾次?三次?四次?”順手拿起一件衣服的時候,勞爾轉頭對着一直跟在身後沉默着的莫倫特斯一笑,接着將衣服朝他的身上一比劃,“不行,這件不襯你的氣質。”
“五次。”莫倫特斯垂下眼簾看向曾經的愛人,現在他們倆之間只有半個手臂的距離,近到他可以數清楚勞爾的睫毛,可以看清楚它們不安的顫動。如果是以前這個距離根本就不是問題,他們可以笑着擁抱彼此,可是現在呢?
“再去試試那個。”勞爾一把將手裡的衣服掛回架子上,伸手一撈拉住他的胳膊往另一邊拖去,避開了他的視線,也避開了他自己眼中的顫抖。
他們是相愛的。
勞爾和莫倫特斯對他們自己的感情心知肚明,對彼此的感情也是心知肚明。但是又能怎麼樣呢?
他們已經過了那個彼此癡狂的年紀了。曾經一起在球場上歡呼慶祝着進球的擁抱,曾經一起微笑着在媒體面前說對對方“一見鍾情”,曾經對未來的暢想,曾經牽着手說是的我們就是皇馬的雙子星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曾經他們倆都是這麼認爲的。
怪只怪那時候的年代不對,而他們的感情發現的時間也不對,甚至還可以怪他們太過年輕不知道遮掩和收斂。
正如雷東多所說,年輕人總是會犯下一些錯誤,而這些錯誤有的時候甚至無法彌補。在99年的6月,他們一起去紋了情侶紋身,一個人是花刺,另一個人是花骨朵,這天晚上莫倫特斯喝了許多的酒,許多許多,多到他分辨不清身邊的人是誰,多到讓他有勇氣對身邊的人說出“和我一起吧”這句話。
一個月後,勞爾成婚了,故意地、像是賭氣一般地搶在了他的前面,而他也只能無奈苦笑,知道這是對他們而言最好的選擇。自那天以後,勞爾的狀態一落千丈,足足過了好幾輪聯賽才緩過來,他們倆的刺青暴露之後也引發了一段時間的輿論關注,但這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倆都已經成婚了呀。
00年爲了迎接菲戈莫倫特斯被擠上替補席,陷入了進球荒;02年下半年爲了迎接羅納爾多他再次被擠上了替補席,在03年的時候,莫倫特斯被租借到了摩納哥,皇家馬德里決定拋棄他們曾經的當家球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古蒂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着他說:“我們曾經有這麼多費爾南多,現在都走啦。”
皇馬曾經有四個費爾南多,老隊長費爾南多·耶羅、後衛費爾南多·桑斯、王子費爾南多·雷東多……還有費爾南多·莫倫特斯。陸陸續續都走了。
古蒂那時候還不是主力,因爲瘋狂模仿雷東多還差點讓自己就此沉淪,他在甘之如飴的時候已經被俱樂部歸爲“孺子不可教”的那一類裡面,隨時準備着大甩賣,在球隊裡面的地位邊緣化,所以他當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也不關心球隊裡面發生了什麼,他只在乎雷東多一個人,可是雷東多也走了。
勞爾知道爲什麼。
他是皇馬內定培養的下一代標杆性人物,還是西班牙在役球員裡最爲前途不可限量的王子,他當然知道爲什麼最後一個費爾南多會離開,更何況他們曾經有過那麼親密的關係。
俱樂部當然不能接受自己的旗幟會有着……那樣不堪的“緋聞”,必須有一個人離開才行。
莫倫特斯走的那天,勞爾和卡西利亞斯來送他了。本來勞爾是想一個人去的,但是被老爹博斯克直接帶到歐冠上去磨練的卡西利亞斯看事已經有了一定的遠見性和前瞻性,他清楚地知道如果只有勞爾一個人去送機的話會發生什麼。
“沒事的,勞爾,相信我。”莫倫特斯微笑着輕撫了他的發,沒有任何多餘的親密動作。“沒事的,我們會度過這個難關的。”
那時候在心底瘋狂滋長的“和他一起離開”的念頭讓勞爾知道,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後來古蒂被傳要被賣到米蘭去,原本勞爾以爲他應該很樂意去那裡的,畢竟雷東多在。可是他錯了,伯納烏的孩子無論怎樣都不願意離開有自己隊徽的地方,在無望的感情和自己的信仰之間,他毅然決然選擇了後者。
勞爾看着古蒂,覺得自己和他還真是難兄難弟,不同的是他還有點盼頭,古蒂根本就是絕望了。
可是之後雷東多居然開始誇他了,誇古蒂的才能誇古蒂的潛力誇古蒂的忠誠,就像是給了古蒂一個巨大的泡沫一般的幻影,而伯納烏的狼崽子明知道眼前的只是鏡中花水中月還是一頭栽了進去。
有一次他和莫倫通電話的時候說到了這件事,莫倫感嘆道:“這世上能讓古蒂完全沒了脾氣的只有三樣:他的母親、伯納烏,還有就是雷東多。”
而勞爾在電話裡平靜地回答道:“能讓我完全沒了脾氣的只有你。”
一時間電話那頭靜得嚇人,而勞爾也只是笑笑就掛斷了電話,倚着牆角淚雨滂沱。
也僅僅,就只是這樣了。
之前去米蘭看過雷東多,他的膝傷似乎是奇蹟性的好了,是雷東多在米蘭的一個神奇的隊友給治的,更誇張的是那個隊友長得好、性格好、踢球好、腦子好、品性也好,完全就是一個新世紀的五好青年,勞爾看着古蒂不自覺地開始發散不善的氣息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和古蒂比起來,他真的已經算是幸運的了,畢竟算是擁有過。
這個賽季結束之後,莫倫特斯的租借期就到頭了,他又可以回到皇馬了,正好這時候皇馬缺一個前鋒,雖然可能說買邁克爾·歐文,但是人都會有傷病的嘛。勞爾在心底默默地給自己的未來隊友畫了好幾個十字架,虔誠祈禱他多傷停幾次給莫倫特斯機會。
“在念叨什麼?”他的低聲禱告被聽到了,莫倫特斯眯起眼睛靠近,勞爾只是轉頭一笑,聲音輕緩柔和:“沒什麼,我只是在祈禱你和我在一起的機會能多一點。”
莫倫特斯一句話沒說,只是從他身邊的衣架上拿了一堆衣服下來接着全都一股腦塞在他的手上,並且在他愣神的時候一把拉住他就衝向了試衣間。
他們所逛的這家高級成衣店有着單獨的試衣間,每個試衣間獨立且隔絕,裡面還有一面巨大的鏡子和一條供人坐下的沙發,莫倫特斯拉着勞爾進門之後就立刻回身鎖門,將勞爾手裡的那堆衣服一抱像是丟垃圾一般扔到沙發上,接着他一把將似乎才明白過來什麼的人按在牆上,低頭就吻。
這個吻實在是太過激烈,他們雙方都品嚐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也不知是誰的嘴脣破了,只是現在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他們近乎是用將對方吞噬的力氣擁吻舔舐,恨不得生生撕下對方的肉來。
殺了我吧,將我一點點肢解,一口口吞入腹中,融入骨血,讓我和你融爲一體,只有這樣纔不會分開的話,就這麼做吧。
感覺是剎那,又像是永恆,莫倫特斯的脣戀戀不捨地從勞爾的脣瓣上離開,勞爾輕喘着氣,在模糊的視線裡他看到,幾乎從不流淚的男人已經紅了眼眶。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伸手擁抱住了勞爾。
勞爾一句話不說,實際上現在已經不需要說什麼了,他們都知道,自己離不開對方。
但,那又如何呢?
有些事情,遲了就是遲了。
莫倫特斯的手有些無力地滑下,他本人都像是一瞬間被抽掉了脊椎骨一般整個人都軟了下去,不自覺地往下滑,勞爾撈了兩次都沒撈成功,也就任由這個男人抓着自己的褲子落淚。
落淚又如何呢?
勞爾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做的事情究竟是正確還是錯誤,在兩天後西班牙還有歐洲盃要打,可是現在,西班牙的兩個主力前鋒卻在高級成衣店的更衣間裡寬衣解帶,一起做一些不和諧的事情?
低頭看着蹲在地上努力吞嚥自己的人,在對上那雙眼睛的一瞬間,勞爾只能一聲低嘆,接着鼓勵地撫摸對方的發讓他含得更深一點。
“勞爾……勞爾……”對方的聲音帶着一種急切的渴望,其中所包含的感情幾乎讓他發瘋。
直到將莫倫特斯壓在更衣室那面巨大的鏡子上,並且從背後咬着他的肩窩進入他的時候,勞爾才徹底破罐子破摔地想開。
也罷,就這樣吧,歐洲盃還有很多次,這個男人是真的很有可能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