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餘人被下詔獄只是開始,接着錦衣衛四處出擊,將京畿地帶的理學官吏全部緝拿入獄。
可以說,理學中的京官和京畿地區要員,全部被下獄。
這也意味着,理學派徹底失去了中央代言人。
一個學派,一旦無法在朝堂發出聲音,那離沒落也就不遠了。
儒家其他派系,則只抓了跳的比較厲害的領頭人。
剩下曾經參與過逼宮的人,則只是給予警告。
所有人今年的考覈一律是下等。
按照大明律,連續三年考功下等,最輕降職,嚴重的會被罷官。
而且三年內有一次下等,哪怕其餘兩年全是上等,也只能平調無法升遷。
這意味着,三年內他們沒了升遷的希望。
對有志於官場的人來說,是個非常嚴重的處罰。
但所有接到處罰的人,卻都放下了心中的石頭,跪地叩謝皇恩。
蓋因,同罪不二罰。
現在老朱給了他們考功上的懲處,就不會再給予別的處罰。
意味着,他們的命保住了。
宮裡,看着這個處理結果,以及羣臣的反應。
陳景恪歎服:“太上皇的手腕太高明瞭啊。”
“先是擺明了只針對理學,並對其餘學派寬大處理,徹底將理學孤立。”
朱雄英與有榮焉的道:“何止啊。”
“這一手寬大處理,既得了人心,又確保了不會因爲缺員太多,導致國家行政系統停擺。”
“但考功下等,也決定了這些人三年內不可能升遷。”
“那麼空出來的職務,就和這些人無關了。”
“朝廷可以光明正大的啓用革新派官吏。”
“此舉過後,大明的官場面貌將煥然一新。”
陳景恪豎起大拇指道:“高,實在是高啊。”
老朱被倆人吹的有些飄飄然,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面去了:
“這才哪到哪,當年咱將天下羣雄戲耍的團團轉的時候……你們是沒見到啊。”
一高興,老朱就開始講起了自己的光輝歲月。
老年人嗎,就有這個習慣。
更何況他也確實不是吹牛,人家當年是真的牛。
而且通過老朱的講解,也能讓人更加詳細的瞭解當時的細節,以及參與者的心理狀態。
所以陳景恪和朱雄英也是聽的津津有味。
與皇帝一家子不同,外面依然是風聲鶴唳。
通過這種區別對待,大家都明白,太上皇這是衝着理學去的。
理學是保守勢力的核心,正是他們明裡暗裡的阻撓,導致第一次國家計劃的全面失敗。
太上皇在算總賬。
有些反應比較快的,已經想到爲何太上皇不把權力移交給太子了。
不是他戀權,而是要爲太子掃清最大的障礙。
看明白這一切之後,尚羲韶苦笑道:“太上皇的計策……高明啊。”
邱廣安也深以爲然的道:“以前我只知道太上皇殺伐果斷。”
“今日終於領教了他老人家的手腕,難怪能得天下。”
自上次兩人達成共識,私下交往就頻繁了許多。
本來他們想的是,太上皇要是一退再退,就入宮勸諫。
一個好殺但明智的君主,也比一個糊塗軟弱的君主要強的多。
尤其是大明變革不斷,更需要強勢君主。
否則,之前的一系列變革,很可能會被廢除。
這是他們不願意見到的。
只是,還不等他們入宮,形勢就變了。
原來,一切都是計謀。
尚羲韶嘆道:“理學這次在劫難逃了。”
看着他痛苦的樣子,邱廣安也有些唏噓。
尚羲韶不算理學出身,但這個年代的讀書人,哪個沒學過一些理學知識?
眼見一門顯學就要被廢,他自然很難過。
可理學確實阻撓了新法,被廢是理所應當的。
邱廣安也只能安慰道:“華夏信史兩千年,學派起起伏伏是很正常的,無需爲此擔憂。”
Wшw⊕тт κan⊕¢o
“太上皇的目的,應該只是將理學攆出朝堂,並不會真的禁絕。”
“以後大家還是可以私下學習研究的。”
“理學的精髓,也會被其他學派吸收……”
尚羲韶說道:“我知道,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
“理學強盛這麼多年,已經非常難得了。”
“只是……人老了,難免會悲春傷秋。”
說到這裡,他毫無徵兆的轉移話題道:“此事過後,我會向陛下請辭。”
他說的陛下是朱標,因爲他是朱標提拔起來的。
邱廣安嘴巴張了又張,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麼挽留的話。
尚羲韶雖然本意是並不反新政,但他的行爲確實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新法的進展。
關鍵是,下面無數人打着他的旗號阻撓變革。
如果他不退,以後類似的事情還會繼續發生。
殘存的保守派,會自發的團結在他旗下,打着他的旗號繼續作妖。
到那個時候,他想善終都不可能了。
現在主動引退,還能給自己留個體面。
所以,最終邱廣安說道:“保重。”
能看出朱元璋打算的人不少,但能像尚羲韶一般選擇急流勇退的,少之又少。
奮鬥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得來的位置,豈能輕易放棄?
有些人則是想退而不可得。
錦衣衛四處出動,鎖拿理學派官吏。
有些是詔獄裡面那些官吏招出來的同黨,有些則是之前理學佔上風時候,出來搞事情的。
比如,禁止百姓討論孔家惡行的,根本就不用審,抓起來就完事兒了。
陳景恪雖然很不忍,卻並沒有再勸阻。
這些官吏裡面,或許有很多是好官清官。
然而這是陣營鬥爭,沒有人會去在意個人的好壞。
只要你是對面陣營的,全部都在打擊之列。
短短月餘時間,就有三千多官吏被下獄。
與之相對應的,大批革新派官吏被破格提拔,走上了主官的位置。
但這件事情依然不算完,所有人都知道,真正關鍵的還在後面。
那就是如何處置孔家。
七月初,大明週報發表,這一期是加量版,比往常的厚了足足三倍多。
說是一部大部頭的書都不爲過。
內容只有一個,孔家的惡行。
一樁樁一件件,全部被刊印出來發行天下。
可謂是舉世譁然。
大家都知道孔家所犯之罪不小,卻沒想到竟然惡劣到如此程度。
除了少數人潔身自好,其餘人多多少少都參與了。
百姓可以說憤怒到了極點,對孔家也痛恨到了極點。
“什麼狗屁聖人之家?應該叫畜生之家纔對。”
這句話得到了廣泛認同,並傳揚開來。
以往百姓說這些話的時候,還要避着讀書人或者官吏,怕他們發怒。
但現在情況反過來了,百姓們故意在讀書人面前大聲說畜生之家。
讀書人不但不敢管,還要遠遠的繞着走。
當然,也不乏敢於逆勢發聲的人,很多人依然站出來斥責百姓胡說八道,誹謗聖人之類的。
然而,基本都遭到了百姓的嘲笑。
這樣的孔家,也配稱聖人?你們竟然維護這樣的人,也配談倫理道德?
我呸。
如果遇到硬茬了,甚至會被摁着捶一頓。
最後連報官的地方都沒有。
可以說,理學和孔家,人心盡失。
到了這會兒,就算再遲鈍的人都意識到情況不對。
太上皇到底想如何處置孔家?
如果只是敲打一下,爲何要將他們所有罪行都公之於衆?
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難道太上皇如對待理學那般,徹底廢除孔家所有的尊號?
要真是如此,我們該如何做?
一時間,大家都猶豫了。
保孔家?
就他們的所作所爲,以及現在的名聲,誰敢保他們?
任由孔家尊號被廢?
好像也不是不行……咳咳……我說什麼胡話呢,作爲門徒我們自然要維護聖人榮耀。
當然,如果維護不住,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是。
針對孔家的行動,自然不是發行一起報紙就能結束的。
隔天的早朝,就有官吏上奏,認爲孔家實乃天下第一無道之家。
並羅列了很多孔家不仁德的行爲。
比如以讓梨成名的孔融,就曾經寫文章爲吃人做辯護。
吃人啊,多麼非人的行爲。
你作爲聖人之後不譴責就算了,竟然還寫文章支持。
實在是道德敗壞到了極點。
連裝都懶得裝了,是妥妥的真小人。
就這樣的人,也配被世人敬仰?
也能作爲楷模,被寫進三字經?
你們儒家還要不要臉了?
不只是孔融,還有很多孔家所謂賢人幹過的見不得人勾當。
這一篇彈劾的奏疏,打了文臣一個措手不及。
有一說一,別看大家都飽讀詩書,但大多數人確實不知道孔融幹過這事兒。
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通讀過史書。
且古人講究爲逝者諱,很多史書都刻意隱去了這一點。
他們只知道孔融讓梨,卻不知道他還爲吃人做過辯護。
不知道真假還怎麼反駁?
所以他們只能硬着頭皮說:這都是個人行爲,請勿上升到整個孔家。
然後,他們又被重拳出擊了。
另一位御史站出來彈劾孔家無道。
儒家最講究忠孝仁義,可孔家連最基本的忠都做不到。
君不見,但凡改朝換代,孔家都第一個上降表。
其實這個問題早就有人提過。
儒家的辯護是,天道輪轉,氣運轉移,孔家不過是順應天命。
但這一次,彈劾的御史顯然早有準備:
“兩宋之際,孔家先向遼國稱臣,又向金國、蒙古上降表,同時還尊宋室爲天命之主。”
“那麼請問又要作何解釋?”
這確實是無解的難題。
你可以說,孔家向元朝上降表,是順應天命。
畢竟大明是承認元朝的法統的,給出的論斷是:以小宗而主天下。
大明取代元朝,就是大宗重主天下。
可是,宋朝和遼金蒙古對峙,你孔家的行爲就沒法解釋了吧?
如果你說,遼金蒙古那邊的孔家是叛徒……
可是,元朝一統之後,爲何南北兩孔又合二爲一了?
你們什麼意思?
怎麼看都像是兩頭下注啊。
儒家被懟的啞口無言。
孔家在德行上確實有虧,而且還是大虧。
這是事實,你可以用詭辯來解釋,然而詭辯改變不了事實。
當年白馬非馬公孫龍,在口才上將孔穿說的啞口無言。
可是孔穿幾句話,就將公孫龍摁死了。
孔穿的意思很簡單:口才再好,也無法將假的變成真的。
雄辯也不是爲了爭一時風頭,是爲了解釋事實,爲了解決實際問題。
而恰恰,公孫龍的辯屬於詭辯。
當這一點被人戳穿,公孫龍的政治生涯也就結束了。
這裡說一句,孔穿就是孔子的後裔。
現在的情況,和當初孔穿評價公孫龍是一樣的。
你們儒家再怎麼能解釋,都無法改變孔家不忠的事實。
這還不算完,新一期的報紙,頭版頭條的標題就是:
世修降表衍聖公。
其內容無需多說,就是孔家不忠,給各個政權上降表的事情。
民間對於孔家的最後一點敬畏,也徹底消除。
剩下的只有謾罵聲。
讀書人則愁的頭髮都快白了,猜測終於成真了。
太上皇這是真的要廢了孔家啊。
先是用孔家現在的惡,激起百姓的怒火。
又用‘世修降表’,來破除孔家的神聖外衣。
現在朝廷要廢除孔家,民間只會拍手叫好。
關鍵是,世修降表衍聖公,實在太順口了。
就像是有魔性一樣,唸了一遍還想忍不住念第二遍。
以後提起孔家,大家腦海裡浮現出的第一印象,不再是什麼聖人之後,而是世修降表。
想翻身,比登天都難。
所以……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想過,朱元璋會滅了孔家。
然而,事實上朱元璋也在頭疼,到底讓誰去執行滅孔的任務。
“別看那些人嘴上喊着嚴懲孔家,真讓他們動手,沒有一個敢去的。”
陳景恪默然。
不管你怎麼扒孔家的神聖外衣,聖裔就是聖裔。
在這個相信鬼神的年代,對聖人之後下死手,是要承擔很大心理壓力的。
更何況,動手的那個人,必然會成爲儒家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們或許無法對抗皇權,也無法保住孔家,卻有能力讓動手的那個人死無葬身之地。
朱雄英摸着下巴上剛剛蓄起來的短鬚,若有所思的道:
“不一定非要讓外臣動手啊。”
老朱問道:“哦,你覺得誰去合適?”
朱雄英說道:“十三叔,您覺得如何?”
“朱桂?”朱元璋下意識的相反對,這個混賬兒子,能做什麼大事。
但馬上就反應過來,混賬?
混賬的好啊。
朱桂的性子有些混不吝,做事只看心意不顧後果。
這種人什麼都敢幹。
讓他去屠孔家,他肯定會屁顛屁顛的接旨,而且會幹的非常漂亮徹底。
至於屠孔的後果……那都是以後得事兒了,以後再說。
陳景恪也不禁眼前一亮,這個人選確實非常妙。
一來朱桂的性子暴躁混賬,肯定能幹成這個事兒。
二來,這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果然,沒有無用的垃圾,只有放錯地方的人才。
誰能想到,朱桂這種辣雞,都能找到他自己的作用。
不過,屠孔確實會帶來極大的後遺症,朱元璋和朱雄英可以隨便討論,陳景恪卻不方便多說什麼。
所以,他並沒有開口,只是在一旁聽着。
朱雄英說道:“而且之前十三叔被彈劾,您將他揍的幾天下不了地。”
“他心中對理學派是有極深的恨意的。”
“稍加引導,這股怒火就能衝着孔家發泄出來。”
“他定然願意去幹這個事情。”
“至於後續的安排……我也不和您說謊話,十三叔的性子確實無法承擔封國重任。”
“與其對他寄予厚望,不如好好培養他的兒子,將來直接讓他的兒子去封國。”
“到那時,大明的思想界早就改天換地了,也沒誰會再爲孔家搖旗吶喊。”
“他的封國必然能順利建立起來。”
“至於十三叔,就讓他留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吧。”
“有我們約束着,至少能讓他得個善終。”
老朱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高興的道:
“你性子像咱,非常強硬。”
“咱一直擔心,你無法妥善處理和宗室的關係。”
“事實證明咱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你確實不會縱容宗室爲惡。”
“但讓咱欣慰的是,你心中還是顧念着親情的。”
朱雄英認真的道:“皇爺爺放心,我必然不會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宗室犯了小錯,我會懲罰他們。”
“若犯下滔天大罪,我會將他們送到皇陵爲祖宗盡孝。”
老朱頷首欣慰的道:“這樣就好,約束懲罰他們,卻不會讓他們真的沒了好下場,咱就放心了。”
於是,這個任務就落到了朱桂的頭上。
正如朱雄英所說的那般,聽說要去屠孔,朱桂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還要求老朱將他的親王衛隊還給他:
“那些人我用着順手。”
老朱自然不可能讓他帶着親王衛隊過去,真要這麼幹了,搞不好他會把曲阜也屠了。
只答應,將他親王衛隊的五百親兵還給了他。
然後從神機營抽調了一萬人北上,去執行這個任務。
“神機營對朝廷最爲忠誠,因爲勳章的事情,和理學及孔家是有大仇的。”
“再有朱桂帶領,他們是可以執行好這個任務的。”
抽調一萬神機營對付孔家,確實大材小用了。
然而,自從報紙刊登,有文人去曲阜保衛孔家。
全國各地有很多讀書人效仿。
目前的統計,差不多有一萬一千多人。
神機營過去,主要是爲了對付這些人,以及他們的支持者。
至於爲何要給朱桂五百親衛,老朱也是有自己的考慮的:
“就怕神機營狠不下心斬草除根,讓他帶五百親衛過去,是爲了確保萬無一失。”
陳景恪心道,老爺子你也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麼東西啊。
說白了,朱桂這五百人就是負責斬草除根去的。
真正的雞犬不留。
劊子手選定,老朱依然沒有着急。
而是一直等到八月份,神機營就位後才動手。
八月初,時隔將近半年之後,朱元璋正式對孔家之事做出判決:
惡貫滿盈,族誅。
不是誅九族,也不是夷三族,而是族誅。
聽到這個判決,朝堂一剎那安靜的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結果。
族誅?竟然要將孔家滅掉?
怎麼可能。
下一刻猶如炸鍋一般嘈雜起來。
“陛下三思……”
“陛下萬萬不可……”
“陛下,請看在孔聖的份上……”
“陛下,蒼天有好生之德……”
“陛下,誅殺孔聖之後,恐天下大亂,危及社稷啊。”
不只是文臣,很多武將都忍不住站出來勸諫。
朱元璋譏笑道:“難道孔家所犯之罪,當不得族誅之刑?”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言猶在耳啊,怎麼諸卿要食言而肥嗎?”
然而,羣臣卻根本就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話。
“孔聖後裔,殺不得。”
“殺聖人之後,恐天下大亂。”
老朱似乎在發泄心中積累的不快,繼續說道:
“代王犯法可以處置,駙馬犯罪可以處死,他孔家犯罪就殺不得?”
“怎麼,他孔家比我皇家高貴嗎?”
羣臣:“……”
如果世界上有賣後悔藥的,他們恨不得吃飽吃撐。
“陛下,臣等知錯,請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那都是理學之錯,當嚴懲理學……請放孔家一條生路。”
朱元璋冷喝道:“真是官字兩張口,怎麼說都是你們有理啊。”
“但可惜,今日咱比你們大,說話比你們管用。”
“你們那一套,對咱沒有用。”
“咱意已決,孔家,族誅。”
“誰若是覺得愧對孔家,可以陪着一起去死,咱絕不阻攔。”
“退朝。”
說完,起身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只留下苦苦哀求的羣臣。
——
當這個處置結果被公佈,天下震驚。
即便是原本義憤填膺,要孔家血債血償的百姓,一時間也不敢說話了。
那可是孔家啊,聖人之家。
都說中國人信神的功利心很重,且逢神便拜。
這當然也是事實,龍王不下雨要你何用?
但反過來也說明了另一件事情,中國人對怪力亂神之事,基本持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
萬一是真的呢,拜一拜求個心安。
孔子當了那麼多年聖人,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能力。
所以,別看大家對孔家的惡行非常痛恨。
真要對孔家下手,依然心存顧慮。
當然,也有很多人並不在乎這個,對這個結果拍手叫好。
但大多數人都選擇了觀望。
讀書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是無法接受這個現實的,紛紛通過自己的方式表達反對。
不過大多數人能用的辦法,就是上聯名血書了。
請求皇帝網開一面,爲孔家留一條血脈。
也有一部分選擇前往孔家,誓與孔家共存亡。
也有很多人選擇前往洛陽,去皇城請願。
在朱元璋公佈處置結果的當天,承天門外的廣場上,就跪了上百人。
其中一大半都是朝中高官,剩下的也幾乎都是社會名流。
第二天,來這裡下跪請願的人超過了千人。
朱元璋只是冷笑一聲,道:“去告訴那些人,想跪可以,有官身的先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完了再跪。”
“如果誰因爲此事誤了工作,罷官論罪。”
聽到這個命令,跪地請願的人騷動了片刻,很快又平靜下來。
沒有人離開。
第三天,來這裡下跪請願的人更多了,達到了一千五六百人。
但細心的人卻能發現,很多第一天來下跪的官吏,並沒有出現。
接着,針對此事大明週報出了特刊。
直接亮明觀點站在朝廷一邊。
先將大明律搬出來,然後計算孔家的惡行,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有五十多條族誅的大罪。
太上皇的判決,是公平合理是符合大明律的。
然後又重點寫了,羣臣是如何反對此事的。
要求赦免孔家。
這裡方孝孺也非常狡猾,沒有說羣臣希望給孔家留一條血脈,而是說要求赦免孔家。
這其中的差別就很大了。
並且他將之前的舊賬全部翻了出來。
當初處罰代王、處死駙馬歐陽倫的時候,你們是怎麼說的?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是誰說的?
民貴君輕,社稷次之,是誰說的?
怎麼輪到孔家,這些道理就行不通了?
你們當初逼迫太上皇,到底是爲了道義,還是爲了爭權奪利?
這一期報紙,自然遭到了讀書人的抨擊。
但在百姓中間,起到的影響卻非常大。
有效消除了百姓心中的顧慮。
是啊,皇子都能處罰,駙馬都殺了,孔家憑什麼不能殺?
孔聖真有靈,看到子孫爲惡,估計也能氣的從棺材板裡跳出來。
主要是激起了百姓心中的怒火。
好呀,你們這些讀書人良心果然都讓狗吃了。
孔家那些大的惡行,你們竟然也想赦免了?
真不是東西。
百姓不敢罵聖人,但敢罵普通人啊。
於是,各地都出現了讀書人被罵,乃至被打之事。
這件事,還帶來了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後果。
普通百姓心中,對讀書人的光環消失了。
你們也就是多讀了幾天書而已,沒啥了不起的。
一旦百姓不在仰慕讀書人,他們再想左右百姓思想,就幾乎不可能了。
爲以後的很多政策施行,創造了條件。
這一點,是陳景恪都沒有預料到的。
京城,前來承天廣場請願的讀書人更多了。
差不多有三千多人。
然而,朱元璋什麼場面沒見過?又怎麼會被這場面給嚇住。
想跪就跪着好了。
死了就通知家人來收屍。
等孔家那邊塵埃落定,這些人自然就散了。
不過嘴上是這麼說,對安全方面他可一點都沒鬆懈。
禁軍全部就位,隨時撲滅所有的火苗。
——
另一邊,朱桂帶着自己的五百親衛,日夜兼程來到曲阜。
直接接管了神機營的領導權,然後第一條命令就是:
殺。
統領這支軍隊的將領叫王政,是王弼的次子。
聽到這個命令大驚,說道:“那些讀書人怎麼辦?”
朱桂興奮的道:“亂臣賊子,統統殺了。”
王政不敢置信的道:“啊……那可是兩萬餘士子。”
隨着族誅的旨意下達,又有幾千名士子前來保衛孔家。
要殺死那麼多人,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
朱桂不耐煩的道:“你不敢就直說,我換我的人上。”
王政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深吸口氣,說道:“末將遵命。”
然後大踏步走出軍營,下令道:“全軍都有,包圍孔府……殺……”
“殺。”
神機營一萬人很快就包圍了孔府。
保衛孔府的士子們見狀大驚,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已經有不少人察覺到情況不對,想要溜走。
然而,全都被驅趕了回來。
這下,士子們更慌了。
尤其是那些投機分子,更是腸子都悔青了。
孔府內的人也接到消息,有軍隊包圍了孔府。
孔家人都嚇的瑟瑟發抖,只能寄希望於外面的讀書人,能攔住這些軍隊。
他們不認爲,朝廷真的敢對這麼多讀書人下手。
事實上,就連讀書人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殺這麼多讀書人,那比秦始皇還要殘暴。
太上皇還要不要身後名了?
所以,就有人大喊道:“大家不要爬,手拉手,不要被分散,他們不敢拿我們怎麼樣的。”
六神無主的士子們連忙照做,很快就手拉手將孔府圍的水泄不通。
同伴的力量,也讓他們心安了不少。
然而……
“舉槍……”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響起。
“唰。”神機營一萬將士,舉起手中的火槍,對準了他們。
人羣再次出現騷動。
但這次還沒等他們有所動作,就聽到一聲:“放。”
然後,密密麻麻的‘嘭嘭嘭’聲響起。
一排排讀書人被擊中倒下。
他們終於慌了,想要逃,可四處都是軍隊。
只能下意識的往人羣后面鑽。
然後整個亂成一團。
神機營使用的,是新式火槍,平均每分鐘兩發。
三段式射擊,更是基本操作。
隨着槍聲不斷,一個個生命被奪走。
更多沒有被擊中要害的人,則躺在地上哀嚎。
現場慘不忍睹。
院內的孔家衆人,此時已經嚇的屎尿齊出了。
朝廷來真的了。
然而,後悔已經晚了。
外面,朱桂看着那些曾經欺負他的讀書人被擊殺,一開始還很興奮。
但很快就覺得索然無味了。
“殺人還是用刀帶勁兒,用槍沒意思。”
然後他讓王政停止了射擊,不顧勸說拔出刀帶着親衛衝了上去。
早就已經被嚇破膽的衆士子,根本就不敢反抗,只能猶如綿羊一般四處逃散。
然後要麼被神機營攔住殺死,要麼被朱桂追上殺死。
兩萬多人,足足殺了一個半時辰才結束。
朱桂身上已經被血水浸透,看不到一絲原本的顏色。
但他臉上卻帶着莫名的興奮,眼珠子血紅一片:
“哈哈……爽爽爽,還是衝鋒陷陣砍人爽。”
“回去我就給我爹請旨,讓我上陣殺敵去。”
看着屍橫遍野的現場,王政心中嘆息不已。
這些可都是讀書人啊,自己的身後名,堪憂。
但作爲大明勳貴既得利益者,有些事情他逃不掉。
更何況,有確切消息,他爹即將被晉封公爵。
這次行動,算是一次表態。
否則,公爵是那麼好拿的?
所以,他也沒有多糾結,轉而問道:
“代王,接下來就輪到孔府了,是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朱桂已經殺紅眼,說道:“把孔家的牆給我炸開,我親自去解決了他們。”
王政自然不會反對,當即就命人行動。
孔家從沒想過,自己家族會有這樣的遭遇。
所以,雖然起的是高牆大院,防守能力卻並不強。
只是一包火藥,就將一段院牆炸塌。
在院內之人的驚恐喊叫聲中,朱桂帶着自己的親衛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