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奇兵(下 )

第二十一章奇兵(下 )

“死開!”李彤策動坐騎,人借馬速,一招力劈華山,竟將擋在自己前面的日本武士,直接劈得倒飛而起。根本沒功夫管對方死活,他猛地又向下探身,同時將長刀自左下朝右上斜撩,“噗——” 給一名長矛足輕開膛破肚,剎那間,內臟隨血漿噴了一地。

“殺! ”兩名大村家武士一左一右殺來,細長的倭刀貼着地面 形成一個斜十字剪刀,試圖攻擊坐騎的前蹄

“唏噓噓噓…” 聰明的坐騎四蹄騰空,不給來襲者機會。馬背上,李彤迅速擰身,斜探,海底撈月,長刀帶着月光從戰馬身下掠過,“碭!” “碭!” ,激起兩團耀眼的火花,試圖斬斷馬蹄的倭刀相繼飛上天空,倭刀的主人各自捂住脫臼的手腕,踉蹌而退。顧君恩躍馬快速衝過,刀光閃動,斬落兩顆醜陋的頭顱。

“擒賊先擒王,殺!” 老何策馬越過血泊,長刀如臂使指,一連突破數人防守,殺到了高野義弘面前。後者嚇得肝膽欲裂,急忙縱身側躍,避開戰馬的衝擊,同時在半空中揮刀劈向老何的脖頸。

“去死!”身經百戰的老何,豈會被這種花招所傷?手中長刀猛地側轉刀刃,凌空來了一記斜拍,如同拍藤球一般,將高野義弘連人帶刀砸落於地。緊跟着,又是一記直劈,刀光直奔高野義弘鎖骨。

“噗——” 血光飛濺,高野義弘身首異處。老何策馬越過他的屍體,揮刀奔向下一個日本武士,如惡虎撲向羔羊。

“殺倭寇!” 其餘弟兄們躍馬輪刀,追着敗退的大村家兵馬劈砍,區區二十幾人,氣勢卻絲毫不輸於千軍萬馬。

“救人,趕緊跟我去救人!” 汾陽光禹看得眼眶欲裂,忽然跳了起來,揮舞着倭刀就要下去跟來襲的明軍拼命。。

“汾陽君,不可!”木戸作右衛門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騎兵,他們都是騎兵。”

“騎兵又怎麼樣,死在戰場上,是武士的榮耀!”汾陽光禹一邊掙扎,一邊大聲朝他 自己麾下武士和足輕們大聲呼喊,“兒郎們,見證的島津家榮耀的時候到了,給我…”

“住口!” 木戸作右衛門氣得兩眼發黑,擡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你到底上沒上過 戰場?這樣貿然下去,咱們都得死!”

如果不是對方後背處的認旗上,印着清晰的島津氏家徽。木戸作右衛門真的會懷疑此人是個冒牌貨。先前如果不是此人出言阻攔,他和此人,還有今道純助,聯手帶着各自麾下的武士去迎戰,也許還能憑藉人數優勢逼退敵軍。而現在,敵軍已經將人數最多大村家的守炮臺兵馬給趕了羊,他和此人再帶着各自麾下的弟兄主動出擊 ,就等同於給燈盞添油!

“汾陽君,炮臺上所有兵馬加在一起,還不到一百人!” 雖然恨不得將“李有德”等人全都挫骨揚灰,今道純助卻沒失去理智。知道汾陽光禹的主張是自尋死路,趕緊湊上前,拉住此人的另外一隻胳膊,“咱們不要浪費高野君用性命換回來的機會,死守,死守炮臺!”

“死守,你們 確定守得住?” 在二人的全力拉扯之下,汾陽光禹終於恢復了幾分理智 ,瞪着發紅的眼睛,喃喃追問。

“他們人少,馬道是斜的!” 木戸作右衛門丟下他的胳膊,快步衝向一個裝水的木桶,“來人,把木桶推到馬道口去!”

“來人,一起動手,堵死馬道!他們人少 ,肯定不敢在此地久留!” 今道純助老謀深算,立刻明白了木戸作右衛門的打算,咬着牙大聲補充。

“不要讓他們接近馬道!”

“空火藥桶,把空火藥桶推下來!

“水桶 ,水桶 也行!”

衆武士,足輕 和炮手們,都恍然大悟。不再理睬炮臺下的袍澤死活,也放棄了繼續開炮封鎖港口,只管將空的火藥桶,水桶,甚至裝着鐵彈丸的木箱推向馬道。

還沒等將馬道封堵住一小半兒,炮臺下那夥明軍,已經策動坐騎直衝而上。手中的鋼刀在月光和燈光的照耀下,耀眼生寒。

“把木桶推下去!”關鍵時刻,木戸作右衛門再度顯出了一個百戰之將的素質,果斷接掌了整個炮臺的指揮權,“還有所有圓的東西,都給我沿着馬道往下推,哪怕是炮彈!”

“是 !”他麾下的小西家武士和足輕們羣起響應 ,將幾個又溼又重的木桶放倒,順着馬道迅速推下。

正在逆着馬道試圖衝上炮臺的李彤等人,不得不拉着坐騎繮繩閃避,攻勢瞬間爲之滯。看到辦法有效,今道純助也帶着麾下炮手們,將火藥桶,鐵彈丸等物,接二連三推下 了馬道。藉着馬道的坡度,將進攻者逼得手忙腳亂。

個別火藥桶中,還有殘留的火藥,順着馬道灑了一路。木戸作右衛門居高臨下看得真切,抓起一根放炮用的佛香 ,奮力擲下,“轟” 火藥被引燃,剎那間 ,烈焰和白煙沿着狹窄的馬道上下翻滾 。

戰馬怕火,悲鳴着接連後退,任李彤等人如何努力,都不肯繼續向前邁步。而今道純助看到此景,立刻喜出望外。從腰間拔出短銃,一邊瞄着“李有德”的腦袋開火,一邊大聲喝令,“鐵炮,帶着鐵炮的都過來,給我狠狠地打。打中一個,賞綢緞十匹。”

他的射擊本領有限,鉛彈脫離銃口後就不知去向。然而,他提出的賞格,卻讓炮臺上的武士和足輕們怦然心動。很快 ,就有七八支鐵炮從堵路的木桶後探了出來 ,朝着進攻方 瘋狂開火。

馬道狹窄,又是仰攻,地勢對李彤等人極爲不利 。勉強用鳥銃和弓箭還擊了兩輪,他就不得不帶着弟兄們再度後退。

就在此時 ,大夥的身背後不遠處,忽然又傳來一陣鬼哭狼嚎 ,“殺します…”,近百名名武士和足輕,鑽過巷子蜂擁而至。

“將軍 ,快走!” 顧君恩大急,拉着李彤的馬繮繩高聲催促。“我帶着接弟兄在這裡拖住他們,您出城向東,去找私港出海!”

“將軍,快走,再不走 就來不及了 !”

“走,僉事快走!”

“走,我們爲您斷後!”

“走啊…”

眼看着搶奪炮臺的行動,功虧一簣,老何等人也大急,紛紛湊上前來,強迫李彤撥轉坐騎。

“弟兄們,多謝了!” 李彤迅速舉目四望,笑着搖頭。

後路已經被新來的敵軍封死,他想要突圍而去,談何容易 ?!與其在逃命路上,被倭寇抓住,平白遭受一輪羞辱。還不如現在就戰死沙場,好歹黃泉路上,還有一羣肝膽相照的弟兄結伴而行。

就在他帶領弟兄,將坐騎轉向新來上的敵軍 ,準備跟對方拼個魚死網破之際。忽然間,那夥人身後,又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緊跟着,三十幾名日本武士騎着高頭大馬,旋風般趕至,手起刀落 ,將新來的敵軍全給砍成了滾地葫蘆。

“內訌,倭寇內訌了!”

“不是內訌,是咱們的人,咱們的人!”

“錦衣衛,錦衣衛來了,咱們有救了…”

老何、顧君恩等人,在馬背上興奮地手舞足蹈,扯開嗓子大聲叫嚷。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們看清楚了麼,援軍,援軍到底怎麼了。他們,他們爲何要,爲何要…” 炮臺上,正準備搬開障礙,與新來援兵嚮明軍展開前後夾擊的今道純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啞着嗓子用日語連聲追問。

“後面那支恐怕不是援軍,而是明國細作!”汾陽光禹臉色鐵青,扯開嗓子大聲叫嚷,“壞了,前面那支援兵恐怕不是對手。壞了,敵軍,敵軍也衝過去了 !”

“殺光倭寇,接他們過來!”炮臺下,李彤帶領顧君恩、老何等人策馬疾衝,與最後抵達的“日本武士”一道,對倒數第二支隊伍展開了前後夾擊。

兩支騎兵夾擊一夥步卒,即便人數只有對方一半兒,也輕鬆異常。前後只用了不到七八個彈指 ,倒數第二支隊伍已經徹底崩潰。而李彤、顧君恩、老何等人,則與最後趕到的那夥“日本武士”匯合到一處,再度殺向了炮臺。

“史叔!多虧您來得及時!” 一邊加速向馬道靠近,李彤一邊衝着帶隊的“日本武士”大聲道謝,“否則,今夜晚輩肯定在劫難逃!”

“不說這些,你們準備怎麼走?!” 史世用擺了擺手,擡頭看向高聳的炮臺,以及炮臺上那羣嚴陣以待的人影,連聲追問。“爲何非要拿下這座炮臺不可?”

“轟 ,轟,轟…” 話音未落,炮擊聲宛若悶雷。卻是長崎東側的炮臺,遲遲見西側炮臺沒有動靜,獨自向試圖衝出海港的船隻發起了攻擊。

“奶奶的。”史世用立刻知道了李彤等人,爲何先前舍了命也要拿下西炮臺,大罵着做出了決斷,“弟兄們,跟我來,放火燒了這土臺子,送上面的倭寇去見閻王爺!”

“遵命!” 十八名錦衣衛大聲迴應,隨即從馬鞍下抽出尾端拴着繩子的幾個葫蘆狀的物件,用火把點燃後,策馬衝向了炮臺邊緣。

“砰,砰,砰…” 炮臺上的今道純助等人,雖然看不清錦衣衛們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卻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慌忙調轉鐵炮,阻攔後者的靠近。

只可惜,他們手中的鳥銃數量太少,準頭也太差。一輪齊射下來 ,只攔住了一匹戰馬。剩下的十七名錦衣衛繼續策動坐騎,從炮臺下一衝而過。手中繩索藉着馬速奮力甩動 ,“嗖,嗖,嗖,嗖…”,將十多枚着了火的葫蘆甩上的半空。

“啪——” 一枚火葫蘆落在炮臺上 ,碎裂,裡邊的鯨油噴涌而出,轉眼間,就燒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啪——”,又是一枚 ,火球翻滾,燒得臨近兩名足輕連連跳腳。

“啪——” 第三枚火油葫蘆摔裂 ,火苗翻滾,竟燒向了一隻火藥桶,嚇得今道純助魂飛魄散。

“潑水,趕緊潑水!”

木戸作右衛門也嚇得 魂飛天外,扯開嗓子大聲命令。

“不能潑,水滅不了油!一旦流開,咱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 先前救過他一命的汾陽光禹,再度大叫着救了所有人。先用身體撞開兩個剛剛舉起水瓢的冒失鬼,然後扒下自己的鎧甲,狠狠壓在了火苗上。

”脫鎧甲蓋住,用水把火藥淋溼,快,快!” 一邊救火,他一邊大聲吩咐,容不得任何人質疑。

鎧甲是厚牛皮所制,上面還覆蓋了一層鐵片,非常不易被點燃。落下之後,頓時就將火苗壓弱,隨即泛起滾滾濃煙。

裝火藥的木桶被澆了冷水,也立刻變得無比安全,輕易不可能再被火油點燃 。

只可惜,炮臺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像他一樣保持鎮定。大多數武士和足輕們,如沒頭蒼蠅般四下亂竄,根本不肯聽他的指揮。

汾陽光禹,他救得了一處火頭 ,卻救不了第二處,第三處。轉眼間,又有四五枚油葫蘆 落地,碎裂,在炮臺點起了一堆堆烈焰。

“脫鎧甲,脫鎧甲滅火。把火藥桶趕緊推海里去,把火藥桶推到海里去。否則 ,咱們今天都得死在這兒!” 汾陽光禹又氣又急 ,,紅着眼睛衝所有人大喊大叫。

“啊!” 恰好一個油葫蘆在他身邊炸裂,燒得他連連跳腳。就在手忙腳亂之際,大明禮部 郎中顧誠嘴裡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一縱身跳上了炮管,緊跟着 ,一頭扎進了黑漆漆的海面。

“孬種!亂我軍心,不得好死!” 汾陽光禹氣得用日語破口大罵,卻再也看不見顧誠 的蹤影。而其餘武士的足輕們得到提醒,竟接二連三跳出了炮臺,投水逃命。

“站住,你們這羣廢物,孬種,沒用的蠢驢 !” 汾陽光禹仍然不甘心失敗,一邊罵,一邊努力將火藥桶往海里丟。

木戸作右衛門見此,不敢再由着救命恩人等死。一把拉住接連兩次救了自己的汾陽光禹,縱身跳垛口,“去海里,留着性命,不怕沒機會報仇!”

“把,火藥桶推到海里,把火藥桶推進海里。咱們能守住炮臺,能守住炮臺!” 汾陽光禹堅決不願意跟他一道跳海逃命,掙扎着繼續大聲嚷嚷。

“沒有了火藥,炮臺還有啥用!”木戸作右衛門氣得大聲狂吼,雙腿雙手同時發力,抱着汾陽光禹,一道撲向了黑漆漆的海面。

“轟隆” 一隻火藥桶爆炸,熱浪橫掃 ,將十幾名武士和足輕 推上了半空。

四下裡,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晝。

雖然僥倖沒有被爆炸波及,今道純助卻也不敢再做任何耽擱 ,趕緊縱身跳下了大海。就在身體扎進水面的瞬間,他卻隱隱看見,有一艘熟悉的海船貼着岸邊,向炮臺悄悄地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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