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儘管北半球的許多地方已踏進了冬日，但摩根集團所在的這一片區域，熱帶與亞熱帶交織的土地，仍然散發着餘溫。
夜幕低垂，霓虹闌珊，街道兩旁的椰子樹和棕櫚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樹影在昏黃的燈光下被拉長，鋪在馬路上，偶有幾棵，延伸到了樓房的牆面上。
摩根集團亞太分部，總經理辦公室。
餘沁穿着一身黑色連衣裙，瓜子臉，柳眉纖細，鼻樑高挺，眼神泛着一抹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她踩着一雙細高跟，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盧卡斯，現在輿論發酵得怎麼樣了？”
辦公室內。
盧卡斯梳着整齊錚亮的背頭，深色西裝，手裡拿着電話，對他麾下的黑客指點江山：
“不要讓輿論單方面往我們這邊倒！”
“你是不是蠢？輿論單方面往我們這邊倒，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是我們在搞林川！”
“對，馬上分一批人，站在林川的立場去發帖，在網絡上掀起熱烈的討論，討論越熱烈越好，我們要的只是輿論，用輿論逼迫對方重視起這件事，進行公平公正的審判，懂了嗎？”
“……”
盧卡斯罵罵咧咧，放下手機後，看向餘沁：“手底下這批人，還得多調教一下。”
“聽你的口氣，好像目前趨勢還不錯？”
餘沁坐了下來，順手整理了一下黑色裙襬。
“還不錯，初步計劃已經成功了，現在不管是林川的書評區，還是他的論壇，都被我們的人佔領了，在國際輿論上，總體偏向我們居多，不少與軍火有關的組織和勢力，都在關注這一場荒誕的官司。”盧卡斯點頭道。
餘沁深以爲然：“現在，很多同行已經重視起這個大新聞了，剛纔我面見的一個客戶，中東的頭巾哥，都在向我打探這件事。”
作爲一名策劃者，盧卡斯多少有點得意。
他略微挺了挺腰板，臉上帶着一抹笑意：“看來，這件事，不僅能狠狠地治理一把林川，還能順帶給我們打一波廣告啊！”
餘沁嘴角上揚：“當然了。”
“頭巾哥的訂單怎麼樣了？”盧卡斯問道。
“他們已經確定了訂單，他們說下個月簽訂合同，並且支付定金，點名要了10個遠程箱式火箭炮。”餘沁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頭巾哥是她的最重要的客戶之一。
頭頂一塊布，全球我最富，這句話不是憑白喊的。
他們資金豐富，出手闊綽。
哈斯武裝扭扭捏捏、遲遲拿不住主意的遠程箱式火箭炮，頭巾哥一把就幹了10個，價都沒還。
只等下個月籤合同了。
“你今年的KPI，要超標啊！”盧卡斯眼中露出了一抹羨慕之色。
摩根集團內部，派系不同，糾葛複雜。
爲了平衡這些複雜的利益關係，KPI是最重要的衡量指標之一。
通俗地說，誰的業績好，誰就能獲得更多的利益，相應的，他所在的那一派系，話語權就更高。
毫無疑問。
軍火生意上，餘沁在摩根總部有着驚人的話語權。
如果這一次，她能夠藉着和林川這場官司的熱度，將她的知名度徹底打出去，不單單中東、東南亞這兩個區域，連北歐、美洲等地的軍火生意，都有可能交由她來掌管。
屆時，她將成爲摩根集團首位全球性質的軍火大亨！
一舉多得！
當然了，林川就是她的踏腳石。
一個網文作者，哦不，一個新興的軍火小商販，將被她徹底踩在腳下！
“打贏了這場官司，我有信心再拿下中東5%的軍火市場份額，明年可以有望衝擊30%的市場份額！”餘沁已經開始暢想未來。
盧卡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話題回到了這場官司上來。
他說道：“沙尼亞武器研究公司那邊，你都做好準備工作了吧？”
“當然沒問題，他們的總設計師史蒂芬親自出場，進行庭審，現在有專項小組，特別和核對林川的軍火產品。”餘沁答道。
“你的好朋友，卡爾，應該沒出問題吧？”
盧卡斯又問道。
“完全沒有問題，沒有他，我們完全沒有辦法完成對林川公司的技術滲透，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餘沁輕輕翹起了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手託着咖啡，慢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她的模樣，很愜意。
這一個計劃，完美到幾乎天衣無縫！
她和盧卡斯反覆演練，都沒有推演出林川翻盤的可能性！
除非一種情況，那就是對面不計輿論壓力，不計任何後果，力保林川！
很顯然，這不可能！
即便真的力保林川，那300億，是切切實實的真金白銀，對林川而言，也是一次致命的打擊！
足以把他從天堂打到地獄裡去！
鈴鈴鈴——
餘沁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雷歐。
“哈嘍，我的老朋友，雷歐先生，我隨時期待和你的繼續合作！”餘沁像是搖晃着紅酒一樣，愜意地搖着咖啡，緩緩抿了一口。
“合作？”
電話裡，雷歐狠狠地罵道，“餘沁，我現在代表哈斯武裝，正式向你聲明，我們不會和你有下一次的合作！”
餘沁似乎早就料到了這種結果。
不急，也不惱火。
她知道。
沙尼亞武器研究公司狀告林川這事，一旦傳到哈斯武裝耳朵裡，他們就會知道，是摩根集團在背後搞的鬼。
因爲，沙尼亞所放出來的部分證據，尤其是武器的圖片，都是摩根集團的黑客攻入哈斯武裝的內部網絡得來的。
“你確定我們沒有下一次的合作了嗎？”
餘沁微微一笑，反問道。
“當然，我不清楚你們軍火商之間的競爭，但是你們多次盜取我們哈斯武裝的信息，我們已經沒有了合作的可能！”雷歐完全沒想到，摩根集團會從他的網絡裡，盜取了林川交付的武器信息。
雷歐與林川建立了友情。
以至於，他聽聞這件事後，心裡對林川懷有十分的愧疚。
“雷歐先生，如果你不跟我們合作，難道你要繼續跟林川合作嗎？”餘沁索性就點破了這一層關係。
“我們與誰合作，不需要通知你。”雷歐冷哼了一聲。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餘沁悠哉悠哉地靠在椅子上，神色悠然，又喝了口咖啡潤潤喉，然後才道，“你新找的合作伙伴，賠償了300億後，還得蹲監獄呢，你不會認爲他能贏吧？”
餘沁的這種語氣，讓雷歐很氣憤！
他有一種被人拿捏的感覺，像是被卡了脖子一樣難受。
林川這位新的軍火供應商的出現，對他們哈斯武裝而言，雖說不上是救世主，但絕對是及時雨。
連年戰火，哈斯武裝本身就沒有多少資金了。
餘沁的報價高的可怕！
林川給足了優惠，性價比超高！
如果林川在這場官司中倒下了，就意味着，哈斯武裝也將受到連帶的影響。
——他們失去了一位朋友，也失去了極具性價比的武器供給！
“我相信他會贏！”
雷歐冷聲道。
“相信？”餘沁毫不留情地譏諷道，“雷歐先生，我有必要向你說明白，僅憑相信，是沒有辦法改變事實的！”
雷歐沉默了下來。
他不清楚這一場官司的局勢，但是聽餘沁的口氣，像是穩操勝券一樣。
林川真倒了，他們也離倒下不遠了。
哈斯武裝本就不是富裕的主，如果別的軍火供應商大幅度提價，他們的形勢就更嚴峻了。
突然。
餘沁的語氣一軟：“雷歐先生，我們是老朋友了。”
“你什麼意思？”
雷歐眉頭緊皺。
“我們合作很久了，你也知道，我是生意人，你找林川買的軍火，他能夠低價給你，是因爲他盜取了我們的核心技術，可我們是要成本的。”餘沁聲音都緩和了下來，像是和朋友交談一樣。
“然後呢？”雷歐眉心半緊。
“我們報高的價格，也是希望能夠收回成本，這樣，等沙尼亞打贏了這場官司，獲得了賠償，我們的武器價格，將在原來的基礎上，降低20%，你們想要370射程的遠程箱式火箭炮，降低30%，你看怎麼樣？”
餘沁不愧是軍火大亨。
在這種關鍵時候，還想着把雷歐從林川的客戶名單中搶過來，軟硬兼施，手段了得。
雷歐沒有第一時間回覆。
餘沁以爲雷歐意動了，補充道：“雷歐先生，我們會優先給你們供貨！”
“餘沁，我送你三個詞。”雷歐緩緩道。
“三個詞？”
餘沁饒有興致地抿了口咖啡，笑道，“你說。”
雷歐冷哼了一聲：“狗，吃，改不了！”
話音剛落。
啪嗒！
雷歐掛電話了！
餘沁臉上浮現了一抹黑線，臉都沉了下來。
她不是小傻瓜。
雷歐說的很直白，她完全明白，被人罵成這樣，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感覺，就跟真的吃了**一樣難受！
原本沖泡的一杯手磨咖啡，帶着濃香，現在，她也不覺得香了，有些氣憤地把咖啡放在桌上，雙手環抱胸前。
“餘，你怎麼了？”
盧卡斯問道。
“我會把哈斯武裝列入軍火供應黑名單，讓他們在中東里自生自滅！”餘沁眸光一冷，眼底閃過一抹狠色。
……
嘟嘟嘟的聲響，在雷歐的耳邊響着。
他的神色有些落寞。
他完全沒有預料到，林川這位新興的軍火大亨，與老牌的摩根集團之間的較量，會來得這麼快！
並且，摩根集團一出手，就有可能要了林川的命！
三百億，許多地級市一年的稅收，都沒有這麼多，說得更恐怖一點，這筆錢，足夠讓一些武裝分子向鷹醬的航母開炮了！
神秘人士給出300億美金的懸賞，還有效呢。
具體懸賞——
擊沉鷹醬航母，300億美金。
擊傷鷹醬航母，100億美金。
擊中鷹醬航母，50億美金。
300億，摺合美金，約等於41億美金，對於林川而言，是一筆天文數字。
哎——
雷歐輕嘆了一口氣。
他看着窗外的夕陽，橙紅的餘暉落下，天上沒有幾片晚霞，偶有一兩聲蟲鳴，像是在他的心上低吟。
現在，他的處境，和林川的處境，很相似。
鈴，鈴，鈴。
連手機鈴聲，似乎都是緩緩響起。
雷歐揉了一把臉，拾掇起略顯落寞的心情，拿起手機，上面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皺了皺眉頭，沉思片刻，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裡，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雷歐先生，你還好嗎？”
說話者，是林川。
漢江的時區與哈斯武裝所在的時區，差了五個多小時，林川在深夜了，雷歐還在傍晚。
雷歐聽着林川年輕的聲音，心中感慨，年輕人的心態真好呀。
想了想，他說：“林，聽到你的聲音，我很欣慰，也很慚愧。”
“雷歐，你無需自責。”
林川聽出了他的愧疚，便笑了笑，寬慰他。
雷歐聽了林川輕鬆而無半分焦慮緊張的語氣，皺了皺眉：“林，你被沙尼亞起訴了，你不緊張嗎？”
“只是起訴了而已，又不是宣判我敗訴，不用緊張。”林川哈哈一笑。
雷歐臉露乾澀：“如果不是我這邊網絡防護做得不到位，摩根集團也沒有辦法在我這裡拿到那些武器數據，哎……我有點對不住你。”
他把林川當做朋友來看待。
這與他和餘沁合作的關係不同，他能夠感受到林川對他的尊重和認可，以及那份合作的真誠。
而這些，都是相互的。
他和尊重、認可林川，並且真誠地對待林川。
否則，他無法面對他心中的信仰。
“無妨無妨！”
林川連忙寬慰道，話鋒一轉，“你既然當我是朋友，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這一次，我需要你的幫助。”
“什麼幫助？”
雷歐眉頭一挑，立即道。
林川、哈斯武裝、他，像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頗有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感覺。
現在，我只要能幫到林川的地方，他會毫不猶豫答應。
“我需要你的網絡權限！”林川並沒有說明原因，而是直接說出了目的。
“沒問題，我馬上跟總部申請！”
雷歐一口應承了下來！